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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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是晋陵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平日顽固已久的积雪，都在晴朗下融化了不少，仿佛一切，都在暖阳下热闹了起来。
最热闹的，莫过于晋陵神威将军府了。
一大清早，脂粉酒香，就远远飘了出去，车马往来，权贵人家的马车停了整整一条长街，来来往往的权贵们大多相熟，有的站在雄伟的石狮子门口就开始寒暄起来。
“这不是陆夫人吗？今日来得倒是早了。”
“张夫人不也是来得早？您说说，往些那么多年，沈大姑娘都没办一场生辰宴，怎么今年却……”
“嘘，可别说了，您没仔细看看那请帖，上头写的生辰宴寿星，可不是沈大姑娘，而是……二姑娘！”
那位张夫人才恍然大悟，大骂自己糊涂。但在场的人，都不再去提起沈大姑娘了，讳莫如深不再多说。
说起被找回来的二姑娘沈言，神威将军府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逃得过晋陵权贵的眼皮子呢，他们可早早就得了消息。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神威将军府竟然这么着急，年还没过，就将沈言放在明面上抬了出来。
还做的如此轰轰烈烈，这不是明摆着打沈昭的脸面吗。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众人背地里说说就行了，也不再多说。
沈昭受伤愈合的速度颇快，腊月二十这日已经是好了许多，清晨将军府里忙活着生辰宴，也将她吵醒起来。
她才恍然想起，今日是沈言的生辰宴。
也是她的生辰。
但宾客来来往往，都是祝贺沈二姑娘生辰欢喜，哪里有她沈昭的份儿。她自个儿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久卧病榻，一动起来，身子就格外舒坦，身上的骨头都完全打开了一样。
喝过热茶，降春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还提了一个食盒。
她一打开食盒，里头面条的清淡味道就流露出来，沈昭定睛看去，是一碗清汤澄澈的阳春面，面上只点缀了几朵翠绿的葱花，汤里是真的清清淡淡，看起来没什么滋味。
沈昭扬起眉看向降春。
降春脸上一红，忙将面条放在她的跟前，“姑娘，这可不赖婢子的手艺不好，实在是今日的后厨太忙了，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口锅，还被大厨催着快些呢，做这碗面都匆匆忙忙的。”
小姑娘一股劲儿地解释，这不关她厨艺的问题，她那心虚的样子，把沈昭都给看笑了。沈昭爽朗地哈哈大笑两声，使劲薅了一把降春的脑袋，连带着多日以来的郁气，也在阳春面的热汤里散去了不少。
沈昭问：“一大清早做面给我作甚？”
降春又将筷子递上，“往些年姑娘这个时候都不在家中，今年好不容易在一次，总得吃上一碗长寿面啊。”杏眼里氤氲着微光，满怀期待，等待着沈昭的点评，“姑娘快些吃，吃了长寿面，年年岁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面汤热气扑到脸上，寡淡没什么滋味，却格外的温柔暖和。
沈昭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从降春的手上接过筷子，心头的暖意翻涌，但她嘴上却还是说着：“过个生辰，哪儿用得找如此麻烦。”
“煮一碗面也不麻烦，别人有的，姑娘也得有啊。”
“呲溜”一声，沈昭吸入了一大口的面条。正如她看到的那样，面条实在是寡淡无味，甚至有些坨了，但不知为何，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或许如同降春所说，吃了，就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一碗面吃完，只留下了些许面汤，沈昭舍不得倒掉，撑着肚子硬是将汤底也给喝完。降春欢喜极了，抱着吃空了的面碗说：“婢子就知道，这碗面肯定合姑娘的胃口！”
沈昭摆摆手，“也就那般吧。”
真是嘴硬心软。
从她进将军府开始，降春就跟在她的身边了，小丫头没吃过什么苦，自然也没下过厨，这头一次，沈昭总不好打击到了她。
降春还沉浸在“我果真是有厨学天赋”的欣喜中，抱着空碗去了后厨。沈昭朝着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的前院看了眼，心里也是微热的。
总归，还是有人能记得她的生辰，为她做上一碗长寿面。
沈昭，生辰快乐。
临近晌午，将军府上更是热闹，饭菜香味四溢，窜到了晋陵大大小小的街巷之间。沈昭刚去沈将军的院子里看望了一眼，沈将军正睡着，她也就没有打搅。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几个正在玩耍的贵女，她们一瞧见沈昭，还以为沈昭也是要去前院吃席，就要与她同往。
沈昭被一群脂粉香的贵女们推着前去，莺莺燕燕嬉笑着，还拉着沈昭问禁军卫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到了前院，席间已经坐了许多的人。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沈昭也不好走，就和同僚以及诸位夫人见了礼，不远处正站着沈夫人和沈言。
沈夫人本想将沈言介绍给晋陵权贵，原本还好好的，谁能想到一群闺女簇拥着沈昭出来，一下子就抢光了寿星沈言的全部风头。
沈夫人有些懊恼，这个沈昭，先前谋害言言一事暂且不论，现在竟然又在生辰宴上使坏，怎么就有这么品行败坏的女子呢？
沈言弱弱地拉住了沈夫人，声音愈发的委屈低沉，“阿娘，阿姐前儿都在养病，而今日，定然是因为是我的生辰，才特地起身来的。”
沈夫人皱着眉头摇头，拍着沈言的小手，“言言，你怎的如此善良，就沈昭那谋害你的蛇蝎心，会特地来给你过生辰？”提到这里，沈夫人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你瞧瞧，旁人都紧着她说话，必然是来抢你风头，想要给你下马威。”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神威将军府，她沈昭不过是一介养女，竟然也敢来给亲生血脉下马威了。
