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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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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凌霄宝殿之外，长倾停下了脚步。
他扭头看着身后的宁鸽儿。宁鸽儿手中正抱着披风和水神银冠，只对着长倾略略一颔首，一手拿了冠，朝他的发上伸过手来。
察觉到那冠碰到了自己头上云阳方才扎的蝴蝶花儿，长倾怔了下，挥手止住了宁鸽儿。
“你在这儿候着便是。”他淡淡吩咐了两句，只身一人上了云阶，消失在凌霄宝殿前缥缈弥漫的云气之中。
走进凌霄宝殿，只见天地水三官、六卿和五方长老，并各位仙官都已列于洛川的宝座之下，似是候了多时了。长倾并不在意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眼神，只走到殿前，两手高高平举后深深一躬，朝洛川跪了下去。
“水神长倾，参见陛下。”
洛川穿了身流光溢彩的天帝礼服。头上的星云垂珠鎏冕颤动间闪过一丝珠光，那双总带着轻佻笑意、却又透着刻骨阴寒的眸子，从垂珠下仔细端详着远远跪在殿下的长倾。
而他身旁，只披了件单薄寝衣的白陌，一头青丝随意挽着，正跪在洛川的腿边给他揉腿。他听见长倾的声音，亦抬头瞥了一眼，略带不屑地轻笑了声，又低了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殿下满朝文武，只当做没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洛川和白陌，更别提吭上一声。
毕竟上次当朝提出异议的陵光仙君，已被拉到谪仙台上丢下凡间轮回做百世黄鼠狼了。掐指一算，现在不过第三十几世，竟还没过半。
“这番与魔界和亲，水神功劳不小啊，真是辛苦你了。”洛川的言辞倒是稳重和缓，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陛下过奖了，这是倾儿应尽的本分。”见洛川并未命他免礼，长倾仍是没有起身。
“只是，听闻那日大婚典仪之上，似乎出了些岔子，”洛川似有似无地哂笑了一声，丢了手中的书简，漫不经心缓缓道，“有人当着六界宾客的面，妄图刺杀魔尊，将新郎官，那伏欢的心头肉、小魔君伏音刺成了重伤，惹得伏欢雷霆大怒。听闻他一口咬定天界送去的新人是冒牌货，觉得是你欺瞒于他，命人将新人上了锁链，囚禁于黑鸾宫中日日羞辱。真不知道你派去的人，是怎样的酒囊饭袋，竟是这点事也办不好。”
长倾突然浑身一颤。
洛川轻笑了声，一手抚着白陌放在自己膝上纤细白嫩的手指，继续慢悠悠道，“你不用担心。本座昨日刚从上清司命玉府，调了天蚕丝一百万匹和一万株琪树，送与魔界安抚。那伏欢虽是性情暴戾，倒也不完全是个傻子。他总归，还要看我三分薄面的。”
心底暗暗舒了口气，长倾俯身深深一拜，“这次是倾儿疏忽了。劳烦陛下费心费力……”
“听说这番在大婚之仪上刺伤小魔君的人，是你带去的静虚宫的人？”洛川突然大声打断了长倾，“还有这次送亲的，是静虚宫的大仙侍雪楼？他怎么没有随你一同来谢恩？”
“雪楼位卑身浅，自是不便随倾儿上这凌霄宝殿……”
“这是什么话，他好歹是本座亲封的摇光星君，总比我身边这只会爬床的小白狐，上得台面吧？”
洛川一边轻笑着说着，一边伸手到白陌的衣襟里，狠狠□□了一下。
“啊……陛下……讨厌！”白陌娇呼一声，几分赌气般隔着洛川绣龙的金丝袍服，狠狠锤了下洛川的大腿。
瞥见周遭仙官都不由自主地掩面别顾，长倾的额上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明白，洛川到底还是开始发难了。
“陛下，雪楼他……”
