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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酒劲来的缓慢,直到丘乞儿人都洗漱完蹭上了床才堪堪漫上脑袋。

      他迷蒙着眼在枕头里,发丝凌乱着蜷曲在额前眉眼。身上一阵温热从胸口小腹腾起,像是暖和了整个身子,连被褥都很快被温的舒适,像一个天然的小炉子。

      啊,头晕。
      鼻尖埋在被褥里,呼吸反回了滚烫的温度。

      还有熟悉的淡淡酒香。

      耳畔似乎有隐约的细碎声响,轻微,像细链相互触碰间,又像衣物摩挲。
      丘乞儿听得不真切,也懒得动弹。

      露在外面的颈侧和手臂似乎落下了泛凉的发丝,柔滑而潋滟,顷刻就带来了寒意。仿佛裹挟着屋外的雪气。

      凉。
      于是他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少年的耳尖因为醉酒还是殷红泛热的,看起来近乎透明的粉红。此时被一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碰。捻起旁侧的发梢,分缕梳理,动作温柔而缓慢,像是不想惊醒迷糊里的人。

      他闭合的眼睫颤了一颤。脸颊的红晕让眼角似乎也染了胭脂般,有好看的色泽。

      落在少年身上的白发如丝缕缠绕着逐渐覆盖倾塌,仿若洁白无垢的丝线牢笼,逐渐严丝合缝,愈发紧密贴连。

      丘乞儿在昏沉里似乎感受到一阵冷香的凉抚上了额头。

      好像是一只手。
      他犹自思索着,脑袋像在温水里浸透,只有倦怠。

      逐渐的像是有谁将他背拥进怀中,动作缓而轻,只是彻底拉进怀抱后却不容逃脱的彻底禁锢,像是生怕他挣开逃走。
      肩颈落着一道呼吸,蹭在耳垂,痒而酥麻,弄得丘乞儿皱眉。

      对方却似乎因为他的安分愈发得寸进尺了一点。
      耳侧的呼吸从贴近变为彻底贴合,唇瓣从他耳后的皮肤若有似无的抚下,直到颈侧,又落到了肩窝深处。
      那里格外的怕痒怕碰。

      不行。
      丘乞儿几乎是反射性的缩了一下,委屈又不满的哼唧了声。

      身后的人立刻顿住了动作。

      干嘛呢。他迷迷糊糊的想骂人,骂骂咧咧的欲望到了嘴前却都成了无足轻重的轻喘。
      好不容易挣扎着回过身,却觉得胸口又埋进了一个脑袋。

      衣襟散开的,于是对方的鼻梁和眼睫都碰到了皮肤,微痒带着凉。
      “小七。”
      似乎有谁带着无奈喟叹的一声轻唤。

      丘乞儿视线模糊的低头去看,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的雪白,他伸手抓了抓,是柔滑丝绸似的长发,哪怕乱了也不会打结,入手冰凉如水,顷刻间就从指缝滑落。

      白色的。
      思绪发愣的慢了很多拍。

      很漂亮。
      无端的这样想着。

      凤青却要被他这一系列无意的撩拨给弄得近乎发狂。
      本来只是想看一会。然后不自觉伸手碰了碰。而后忍不住抱了下,最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少年的胸口近乎敞开了大半,温热而淡香,毫无防备的贴靠在面前,挪动间碰到鼻尖和眼帘。

      气息彻底的缭绕包裹上来,近乎是惹人餍足的美好。
      就像是猎物敞开着柔软而香甜的腹部,递到了獠牙前,甚至毫不自知的贡献着最脆弱的部分。

      凤青呼吸都放缓了下来,仿佛生怕惊扰这一只温软而毫无防备的猎物。于是掩藏着全部渴求,冲动,甚至于眼底的滚烫都尽数遮盖消弭。
      只是眷恋在原地,安静而近乎贪婪的汲取对方的气息。
      安静的近乎虔诚。

      像一只软绵的兔子将腹部放在狼的面前,任由对方将头埋在温热脆弱的肚子取暖,自己则安宁乖顺的陷入睡眠。
      毫不自知,毫无警戒。
      宽容而乖驯,温柔而盲从。

