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男上岸记》舟木

5、上岸

　　敖青闭关的地址是在一个龙洞内。

　　敖玉来送敖青入洞，给了敖青一个大大的拥抱。

　　敖玉和敖青一向亲昵，此刻都有些恋恋不舍。

　　“不许上岸，听到没有。”敖青捏着敖玉的耳朵说。

　　“知道了知道了。”敖玉不甘示弱地回捏。

　　敖青对敖玉千叮咛万嘱咐，却架不住敖玉转头就忘。敖青闭关后，敖玉就偷偷摸摸地往海面游去。

　　月夜下的大海十分平静，一簇白色流光“嗖”地一下从水下钻出来，如流星般闪过、消失。

　　敖玉变成了人形，他用力把自己的龙角往下压、藏起来，然后懵懵懂懂地上了路。敖玉一路问人落云山颠隐月小城在什么方向，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闹了许多笑话，比如被别人家养的鸡吓得飞跑、以为西瓜皮能吃等等。

　　等他终于到达了落云山，招生都已经结束了，落选的人垂头丧气地从山上走下来。

　　敖玉不管这些，逆着人流上山。落云山的风景极美，宛如仙境。敖玉这时才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做落云山，山上有云海，在山上时，就好像一团又一团的白云落在了自己脚下一样。

　　敖玉第一次看到云海美景，兴奋得仿佛要飞起来，他在上山的石梯上又跑又跳，压不住喜悦时就放嗓子吼几声。路过他身边的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敖玉对这种目光已经习惯了，在山下他指着别人家跑出来的鸡吓得哇哇大叫，就有一堆人用这种目光看他。

　　敖玉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松树的形状像位正在思考的老人。敖玉打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爱落云山上的青草香，很清新，与大海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要是敖青跟我来就好了，这样的美景，好想让他也看到。敖玉想。

　　敖玉有些想敖青了，他与敖青形影不离，很少分开这么久。

　　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隐月小城的城门出现在敖玉眼前。

　　隐月小城的城门算不上恢弘大气，它用巨石凿成，被云雾笼着，有一种苍凉而神秘的美。

　　敖玉高高兴兴地就想跑进城门。

　　“站住。”一个云家弟子拦住了他。

　　“为什么站住？”敖玉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你是来应试的吗？”

　　“是吧。”

　　“应试已经结束了，你请回吧。”

　　“哦。那我不是来应试的。我来找人的。”

　　敖玉随随便便地改口，让守门的云家弟子对他产生了怀疑。

　　“你找哪位？有引荐信吗？”

　　“我找云霄，没有引荐信。”

　　“云霄是我们少主，没有引荐信，不能随便见。”

　　“我是云霄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

　　这时，另一个穿着跟守门的云归同样衣服的云家弟子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云家弟子。

　　云家弟子统一穿着，均穿着白色箭袖袍，束绿色宽腰带，腰带上用银线绣着残云家徽，非常好认。

　　来人叫做云江执，国字脸，身材高大，冷面。他问云归：“什么事？”

　　云归指着敖玉答道：“这人要见少主，但他没有引荐信。”

　　敖玉插话：“来见朋友要什么引荐信？”

　　云江执眯了眯眼，问敖玉：“那可有其他信物？”

　　敖玉摇头，“没有。”

　　“公子从何处来？”

　　“海边。”

　　“哪个海边？”

　　“西海海边。”

　　“西海海边？哪一县，哪一乡？”

　　“……”敖玉无话可答，他还没来得及编好他的来历。

　　云江执见敖玉支支吾吾的，忽然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怒道：“将这个奸细拿下！”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三四个云家弟子齐刷刷地把剑一抽，训练有素地将敖玉包围，剑尖指着敖玉，令敖玉不敢动弹。

　　“这是？”云归以为敖玉是今天落选的人，想着把他支走就可以了，没想到云江执会搞这么大的动静。

　　云江执冷脸道：“我接到消息，这几日可能会有奸细上山寻机会行刺家主。我看这人支支吾吾、满口谎言，嫌疑很大。”

　　云归的表情变得凝重，“那得赶紧把他绑了。”