洛川打断长倾道，“雪楼就罢了。这番天界在六界宾客面前丢尽了面子，还惹得伏欢那厮不但不领情，反而更加迁怒于天界。水神和伏欢颇有渊源，怎么这次这么着急就回来了？若你在魔界多留上三日，好歹先平息了那厮的怒火。以一人之躯抵得上天兵百万，也不至于要上清司命玉府额外破费那么多。”
“嘻嘻……”瞥见殿下的长倾，脸色果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白陌忍不住端起袖子掩面轻笑了几声。
“这番是倾儿没能绸缪万全，倾儿在此请罪，还请陛下……”见洛川不顾自己的颜面，当着满朝文武又提自己和伏欢的旧事。尽管来见洛川之前已有所准备，此刻长倾还是难掩失态，只求洛川住口。
“这倒罢了，”洛川甩开白陌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坐直了身子低声道，“不过这件事，总要有人负责，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伤了小魔君的静虚宫仙侍，现在何处？”
长倾心底又是一颤。
他明白，洛川已是动了杀意。
“他不过是我随身带去的小侍童。未见过什么世面，一时冲动闯了祸……”
“本座问你，他现在人在何处！本座要他的项上人头，送去魔界封住伏欢的嘴！”洛川突然狠狠一拍面前的几案，连白陌都吓得一怔。
看来他是动了真怒。
长倾亦是一惊，旋即却冷静了下来。
他仍是稳稳跪在殿前，一字一句缓缓道，“启禀陛下，事发之后，他便畏罪潜逃了。臣亦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跑了？”洛川冰雪聪明，旋即明白了过来。他轻轻笑了笑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有人担责。否则会惹得六界议论纷纷，看天界的笑话。”
“倾儿明白。”
“很好，很好……”洛川见长倾这番竟有胆子拒不交代，脸上虽是波澜不惊，心底早已雷霆万钧。他一手拉过白陌的指尖□□着，轻声问道，“水神这番犯了错，该如何惩戒？”
“玉律三十卷一万五千条，金科三百六十科。水神所犯之罪，对下有失察之过，对上有瞒报之心，当行针决。”白陌轻咳了声娓娓道来。
任谁也看不出，他背诵这天界律令，倒是十分在行。
听到“针决”二字，殿下的诸位仙官都变了脸色。
这“针决”并非是简单的拿针扎人，而是雷公持针锤，将三十六根雷针扎入受刑者体内，所受之苦不亚于雷霆万钧劈在肉身之上。
“倾儿，本座这小白狐狸虽是这么说，你现在后悔，倒也来得及。”端详着长倾失了几分血色的面容，洛川幽幽道，“为了保那么个无足轻重的小贱畜，你这么做值得么？”
长倾闭上眼，血色尽失的嘴唇轻轻蠕动，吐出几个字来。
“倾儿对陛下，没有任何隐瞒。”
瞅着天上的小鸽子，始终飞得不近不远，带着二人朝南天门而去。雪楼一边跑着，一边盘算着，已是逐渐明白过来。
这便是方才长倾不让自己和云阳的任何一人随他去见洛川，只带了宁鸽儿去凌霄宝殿的缘由。
毕竟长倾这条青龙，伏欢那只魔凤，都栽在了洛川这匹阴毒的苍狼的手里。
云阳亦是随着雪楼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跑着。他逐渐看清了南天门前，聚了不少的仙官仙侍。其中不少都是华服丽冠，看来身份显赫，自己从未见过。
云阳心底不祥的预感亦是越来越重。
果然，待他近了人群跟前，只见南天门前，不知何时凭空搭了一座金灿灿的台子。台上东南西北八个角，各插了一支大旗，不知作何用途。而当他看清行刑台上跪着的人儿时，惊得差点喊出声而来。
偌大的金台之上，长倾略显单薄的身子，被几道带着电光的锁链缠起。他紧闭着双眼，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浑身不停地颤抖着，似是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身后，一名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汉子，神情严峻，正朝长倾的背后伸出手去。仔细看时，他的手中捻着一根带着青紫色电光、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银针，少说也有五六寸长，正一点点插入了长倾的背颈。