      ---

      雪落山外,是北境的大城。
      城内来往行人匆忙繁多,大多身着裘袍或毛领,因寒冷而点起的篝火如街灯般随处可见,火星在铁盆里作响崩裂,落在石板的地面消弭。

      临近春末,温度又低了些,却并不减城内的烟火气。高挂布旗的茶铺当铺热闹非凡,灯火明烁如流火的酒楼高亭,青楼前巨大的红台上有歌舞升平,琴瑟声响远远地传递在寒风飘荡的细雪北城。

      “这里。就是北地。”穿着破旧棉衣的少年眉尾一道疤痕,此时回头对着背上的小孩笑了下,他眉眼清秀,笑起来时额外干净。“远远。你看,下雪了。”
      趴在他背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男孩被一点落在鼻尖的凉意惊醒。抬头,是北城的灯火在昏暗天幕下的流离散光,而后是细细碎碎的白点,飘忽不定的落下,落到眼底。

      “雪……”他茫然又痴迷的抬着头,仿佛被那零散的白色吸引的失神。
      而后惊喜的伸高了手,仿佛要去触碰那虚无缥缈的天际。
      “下雪了啊——”

      雪落山顶对此见怪不怪。
      毕竟山上的雪常年不化。但今日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了。

      因为今日难得的,来了个客人。

      “客人?”杏童一声惊呼,转眼扔了手里的蛐蛐。
      青童在后头忙不迭接住,无奈的松了口气。

      “怎么迎接?刺杀?砍腿?还是夺魂?”穿着黑衣的夜童打了个哈欠,依旧把玩着手里的草蛐蛐,却淡定的口吐惊人言论。“要一击毙命还是半身不遂?”

      “我我我,我来我来……”旁边的杏童仿佛生怕被抢了机会似的,一下子窜上前来挡在了白童面前,翘起的碎发乱蓬蓬,一双杏眼却黑圆亮。“我能杏花百雨针!给他扎成刺猬!再不者,我还有花眼寻踪阵,选我选我——”

      “就你那个破阵?得了吧,连个兔子都拦不住。”被她挡住的夜童不屑的探出头翻了个白眼。气的小姑娘脸立刻就涨红了起来。
      “夜童!你说什么?!”

      白童面无表情的环胸看着眼前争执不休的两个小孩,似乎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旁边的青童原本还在摆弄手里那两只草蛐蛐,眼见那俩又要掐起来,着急忙慌的从桌案上下来去阻拦劝架。

      “好了好了,都安静!”被吵的脑仁疼的白童猛地挥袖。

      揪起来的两个倒是听话,闻言立刻都住了手,分开后却还相看两厌的‘哼’了一声别过头。中间夹着的青童悬在半空的手无奈的放下,叹气。

      “都不用去吵了。又是那个长青派的臭苍蝇。”他心情极差的模样,仿佛话题中的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嗡嗡害虫,而非带着著名大门派风头的长青派弟子。

      要知道这可是长青派,与那玄月门不同,长青派是真真切切有百年历史和广泛宗门分支的大派。满云宗和它对比起来,就恍如云泥之间。更别说不上台面的玄月门。
      实际上严格来说,玄月门都不算是八大派系的之一了。历史不足,名声不响,且缺少独门武器与大能。譬如那寒莲剑,就是满云宗能攀上八大派系的理由之一。

      这样的长青派,弟子被称为苍蝇,还真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

      杏童夜童立刻都蔫菜似的马上没了斗嘴争抢的心思。唯独青童眨眨眼睛,像是还没回神。

      “原来是臭苍蝇……”杏童支着下巴了无兴致的从青童手里抢回一只蛐蛐。
      “切。那家伙怎么又来了。真是闲。”夜童瘪嘴,难得没有跟她呛嘴。

      听了全程的丘乞儿咬着奶糕的嘴动了动,无声的吞咽了一下,呆滞而安静。
      好家伙。他旁听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淡定熟练讨论这么可怕的杀人方法。还是对着那么个大门派的弟子…
      什么情况?
      还有这帮小孩子怎么一个个有点凶残的样子……

