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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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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门去往冥界的路并不好走。云阳御剑飞行了十余日，才远远看到不远处缥缈的黑色风烟之中，惨白高耸的望乡台。
望乡台上酆都全貌一览无遗。待云阳飞近望乡台，竟见玄魅早有预料般，独自一人拈着个酒坛，蜷曲着一条腿坐在城墙之上候着他。一双下眼睑涂着荧粉的眼睛，透过散乱的长发幽幽盯着云阳，换了别人估计早就吓得跌下了剑去。
玄魅此刻并未穿繁复的大红喜裙，身上只一件粉色的轻纱寝衣，胸口水红的鸳鸯肚兜若隐若现。他见云阳看了一眼自己，马上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轻笑一声道，“洞房花烛夜刚完，没来得及更衣，有失远迎。”
一句话，立刻勾起了云阳的怒火。
云阳扯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灿若云霞的脸，对玄魅怒目而视道，“水神殿下怎么样了？我要见他！”
玄魅笑了下，站起身来一挥衣袖，二人身下的浓重黑雾逐渐散去。
望乡台下，尸骨成堆，血流成河。玄魅笑道，“这么多人陪着他，他哪里会寂寞。也不差你一个。”
“你……”
见玄魅杀了所有送亲的天兵天将，云阳心底先是震惊，旋即怒上一层。
就算雪楼随了长倾来了冥界，恐也难逃一死。
只是如今见到长倾是第一要务，云阳忍气吞声，想着还是先哄好眼前这疯子为好。
云阳平静道，“你杀人，我管不着。可我要见的人，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们这些人毕生所求，不过是开启灵灯、统御六界。地狱长生花有七朵，得其三不算难事。可这灵匙，只有一把。你有了它，连天帝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若是将水神殿下交给我，我便给你灵匙。”
玄魅慢悠悠道，“你们两个人，可真是有意思，总是一个为了另一个，来送死。这是傻呢，还是痴情呢？”
云阳一时语塞。
抬眼瞅着云阳逐渐绷不住的小脸，玄魅甩了手里的酒坛站起身来一伸手，“也罢，本座就不逗你了。拿来。”
云阳一皱眉，“你答应了？”
玄魅仍是只伸着手，看着云阳几分得意地笑着，并不答话。
云阳摇摇头，“不行，我要先见到他。”
玄魅又一挥衣袖。只见漆黑的夜空中，浮起一缕银色的霞光。长倾披头散发、紧闭着双目的身姿在这霞光中若隐若现。
云阳急急伸出手去，却直直穿过了那抹霞光。
原来是幻影。
“他酣睡未起。我们新婚燕尔，你可别搅扰了我这新郎官的好梦。在你交出东西前，他仍然是我一个人的。”玄魅幽幽道。
云阳一咬牙，“好。”
他手中的仙乐剑，突然簌簌作响，允自乱摆个不停。
云阳握紧剑柄竭力压制住，抖抖举起手来，一点点剖开了自己左侧的胸膛。
豆大的汗珠从通红的额上滚落了下来，云阳咬着牙，用剑锋挑开血肉，狠狠用力剜了下去。
只听肋骨“咯嘣”一声断裂的脆响，任是冷漠残忍如玄魅，那一身也稍稍变了脸色。
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剑刃，云阳喘着粗气，慢慢举起自己刚刚剜下的肋骨，盯着玄魅低声道，“这是我的魔骨……它就是融合了魔、妖、神三道灵力的灵匙。”
冷冷盯着遍身鲜血淋漓的云阳，玄魅一声冷笑，飞到他面前一手接住了魔骨，捻在指尖仔细端详着。
果真是三界灵力交汇，千古难得一遇的强大法器。
“我……我没骗你……”云阳一手捂着胸口，瞪着玄魅断断续续道，“你也……你也把水神殿下……”
玄魅冷哼一声，未等云阳说完，扬手就将那魔骨丢进了望乡台边、二人脚下滚滚的忘川河水中。
见那魔骨发出“滋滋”的响声，融为一团青烟消散。云阳顷刻间变了脸色，“你……你……”
“本座已经不需要它了。”玄魅瞥一眼云阳轻笑道，“不过，该给你的东西，本座自然不会食言。”
他伸出左手幻化出一只暗红的木匣，递到了云阳手上。
云阳心底纳闷，旋即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低头慢慢揭开了匣子。
只见一颗血迹未干、还带着温热的心脏，生了宛如美人七窍的孔洞，上头悄然冒出一只绿莹莹的花苞。
“这是水神的心。”玄魅平静地述说着，仿佛是一件不关己的小事，“我取了他的龙珠内丹，便能六界无敌，还要那劳什子灵匙做什么。哈哈哈……”
玄魅惨白的脸上，两只鬼魅的眼逐渐变得血红，发出了渗人的狂笑，“我吃了他，他便与我千古相随了。任你们机关算尽、费尽心机，还是没能阻止我与他在一起。哈哈哈……”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云阳瞪大了眼睛。
此刻他已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长倾的心，感触着它的余温，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了上头。
