《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58、天空之城的地下

　　小砂凝视着眼前那些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一座座华光璀璨又绮丽无比的建筑物，目光之中充斥着一种久违的复杂，最后，她仰头望向独自悬挂于最高处的那座，贝壳托珍珠形状的银白色地标性建筑——那是华尔兹区的符号，亦是莫比乌斯四十九个行政区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两片栩栩如生的贝壳托着的那颗皎皎明珠，此刻正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在这一望无际的夜空中，它似乎替代了太阳的角色，却又没有完全替代，毕竟比起太阳，它所散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的微弱可怜。

　　言清墨见她看的出神，亦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双眼：

　　“传说中，人类的起源行星拥有一颗巨大的卫星，它的半径几乎相当于行星半径的四分之一，以至于当时甚至可以不借助任何天文望远镜，单凭肉眼就能在夜空中清晰地看到它的形状。”言清墨的声音如流水般轻缓，有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而这座建筑的设计者，贝斯伯爵，据说他的灵感，正源于远古文学中关于那颗卫星的一些动人心扉的古文诗歌。”

　　小砂不由惊讶：“这么大的卫星么？我是说……那时的人类所见，就和我们现在看到这颗……大珍珠一样大么？”

　　她从未选过起源星球研究之类的冷门课程，毕竟对于一个工读生而言，它们的实用性太低，也没有任何变现的价值，但这丝毫不妨碍她表现出十分的兴趣——对于人类而言，还有什么，能比他们从何而来，又如何走到今天这样的问题更加具备吸引力的存在呢？

　　言清墨却缓缓收回了视线，再度挪动脚步：“不知道。毕竟诺亚文明之后，人类就再未登陆过起源星球。”

　　小砂微微一愣，一个恍神，言清墨挺拔清隽的背影已越走越远，她于是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追赶上去：“这是为什么啊？”

　　言清墨淡淡地说道：“因为那颗行星受到了严重污染，彻底成为了一颗不再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死亡星球。”

　　小砂怔怔地，再度看了一眼那高悬天空的皎白明珠，它散发的光辉，还是那么莹润洁白，光而不耀，但这一次，小砂却感到自己的双眼，有些莫名的刺痛。

　　两人又这样默默地走过一条街道，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座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黑色电梯前。然而，言清墨却没有抬手去按动按钮，确切来说，这座电梯附近，根本找不到任何升降按钮。

　　“在去到那个地方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言清墨轻轻瞥了一眼明显有些好奇的小砂，后者立刻收回了自己左顾右盼的视线。

　　“什么事啊？”她的脸上，几乎是立刻露出了一个有些无辜的笑容。

　　言清墨眸光一闪，缓缓说道：“你所见所闻的一切，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句。否则，我可以负责任地提醒你，你将面临非常残酷的结局，那恐怕，是比在孟苦监狱里所承受的审判更严重百倍的折磨。”他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俨然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停顿了一阵后，他又挑了挑清隽的眉梢，补充一句，“当然，最好也不要表现地太过好奇，那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

　　小砂愕然了一阵，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似乎真正变得乖觉了起来，眼帘低垂，目不斜视，配上她身上那条华丽而唯美的裙子，俨然一副端庄淑女的模样。

　　言清墨凝视了她一阵，未置任何评语，这才伸出左手，食指上那颗华贵明亮的紫晶闪烁着幽幽暗光。然而，就是那颗幽暗的紫晶，一旦触及那座漆黑的电梯门，几乎片刻之际，忽然爆发出一片极其强烈的紫色光芒，铺天盖地，笼罩住了二人全身。

　　小砂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惊诧，只听见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耳边传来言清墨清冷而短暂的一句“跟上”，就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电梯门旋即关上，在短暂几秒停滞后，小砂感觉到它开始了移动。然而，她并未对此产生任何反应——华尔兹区的建筑多是些高高在上的空中楼阁，所以在电梯一开始加速上行时也无需担心滑倒，顶多在电梯快要到达目的地发生减速时，需要视情况决定要不要稍微扶一下身边的扶手。

　　然而这一次，小砂很快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电梯一开始运行时，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竟突然袭来，使得她差一点双脚离地——幸运的是并没有，因为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挽住了她的腰身并压向自己的方向。

　　被电梯的异常吓得心慌意乱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的小砂，则下意识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这颗主动伸过来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说道：“电梯……电梯是不是……”

　　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小砂忽然发现，失重的感觉慢慢消失，而同样也没有任何超重的感觉，电梯似乎恢复了正常，以一种均匀的速度朝某个方向移动着，但这个方向似乎……

