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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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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确实是个美人,怪不得外头围着一帮人想进来。”
长青牧云剑眉星目,长身玉立。那把带穗的红缨银枪被他随意的把玩在掌心,此时看到丘乞儿就摆出个开朗的笑来,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
丘乞儿同他礼貌微笑,觉得这位长青派弟子似乎是个直率人。但还没等笑完,凤青就上来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丘乞儿猝不及防视野一暗,抬头就是凤青冷清的脸。对方半阖下来的眼睫如雪洁白。
“(你怎么来了。有喝药吗。)”凤青用轻缓的嗓音询问着,几乎只有他们二人可闻。
少年似乎愣了下,老实点头。
“还说悄悄话。”长青牧云眯眯眼,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传闻不可信,如今看来是我太年轻。”
“哎大鸟,你们主子说鸟语的毛病还没改吗?”
“外面因为他抢了炉鼎闹得可大了,满云宗那掌门剑还被打断了可是真的?”
“我本来就是好奇来看看,谁知道你们门口那么多人,差点耽误我进山。”
“他不是好争抢的人,到底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呗?”
他似乎压根不曾被方才的切磋消耗体力,不消片刻就叽里呱啦的抛出了好些问题,一双湿润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着丘乞儿和凤青,可惜那俩一个听不懂一个哑巴了。丘乞儿被凤青直接拉走,甚至都来不及去跟这位所谓的客人眼神示意道别。
最后长青牧云只能求知不得的转向边上的白鹤。丝毫不觉那声‘大鸟’有何不妥,甚至喊得异常熟练。白童嫌弃的往前扇扇翅膀就走,他还忙不迭的跟去追。
丘乞儿只想感慨。
这人好像不大聪明。
但讲话都不带喘气儿的,是个讲相声的好苗子。
白童黑了黑脸,被吵得烦了,恨不得啄了旁边长青牧云眼珠子。
他起伏着胸口缓住了怒气,简单粗暴的略过了那些废话决定不答反问。
“长青大侠,您此番来访真是带了不少尾巴啊?不愧是大派弟子,这受欢迎程度倒是让雪落山受不起了。不知今日到底有何贵干?”那阴阳怪气的,显然是在问罪。
“这就不能赖我了。本来他们就围在外面好几日了,进山还想找我帮衬。你应该谢我才对,这要不是我,你们怕是还要再多几个要拦。”
长青牧云倒是毫不在意。顺带还伸手不老实的薅了薅白童的毛,红喙毫不留情的给他一个扎。
“啊别别叨我…其实刚好我来北城找人,就顺带来看看呗。”
“再顺便喝两口酒…”
甚至还有几分熟门熟路的像是到了自己家。
“罢了。念在你并无坏心……”白童碎碎念带着幽怨和不甘。“大人结交甚少,才待此人宽容…罢了罢了…”
丘乞儿瞧着他鸟毛似乎都掉了几根。
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一笑。
被白童敏感捕捉,猛抬头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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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牧云走在雪落府邸宛如走在自家大院,不一会就找到了庭子。
长廊边似乎是固定的喝酒赏景处,此时那里依旧摆着些酒具,和几个未开封的酒罐。丘乞儿依稀记得白童时不时便会在那处补上点东西,像是早已习惯了如此。摆在酒具边的插花是新鲜的杏枝,花苞与嫩叶都还带着雪沫化后的露水。
坐于雪景前,枯木白地,酒香朱庭,倒是有一番趣味。
凤青到了府邸就径直走去了沐浴的内室,约莫嫌一番切磋里尘灰挨了衣衫。虽可内力灵气净身,但凤青前世记忆残存,自然还保留了沐浴习惯。
留下剩着的白童和丘乞儿面对这位自来熟的大爷,眼见着对方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长廊边,开了酒罐,朝着他俩一人一鸟非常热情而直率的一举。
“来,喝!”
白童眉角一跳。额侧隐约崩出点青筋。
气了气了。
丘乞儿乐得见白童这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心下暗喜,看戏看的额外有滋味。
难得见白童吃瘪还被迫哑然的模样,于是对这长青派大弟子不由多了点兴致,只盼着他再多来点动作惹白童再炸毛一点。
丘乞儿心念一转,思及袖里还装着先前写嘤汉字典用的草稿纸笔。
他干脆上前也坐下取了酒罐,酒碟一摆,倒了小盏。抬手碰上了对方的瓦罐。
这下长青牧云可是惊喜的眼睛都亮的冒星星了。“好人啊!好人!”