他想过一百种二人永不相见的可能，却从未想过，他会先己而死。
抬起通红的眼死死瞪着玄魅，云阳的喉中发出沉沉的低吟，
“去死吧！”
他举起早就躁动不安的仙乐剑，狠狠朝玄魅劈了过去。
玄魅闪身躲开，却是丝毫不慌。他伸手幻化出苍潋的头骨，一狼一狐两只厉鬼，都是青面獠牙狰狞异常，气势汹汹朝着云阳扑了过来。
云阳一挥手中的仙乐剑，一道碧绿的光芒，摧枯拉朽击向苍潋和白陌，将冥界的天色映照得宛如白昼一般透亮。
天空中刮过了啸啸的风声，又似百鬼哀鸣。雪楼用仙乐剑自尽后，仙魂附在了剑锋之上，此刻他与这狼妖狐妖的冤魂缠斗在了一起。混沌的夜空中，灰、白、紫三道光影烟霞交叠缠绕了许久，云阳突然大喝一声，双手举起剑来，狠狠朝那缠绕的烟霞劈了过去。
只有如此，才能彻底破了玄魅这阴毒邪术的法门。
只听空中狼狐的悲鸣此起彼伏。看着三道光影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云阳的眼角又淌下了泪来。
他知道雪楼已与他们同归于尽。
云阳喘着粗气抬眼看着玄魅，只见他不知何时，重新飞回望乡台的城墙上坐着，粉纱的寝衣下晃着一双雪白的裸足，竟然丝毫不慌，
“那又如何。你就算灭了整个冥界，哪怕杀了我，水神，也只是我一个人所有了。”
云阳再次执剑冲向了玄魅。
玄魅突然抬起左手，一道炫目的光柱生生刺穿了云阳的身体。云阳只觉得每一处肌肤都要化灰般在剧烈地燃烧，仙乐剑也从手中掉入了忘川之中。
他忍住剧痛抬头望着不远处漂浮的长倾幻影，见他仍是闭着双目，却似流了泪。
“终究还是不能救了你……是我没用……”在意识到要魂飞魄散前的一刻，云阳竭力向长倾伸出了手。
只是未几，长倾的幻影亦逐渐消散成了尘埃。
突然间，长倾心脏飞出了木匣，飞到了云阳面前，映射出了遮天蔽日的金色光芒。
云阳抬眼望去，见那颗七窍玲珑心上，夺情花的花苞已悄然绽放。
沐浴在这金色的光芒中，云阳突然觉得每一寸经脉骨骼，都有汹涌的真气在涌动。他血液几乎沸腾了起来，一股由内而外的强大魔性喷薄而出。
是玄龙鲸，彻底复活了。
闪身躲过玄魅几番投来的摄魂光影，玄龙鲸真身的云阳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咆哮着朝玄魅狠狠扑了过去。
身子在尖刀林立的云阳的利齿下断作了两截，玄魅先是一声惨嚎，还露在齿外的上半身竟是艰难地从云阳的齿间爬了出来。
他浑身是血，盯着云阳咀嚼着自己的下半身尽数吞下，眼神中泛起了无比阴戾的血色光芒。
冥府之下，他收集了数千年的上万横死厉鬼，尽数化作黑色戾气，缓缓腾空而起升，咆哮恸哭着朝云阳而来。
云阳仰头发出了发出了毁天震地的长嚎，将酆都方圆百里的房屋都震成了瓦砾。
玄龙鲸不仅为上古凶兽，更为世间妖魔鬼物之长。那些厉鬼听到他的啸叫，竟都调转了方向，舔着嗜血的唇，纷纷朝玄魅爬来。
云阳第一次看到玄魅的脸色变得灰白失态。他残缺的上半身，不一会便湮没在了群鬼的争相吞食中，只留下一缕带着哭泣的惨笑，允自回荡在夜空中。
“可我不后悔……可我不后悔……哈哈哈……长倾，他终究是我一个人的了……”
天地之间突然漾起突然霞光万丈，一缕佛光在东方缓缓浮起。一人左手持锡杖，右手持宝珠，身披璎珞，端坐在青色的莲花宝座上。他抬起手中的宝珠，将那些被圈禁了千年不得入轮回的厉鬼，尽数收于其中。
是地藏菩萨。
云阳变回了人形。他抬起手来，方才落入忘川的仙乐剑，缓缓从黝黑的河水中升起，重新落入了他的掌间。
他双手捧着剑朝地藏菩萨跪了下去，“云阳前世今生，皆为魔物，为情所困，犯下重重罪孽，自知难逃一死，本无任何怨言。只是……只是水神他，他本无任何过错，只为了我、为了六界生灵免受战火荼毒，才横遭不测。求菩萨能收弟子在座下，能度得他重回六界。”
这仙乐剑本为凶器，为度他，云阳亦可不要。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你就算去了哪儿，心底终归放不下他，不能度己，何谈度人。”地藏淡淡道，“此生你救无数魂魄重入轮回，冤孽相抵，且允你重回阳世中。度己所能度，求己所能求。”
霞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天地间重归寂静。
云阳抬眼望去，只见天地间云阔风情。本暗无天日的冥界，竟也第一次升起了一轮明月，映照出一片温暖的光芒来。
他从匣中抱起那颗已失了温度的心脏，轻轻俯身吻上了那朵盛开的夺情花。
泪珠一滴滴落在了花瓣上。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可你在我心里，三世都未曾完全消弭……原来转身便是婆娑，眼前即为净土。”
云阳突然发觉，他的眼泪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又能化为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出自宋朝杨杰《念佛镜序》“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极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