云阳猛地一惊。他从未见过长倾如此失态，竟是吓得手脚都有些冰凉。再细细一瞧，从长倾的后脑到肩背再往下，竟是密密麻麻已插了十几只银针。
长倾身后的汉子略施法力，只见深深插入长倾身体的银针，焕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长倾忍不住扬起脖颈，痛苦地□□出声，嘴角也逐渐渗出血来。
云阳一把拉住雪楼，竟是前所未有地心焦，“这是怎么了……你快去救救水神殿下啊！”
雪楼亦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抬眼看到一旁背手踱步的监刑官，正是紫微宫的仙侍浅儿，连忙上前执手深深一礼，“雪楼斗胆请问仙官，水神犯了什么律条。还请仙官网开一面……”
先是瞥了眼雪楼身边低着头的云阳，浅儿想这静虚宫的人，其实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只轻轻笑了声对雪楼道，“水神殿下欺上瞒下，包庇刺伤小魔君的嫌犯，险些伤了两界和气，按玉律十八卷三千一百五十四条，当行针决之刑。”
听到“针决”二字，雪楼浑身止不住地一颤。
这等严酷的刑罚，稍有不慎，灵力稍浅者便会失了仙命。若是平日，以长倾的灵力尚能勉强应付。只是这番他刚为了云阳重塑了肉身，耗费了至少三成灵力。雪楼几乎不敢继续再想，竟是朝浅儿跪了下来。
“水神近日身子有恙，恐是不堪承受这等酷刑……雪楼愿代为受罚，还求仙官手下留情！”
“摇光君，这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陛下金口玉言，我有何资格说停就停。”浅儿居高临下白了一眼雪楼，微微一笑，似是不愿再搭理他。
“雪楼哥哥，他不过是条听话办差的鹰犬，你求他有什么用……”一旁的云阳终是沉不住气，连拉带拽地将雪楼拉到一旁，死死握着雪楼的肩膀摇着颤声儿道，“你的法术这么厉害，快去救了水神殿下啊……”
雪楼抬眼看了看正在空中盘旋的宁鸽儿，知他在代长倾传话，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心中亦是万分焦急，却又踟蹰难语。
“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还敢说，自己有多喜欢水神殿下？”云阳却是不明就里。抬眼见长倾的口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头上蝴蝶花儿都散了开去，已是狼狈不堪，云阳心底越发着急，竟是甩了雪楼的手，想自己上前。
只是下一刻，云阳的身上就缠满了细密的藤蔓。虽是肉眼不可见，却是令他动弹不得，连张口说话都发不出声儿了。
瞧着云阳憋得通红的小脸，雪楼走近他身旁低语耳边道，“殿下正叮嘱我们，不得轻举妄动……你永远记得，殿下这番是为了你，才受了这般折磨！若你轻易暴露了去，殿下今日所受的苦，岂不白搭了！”
然而此刻的云阳，只觉身子里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正逐渐汹涌澎湃，几乎要撕裂自己的身体，竟和魔界那晚，自己被伏欢吊在乐阴宫天井之上时，一般无二。
恍惚之中，他并未听清雪楼说了什么，只觉身子越来越躁动，越发难以忍耐。
云阳突然发出震天慑地的一声怒吼，将身上的锁魂蔓尽数挣断。
来不及多想，雪楼定睛看时，已是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
只见云阳不知何时已跳到了行刑台上，长倾的面前。他的眼眸泛着可怖的红光，伸手向前不顾一切地拥住长倾的身子，双手握住层层捆绑着他的锁链，猛地用力一扯。
只见那连饕餮穷奇都难以挣脱的玄冰铁链，竟是被云阳尽数扯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