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48、景媛的生日邀请

　　“……尽管帝国政府所豢养的那群生物学家们极力证明异能者的存在来自遗传，来自所谓的‘优良’基因，但他们之中终究无论谁都没敢提起，这些优良基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或者换句话说，人类之中的第一个异能者究竟是怎么来的。”德罗的声音缓缓回荡在这空旷的图书馆内，仿佛是来自幽灵的召唤，而小砂的心，亦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所以说，”小砂明显地咽了咽口水，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艰难，以至于自己的嗓子都会无意识地跟着收缩，“异能者，其实是被丧尸咬中，却幸运地没有被它们同化的特殊人群？”那么问题来了，众所周知的是，丧尸是一种非人类。那么与丧尸实际上关系匪浅的异能者呢，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究竟还算不算得上是人类呢？

　　这样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小砂不禁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已凉透。

　　好在德罗的声音及时响起：“异能者究竟算不算的上人类，并不取决于他们的由来，而是取决于，对人类文明的继承与认可度，这一点，在帝国建立初期或许还能寻到一些踪迹，但现在，哼。”说到此处，德罗突然住嘴，他下意识地瞥了小砂一眼，不动声色提醒道，“知道为什么我总能轻易捕捉到你的心绪？因为它们随着你不加自控的情绪疯狂外溢，即使我无心关注，它们也像噪音一样总是在不停地寻找存在感。”

　　小砂微微一凛，下意识收回了自己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外放的精神力。

　　“很好，”德罗凝视着她微微点头，目光渐渐严肃起来，“在使用某种力量之前，必先学会控制。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能随时随地保持这种警惕心。精神力的控制大到情绪小到表情，而一名合格的精神系异能者，只要需要，她应该随时随地做到心如止水乃至真正的面不改色。”

　　小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过于活泼的面部表情。她忽然发现，像德罗这样留着满脸络腮胡子其实也很有好处，至少没人能通过他的微表情来猜测到他的心灵……

　　至于她的这些想法德罗究竟知不知道不清楚，但小砂听见他继续说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了，这些普通异能者能够使用异能，完全是因为丧尸病毒抗体的存在。虽然这个机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研究出来，但有实验证明，他们所使用的，其实并非全部来自于自己身体里的能量，而是向外部世界所‘借取’的能量和物质。”

　　“我曾经观察到，同一名金系异能者在金属资源丰富的行星上所能发挥的实力，几乎是在金属资源贫瘠的行星上所能发挥实力的三倍左右。而除了火系之外的其他元素系异能者也面临着几乎同样的问题，他们所释放的异能，与其说全部来自于自身，不如说绝大多数都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宇宙。在他们身上，物质守恒与能量守恒其实根本得到了最完美的解释，然而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却对这个理论嗤之以鼻。而这也不奇怪，井底之蛙，总在妄想自己足以成为天地之间的主宰，却不知道，自己从来只是一个一直在偷主人东西来自我炫耀的卑微仆人。”德罗的眼神里虽然再没流露出任何神情，但小砂能够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感受到他此刻几乎毫不掩饰的那种轻蔑，她知道，那是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以精神力作为媒介。

　　小砂心念一动，也试着想要使用精神力的方法与德罗交流，于是她没有开口，而是平抑心绪，集中精力，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那么精神系异能者呢？我们难道不需要遵守物质守恒与能量守恒么？”

　　“当然需要，但只是后者。”德罗的嘴也没有蠕动，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如果此刻有第三人存在，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小砂却清晰地在脑海中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神秘感缓缓说道，“毕竟精神力并非是一种物质。而我们所使用的精神力与他们的异能所绝对不同之处，更在于，全部来源于我们自己。这是局限之处，亦是优越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可以选择将一名B级及以下的精神系异能者关入地底监狱以供研究，对于高阶精神系异能者却只能使用灭杀的手段，因为这些人很清楚，一名高阶精神系异能者，即使在地底监狱那种屏蔽了所有物质和能量的地方，也有办法活下去甚至轻而易举杀掉所有人并且……逃之夭夭。”

　　“……这么说，我似乎不必再关注我体内光系异能了？它将来发展与否，似乎也不再重要了？”小砂这么问着，心底却兀自不甘，毕竟关于光系，她还有很多疑问和好奇心尚未得到解决与满足。