　　心脏兀自怦怦直跳，腰上的力道已不知不觉撤去，小砂却将手臂环地更紧：“这个方向是……向下的？”而且似乎还挺深？

　　修筑在地下的建筑，在天空之城华尔兹区？这是为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中，忽然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头顶，使得小砂不禁下意识地抬头，从她的视角里，正好可以看到言清墨那精致而流畅的下颌线。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臂，竟还死死地环绕在对方劲瘦的腰身之上。

　　“咳……”小砂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她不敢去看言清墨的神态，只假装咳嗽了一声，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努力作出镇定的神态，“那个……华尔兹区竟然还有地下区域么？怎么从前，安东尼都没带我去过？”

　　安东尼的存在，他们彼此都心里有数，自不必讳言。

　　言清墨的神态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语气之中，却含着几分意味深长：“因为有些地方是见不得光，亦非什么人都能去的了的。”

　　小砂微微一愕，眸中随即涌上几分兴趣：“哦？怎么说？比孟苦的赌场还要见不得光吗？”

　　言清墨沉默了一阵，他清冷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那双过于灵动招人的，黑曜石般的眼眸，修长的眉毛不着痕迹地，微微地皱了一下：“别忘记我提醒过你的事，你可以感到好奇，但不要轻易流露出来。虽然那些不必要的关注于我根本无关痛痒，对你……却是未必。”

　　“为……为什么？”小砂摸摸鼻子，尽量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却忍不住凑近他的耳畔，小声问道，“那个，我可以问你的吧？我指的是……如果感到好奇的话，我就悄悄的问你，不让别人发现端倪？”

　　听到这似乎格外清甜的声音以及伴随而至的、忽然凑近耳朵里的温软热气，言清墨先是习惯性地眸光一凛，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又生生地停住，最后，他挺直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微微僵了一僵……然而这些变化仅在电光火石之间，稍纵即逝，是以小砂根本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只看到他忽然抿紧的两片绯红薄唇一开一合，淡淡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小砂脸上瞬间流露出喜色，她的嘴角亦上翘起一个格外俏皮的弧度，那似乎是因为心愿得到了满足，当然，如果不是她紧紧握住的拳头慢慢的，放松了开来的话……

　　老师，这一回，我可总算没给你丢脸了。

　　她心中悄悄比了个胜利，超重的感觉缓缓袭来，显是电梯正在减速。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竟已等在那里，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夜安，阁下。”

　　看清来人的模样，小砂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快速奔上前去，正要瞪圆双眼，大声质问对方，忽的想起言清墨的叮嘱，只好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低声问道：“安东尼？你这个骗子！怎么是你？”

　　纵已尽力克制，小砂的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愤怒来。对于这个，自己曾经万分信任乃至于依赖，最后却证明只是个骗子的存在，再次重逢，小砂仍然很难保持一种完全不介意的心态。虽然从理智上讲，知道对方不过一个听凭指挥的机器人，但情感上依然很难释怀，毕竟他表现的，实在太像一名货真价实的人类！

　　然而安东尼那张俊美逼真到与真人无二的俊脸之上，竟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凝望着小砂，用一种极其温和有礼的语气问道：“尊贵的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吩咐安东尼的吗？”

　　小砂愣住了，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眼前这机器人，也是这样，用他一对深蓝色的眼珠温柔凝望着自己问道：“尊贵的主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吩咐安东尼的吗？”

　　一模一样的问法。

　　一模一样的语气。

　　小砂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她的眸光中闪动着显而易见地失望之色：“你……你……不记得我了？”

　　此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传来，而小砂亦停止了继续后退，因为一只有力的手臂，正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镇定点，他被清空了程序，难道你看不出来？”言清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远远看去，仿佛一对正在说悄悄话的亲密情侣。

　　而与此同时，来人也到了近前，那是几乎排成一列的，十二名清一色穿着白色裹胸和开叉到大腿的纱质长裙，容貌却艳丽清秀各有千秋的少女，她们恭恭敬敬地向言清墨低头行礼。

　　为首那一名少女在看到小砂时明显楞了一下，秀美的眼眸中，不由自主闪过惊诧之色。

　　“您好，尊贵的客人，”然而只一瞬间，她就笑着开口，用一种十分甜美的声线问道，“请问这位女士是您今夜的女伴么？她……是一名人类么？”最后一句话，问的十分奇怪，也无疑引起了小砂的格外关注。

　　从这白衣少女的声音里，她非常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不甘的意味，而对方的视线，似乎正好落在了言清墨揽住自己腰身的那只套着紫晶戒指的白皙如玉的手上。

　　然而言清墨依旧揽着小砂，他的声音恢复到那种一贯的优雅温和，然而说话的内容，却令白衣少女忍不住花容失色。

　　“当然，我的女伴不能永远是机器人。”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个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