      白童继续无视了蹲在桌案边吃点心的丘乞儿,手一抖从掌心展开了一张卷轴,色泽泛黄,一看便是古旧有年代的东西。上面却是空白干净,连个墨渍都没得。
      “青童。”白童视线转了转,落在站在原地的青衣小童身上。“你去试试吧。”

      几人皆是一愣。
      青童却是最快回神,乖巧的应了声‘是’,上前就伸手在那卷轴上点了指尖。
      而后碧绿如竹的色泽开始蔓延在卷轴里,直到化为一枚形似玉扳指的图画于其中。

      同时整个雪落山都气息微变,无形气流从此处为中心散开,带着莹润的柔和感,与先前的寒冷冰霜稍有不同。

      丘乞儿只觉得冷气似乎都少了许多。化为了青童身上那股略带柔意的玉石通透感。
      他咀嚼糕点的动作顿了顿。忽然记起前阵子看的那本《世说闻录》所说的句子:城灵分脾性,种类,不同原身则守城灵气迥异。杀器杀法,福禄福法。一城若有多灵守,则阵眼可变,城灵可替。是为‘一城十守’。
      这里的十想必是通俗计数了。

      “青童不会杀招,城灵大人,怎么忽然想起让他去?”夜童皱眉提问。

      “自是有我的理由。”白童面不改色,忽然指着还在拿第三块糕点一直老实充当背景板的某人。“还有你。过来。”

      丘乞儿愣了下。没想到突然就喊了他。再转头,青童已经消失不见,另外俩则跟着赶出门去,不知是不是去瞧热闹还是好奇。

      他拍拍沾着糕点渣滓的手,从善如流的下了椅子。

      于是跟着化为白鹤的白童七拐八弯到了府邸外头,直到了雪落空城的一处巨大空地前。

      他瞧着脚底雕琢龙凤祥云的巨大石盘,正疑惑这地方是个练武场还是祈福台,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铁器破风的飒飒声,混杂着一道陌生又明朗的男音。

      “凤青!让你出个门难比登天啊!”

      丘乞儿抬头过去,终于在高处堆叠的重檐上看见了凤青的身影,只是对方身前还有个白衣束袖的男子,一手银枪如龙,与凤青斗的不相上下。

      那人马尾高束,姿态灵敏,有浩气英风之感,和凤青交手竟是不分上下,甚至面上神采奕奕,毅然一副享受切磋的好斗模样。

      凤青倒是一派淡然,雪发飞瀑般扬散,赤手接招,灵气如剑铮铮而对。一双凤目沉潭冰封,白睫微垂,指尖轻扫间斩风断尘。

      只是对比来人的欢欣享受,他更像是被迫无奈,回招接招里都是一来一回,毫无主动攻势之意。
      但那被动的一回已是足够强势,分毫不差威力。

      白童以鹤身扇扇翅膀,见丘乞儿看的专注,开口道:“那位便是长青派大弟子——长青牧云。每次来都是找大人切磋,拦也拦不住,倒成了府上常客。”

      “但他吵吵嚷嚷的,一来就打的鸡犬不宁狼藉一片,跟个臭苍蝇似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白鹤暴躁的甩了下脖子,长喙动了动。“他那人八卦多事,必然是知道了你,来看热闹的。为了避免那人等会打到了府里弄得乱七八糟,你就在此处候着吧。”

      解释完前因后果,白童侧头打量着身边的少年。丘乞儿今天一身月白长衫,乌发半挽了髻,脸侧有碎发随风柔软轻卷,配着一张脸倒是清然俊逸,芝兰玉树。

      “少惹乱子。记住你的身份。别拖累了大人,老实安分点。”

      丘乞儿对他略带刻薄的眼神早已习以为常,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揣着袖子笑了笑。
      好呗。
      所以他是个什么身份?

      哦,炉鼎。
      丘乞儿眨眨眼,没了打趣的心思。

      那两人似乎是打够了。也许是长青牧云单方面的打够了,终于堪堪停了下来。凤青收了灵压,雪发在半空缓缓落定。他早已看见了站在下方的少年身影,所以落地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朝那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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