　　对于这个问题，德罗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过了许久，久到小砂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时，他的声音才再度于脑海中响起：“如果你与我一样，只是一名元素型异能者，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放弃这方面的提升，因为只要精神等级超过了A级，就足以无视任何S级以下的元素型异能者，无论是力量还是局限性方面精神系异能者都占据绝对优势。但光系不同，尤其你的光系异能，似乎表现的更加奇怪一些……”

　　“总之，如果你有余力的话，可以去设法提升一下光系异能。当然，这方面的资料，我也会为你留意。”德罗这样说着，再一次将话题带了回来，“不过这个寒假，你的注意力必须全部放在我给你的预习作业上，如果完不成的话……”他若有深意地瞥了小砂一眼，像极了无数好打低分的教授警告学生在期末考试前不要报以侥幸心理的态度。

　　小砂登时一个激灵：“我不会偷懒的！”

　　而事实上，小砂也是真的没有偷懒。整个寒假，除了必要的身体和精神力锻炼和吃饭时间之外，她几乎一头扎进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图书馆，每天不是在努力理解着那些公理逻辑就是在演算推算……渐渐的，小砂开始喜欢上这样的生活。

　　虽然从一开始，这学习的过程的确令人难受且格外折磨，但当她偶然发现其中的乐趣时，竟然好似一头钻进了某个奇乐花园，反倒自己不愿意出来了。

　　小砂现在虽然还是无法理解德罗所谓的“数学的工具性”，但她实际上已为这门学科内在的逻辑严密性深深吸引。虽然，在思考的过程难免被虐，但它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可信又如此令人回味，与晶石论的晦涩难懂、法律条文的刻板枯燥甚至机器人总论中过于跳跃以至于总让人感觉缺乏了点儿什么的失落感截然不同。

　　在整个寒假终将要结束之际，小砂完成了德罗教授所布置的“预习作业”，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她受到了一张来自自己的“新邻居”——景氏家族的大小姐景媛的生日派对邀请。

　　说起来，小砂与景媛的相识，来自于一场意外。

　　这位出行几乎脚不沾地的世家大小姐不知脑袋突然抽了什么风，忽然想要尝试一把骑单车的滋味，却不幸没能掌握好诀窍，以至于差点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幸好，她遇上了刚要出门的小砂。

　　小砂非但及时挽救了景大小姐即将受伤的身体和脸面，还非常慷慨地帮她修好了单车，而两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在救人之前，小砂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景媛也不是她所认识的第一位出身四大世家的贵族。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位景大小姐的粘人程度简直令人感到咋舌，不是三天两头邀请小砂去她的宿舍一起喝下午茶，就是干脆带着食物登门拜访，顺便提出和自己一起出去逛街、出海甚至短途星际旅游的想法。

　　若是没事情干，小砂当然乐意为之。反正她自己又没钱去购买游艇或者私人飞船，对于朋友的慷慨也很少直接拒绝，但偏生在这个时候……于是在痛并快乐中的数学与盛情难却的富家小姐之间，小砂果断选择了……前者，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受虐癖，而是清楚明晰地知道当下真正所需。

　　在吃过几次闭门羹后，那位大小姐似乎也感觉到了无趣，渐渐放弃了纠缠小砂。因而，在时隔多日之后，收到这封请柬，连小砂自己也感到非常意外且摸不着头脑。

　　而在向德罗征求意见时，对方只淡淡问了一句学习进度怎样，在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即非常慷慨地挥了挥手：“为什么不呢？那些宴会虽然无趣，但如果细心观察，你会发现很多意外之喜。”

　　“可是……我对那种场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无尽的物欲，无尽的奢华与疯狂罢了。”小砂皱了皱眉，显然，这使她想起了一段属于曾经的，极尽奢华又难免空虚的生活。

　　德罗却笑了，他将目光终于从眼前的书本移开，落在小砂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如果你看得清奢华只是一种表面，那么当然再好不过，这会免于你轻易成为某些心怀不轨之徒狩猎的对象。但是，你若单纯因为它的表皮太过奢华而看不起它，那可就是你的错了。要知道四大家族从来不是虚有其表的暴发户，而贵族那些看似冗长而无聊的交际手腕背后，自有其深意和道理。而这些深意和道理，是你早晚所必须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