毕竟这雪落山一个个的都脾气难捉摸,凤青倒不论,能陪他切磋就行,那家伙连话都听不明白。那只鸟却是好大的架子,愣是端着鹤形也不肯跟他喝酒,
长青牧云每次都只能自己单口相声。郁闷郁闷也习惯了,陡然来了个人愿意陪他,反成了天下掉馅饼一样。
“先前说笑莫要介意,今日同台举杯,你我定是有缘之人。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长青牧云甚是爱笑一人,眸光一眼见底,毫无避闪,可见其心性之潇洒。
丘乞儿无视旁边黑了脸的大白鹤,笑盈盈的取纸笔写下一行字,展开。
‘兄台客气,在下丘乞儿’
长青牧云微顿,恍然大悟一拍腿。“是我冒失了,丘小友。”转而又兴致勃勃的探身靠近。“你心性难得,是个必成大事之人!相见既是幸事,我这有不少趣事还苦于无人去说,正好你就来了。”
他倒是对酒友是个哑巴并无不耐,只想着有个人愿意跟他对酒相坐倒也满足。
于是白童就这样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写,丘乞儿如鱼得水,早就想把外头那些个杂事风闻听一耳朵,长青牧云又是个无甚心机的话匣子,自己就能打开,更别说还有人给他回个几句。
一时间竟然是聊得火热滔天。
“你别说,北城的玄月门和满云宗此次是憋足了力气要搞事儿,说的你天花乱坠,祸水一方,极阴之体的炉鼎,不免引得好奇来争的江湖人都聚集了不少。”
“什么雪落山凤青借炉鼎一跃成神,一人可敌两派大能,都传到了中境心城。不然我也不会前来特地切磋。”
“倒是没我所想那般夸张就是了。”
丘乞儿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那句‘祸水一方天花乱坠’,还是‘雪落山凤青借炉鼎一跃成神’。但这俩不论哪个,都同样离谱。
他根据那一堆讯息,想象了一下酒楼和茶铺里的八卦场景。
大约就是,路人甲来一句‘你们可知那雪落山仙人?靠着一绝世炉鼎成了神啊!’
小二乙再搭腔‘什么?竟有这等子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说是日夜采予,修为大涨啊!两派都敌不过!’然后喝茶丙跟着插嘴。
最后乞丐丁再补个惊天雷:‘那炉鼎必定半死不活,将死未死啊,也是惨啊’
于是众人开始感慨好一个修仙乱世,好一个炉鼎之争。
丘乞儿想到这里,黑线落了满头,手一抬灌了一口酒下肚。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所以,在外头的看来,凤青是用了他炉鼎之身,修为大涨方才可敌两门相争。
而北地此时的动乱势力互相争抢,逐渐引来了江湖各派注意。
毕竟修仙界资源有限,炉鼎百年难遇,各怀鬼胎之人潜藏浮动繁多,并非意外。
丘乞儿面色依旧带笑,心底却还是把那玄月门和满云宗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好啊,得不到手便也要引人相争,争的你死我活,他们得不到,那凤青也不能好拿,到最后谁也不好过。
果真是小人之心!
呸!
这下他身份怕是人尽皆知了,若是想出山往心柳谷,怕也是难容易。最起码自保与逃命的能力要一流,不然叫人半路抓去,下场大约和在玄月门有过之而不及。
‘长青兄果真见多识广,周游四海,不知可听闻过避世难寻的南境心柳谷?’
他顿了顿,写了个较为在意的问题。
长青牧云巴不得有人来找他问这类稀奇传闻,立即一搁酒罐,朝对面少年就是信誓旦旦的一笑。“那自然!心柳谷,你长青兄不仅有所听闻,还曾相识一位谷内弟子!”
这下丘乞儿来了兴致,眼睛也跟着亮了不少,比先前听什么炉鼎之争反正是亮多了。
白童被他俩这诡异交谈还热火朝天的势头扰的脑仁生疼,又不好当着长青牧云的面直接把人拖走没收,毕竟凤青也默许了这人留府喝酒,对丘乞儿又向来惯纵,两个凑到一起,更难处理。
要了命了。
白鹤圆黑的眼珠瞥开,烦躁的扇扇翅膀,不去看长廊边的两人,红喙溢出一声轻哼,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这炉鼎果真不安好心。如此热络与外人勾勾搭搭。
若不是大人听不懂,他早就告状,直接把这胆大包天的凡人挂到山底。
吹他个把月的大风。
吹老实点。
待凤青披着已干的长发,一身沐浴香气的到长廊庭院前时,却看见白衣束袖的青年将那柄银白缨枪在手中舞出破风响,转而朝月牙长衫的少年一笑灿烂。
偏偏那矮了大半头的少年也回以浅浅笑意,弯起的桃花眼水色潋滟,阳光雪色里漂亮多情,如画卷夺目。
两人站于白雪皑皑处,竟是和谐景致,甚是安好模样。
“丘小友若有兴趣学个一招半式,是我长青某荣幸!”
丘乞儿正要兴高采烈的应好,忽然觉察身后一道冷粼粼的目光刺在脊背。
回头,是凤青一双沉潭幽深的眸,半眯的盯来。
啊。
好像,空气有点冷?
俩人一个举着银枪,一个手欢乐的抬在半空,都有点茫然。
降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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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童极为愉悦的看着长青牧云被他家上仙大人一记灵气,毫不留情的甩出了雪落山大门。
“丘小友——”
飞出府邸前还余留着一串不甘心而不舍的回音。
“活该。臭苍蝇。”白童舒心的抖抖翅膀,昂起了高贵的鸟脑袋,甚是满意的模样。“总算是安静多了。”
丘乞儿看着那一道随着灵气拖尾逐渐远去,最终化为天色一颗亮星的长青牧云,有些呆滞。
然后他回头,一寸寸抬起下巴,看着气压很低的白发上仙黑云压城的脸。
糟糕了。
少年自发的在心底后知后觉感慨。
忘了凤青还知道他想逃跑的事儿,这么明目张胆跟外来客人套近乎,大约目的太明显了。
这下有点尴尬。
但他其实,真的就是好奇问问,顺带,气气那大鸟。
他是冤枉的。比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
“(来喝药。)”男人上前伸手握住了他手腕,温度冰凉,如冷玉裹骨。
丘乞儿无声哀嚎。
不,今天喝过了的!!!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