沈言哽咽了声，艳羡地朝着人群簇拥含笑的沈昭看去，那个女子，众星捧月地站在人群之中，熠熠生辉，正如明珠璀璨。
她手指不禁缩紧，又黯然地垂下眼帘，“阿娘，我本就是乡下回来的，入不得他们的眼，阿姐……阿姐她才是咱们将军府的大姑娘，我……及不上她也是正常。”
这一时的黯然神伤，看在沈夫人的眼中，不知是有多心疼。每每亲生女儿提及往事或是伤神时，沈夫人总是会想起十二年前的事情，都怪她一时没有看顾好女儿，才会酿成大错，自责心疼同时而来，她再看向沈昭时，眼中又多了几许冷漠。
她冷笑了声，“且瞧着吧，等你成了太子妃，沈昭就什么都不是了。”
沈言没有再多说，垂着头，也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母女俩在这边说着小话，簇拥着沈昭的夫人姑娘们，也是注意到了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沈言，不知是谁白了沈言一眼，尖酸说起：“瞧沈夫人多疼爱二姑娘啊，这才刚找回来就办了这么一个大排场的生辰宴，怎么也没瞧见给大姑娘办一场呢，不过人家大姑娘也不稀罕，左右日后是要入东宫的。”
在场的人，焉能不知道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是沈言呢？
但那又如何，这儿没几个人是真心来祝贺的，众人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沈昭，日后可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一个沈言算什么，和太子妃打好关系才是要紧事。
恍然听到东宫，沈昭微微一愣。
她正想解释，但想到赵慵还未公开此事，她便作罢。即便没了婚事，但日后她和赵慵，一个君一个臣，她总归是要顾着君的面子，要是让人知道太子和沈言苟且一处，丢的可不止是她的脸面。
沈言也猛的抬起头来，唇瓣嗫嚅着看向沈昭，又无言咬住下唇，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夫人被这话刺激得横眉倒竖，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迎着暖阳的风而来——
“真是没想到，孤未来的太子妃，竟然在她的生辰宴上被欺负了。”众人朝着声音望去，只见赵慵眯着眼，阔步而来，直往沈言走去，他慢吞吞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眼眸落在了沈昭身上，一瞬间迸射出了冷意，却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他扯开唇，“可真是放肆得很。”
沈昭僵住在人中。
“什么？殿下说谁是未来太子妃？”
“殿下说的……是二姑娘？不是大姑娘？”
这点细小的声音，落入赵慵的耳中。从旁人嘲讽起沈言起，赵慵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外，听到了一切。
他眼看着善解人意的沈言委屈柔弱，也是有些心疼。尤其是看到沈昭明明亲口与他退了婚，却还拿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在外横行，他心中不是滋味，便出来替沈言出了头。
为了证实，他走到沈言身边，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
纤细，修长，冰凉。
就是这样一双小手，能为他挽发研磨，倒水端茶，全然不像沈昭，只会舞刀弄枪，张牙舞爪。
赵慵又对上了沈昭的眼眸，他辩不清楚她眼中的神色，他扬了扬下巴，道：“孤与沈昭，早已退婚，年后要入东宫的是神威将军府嫡出沈言，日后若是再让孤听到有人说言儿的是非，孤定然不会轻饶。”
一席话下来，无数道目光在沈昭沈言两人之间徘徊。
沈言惊愕地看向赵慵，眼中满含泪水与感激，她娇滴滴唤了一声“殿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羞红了脸颊，在众人的目光中，挣脱开赵慵的手，朝着无人的地方跑了过去。
赵慵淡淡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这下子，所有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沈昭身上。探究、鄙夷、嗤之以鼻、可怜，都不加掩饰，她咬紧了牙，薄唇绷得紧紧的，不用想都知道，日后晋陵城人会如何看她。
她为了大局替他着想，怕未来的君主担上污点，他根本不在意，甚至看向她时，都多了几分阴冷之意。今日这场生辰宴，将军府和赵慵，都将她的脸面和骨气践踏在脚下。
她无言扫过所有人，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了嗤笑和迎着沈夫人而去的声音。
另一边，赵慵没两步就追上了沈言。假山之下，山影在暖阳下落着大片的阴影，在阴影里，藏着寒意。
沈言双颊泛红，推拒着赵慵，鼓着气说：“殿下如何能为了我，而提前将婚事暴露出来，若是如此……旁人定然会说殿下……”
“说孤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赵慵低沉笑了一声，拉住了沈言柔弱无骨的小手，极尽惯常的温柔，“言儿，孤心悦于你，如何能看别人欺负你？即便是不要名声了，也得为你做主撑腰才是。”
沈言又是一阵感动，她刚想说苦了阿姐，却被赵慵打断。他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了她的跟前，赵慵道：“言儿，生辰欢喜，送你的生辰礼，你看看可还喜欢？”
果真，沈言立马就被生辰礼转开了心思，没有再提沈昭。赵慵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送给沈言的生辰礼，是一条珍珠手钏，沈言看着手钏欢喜至极。
但在怀中，赵慵还藏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钏。
那是本打算今日送给沈昭的生辰礼。
他寻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钏，便是想要告诉沈昭，她与沈言，在自己的心中都是一样重要的女人。
谁知道，沈昭竟然在私底下如此欺负言儿，真是看错了她。
既然如此，这条手钏也不必送给她了，就当是给她一个教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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