　　“等一下。”这时另一队云家弟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为首的人是个长相儒雅的年轻弟子，颇有些书生气，与冷脸冷面的云江执不同，他的眼睛是弯弯的柳叶眼，仿佛永远在笑。此人名叫云骞。

　　云骞笑眯眯地朝云江执鞠了一躬，“江执师兄，这位来访的公子是不是叫敖玉？”

　　被利剑包围着的敖玉连忙说：“对，我是敖玉。”

　　云骞点点头，又对云江执道：“江执师兄，接到少主口信，这几日如果有一位叫做敖玉的公子来访，就请他进来。”

　　云江执仍是冷面冷脸的模样，他对云骞道：“你领的是少主的口令，但我要保证的是家主的安危。严查来访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这是我的职责。”

　　云骞虽然看起来性子柔弱，但对上强势的云江执却丝毫不怯：“敢问江执师兄这位公子哪里可疑，就这么将人绑了，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如果就这么把陌生人放进城，你不觉得也太草率了吗？”云江执不让步，“我可以不绑他，但他必须下山去，隐月小城不放来历不明的人进城。”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个弟子快步跑来。

　　“云归师兄！”跑来的弟子叫云鹿，负责为家主传信，“云归师兄，我来传家主口信。家主说，如果今日有一位名叫敖玉的少年来访，请放他进来。”

　　云骞笑眯眯得对云江执揖了一揖，“那麻烦各位师兄收剑吧。”

　　敖玉跟着云骞和云鹿进了隐月小城。

　　隐月小城顺着山势而建，最大地保留了山林树木。设计隐月小城的人匠心独运，参天古树和亭台楼阁互相呼应，嶙峋山石与练功平台相辅相成，加上缭绕云雾，整个小城精巧又别致。

　　敖玉眼睛不够看，只觉得住在这座别具一格的山颠小城里，时间都要变慢了。

　　“是领敖公子先去见家主，还是先去见少主？”云骞问云鹿。

　　云鹿道：“家主说，可以先领敖公子去见少主。”

　　云骞得言，便领敖玉去见云霄。

　　路上，敖玉看到许多云家弟子抱着卷宗走到一座飞檐高楼中去，他好奇地问云骞：“他们在干什么？”

　　云骞礼貌答道：“敖公子，他们正在搬运今年入选弟子的卷宗。入选弟子的卷宗会被仔细查看，有偷盗、欺骗、失信等记录，或是家世不清白者，都将取消入选资格。”

　　“今年异姓弟子入选了多少人？”

　　“三十一人。”

　　“那有多少人应试啊？”

　　“初试报名一千零二人。”

　　“这么多啊。”敖玉满脸惊讶。

　　云骞骄傲道：“云家乃修仙世家之首，一千多人报名，不稀奇。”

　　敖玉跟着云骞走过蜿蜿蜒蜒的回廊，回廊外一路都有水帘，敖玉用手指去触摸那水帘，他看到水就感到亲切。

　　“这里是山顶，水是哪里来的？”敖玉问。

　　“从低一些的地方引流。”

　　“怎么做到的？”

　　“自有能工巧匠。”

　　远远看到一处矗立在悬崖边上的院落，院落被一棵巨大的柏树遮掩。云骞对敖玉说：“这里就是少主的住处了。”

　　走到近处，敖玉抬头看门口的牌匾，上面写着“灵雾轩”。

　　云骞带敖玉走进灵雾轩，“少主在书房等你。”他说。

　　灵雾轩内有一个精巧的人工水池，水池中种有睡莲，水池边的石头上布满青苔。敖玉觉得青苔长得有趣，便蹲在石头边摸了摸。云骞见到敖玉停下来，既不不耐地催促，也不笑敖玉没见过世面，而是耐心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等敖玉看够了，才继续带敖玉去书房。

　　灵雾轩的书房旁长着一棵五彩蔷薇，蔷薇生的极好，爬上屋檐、窗边、门上，大朵大朵的蔷薇花开着，像仙女的衣裙。

　　书房的门开着，敖玉远远就看见云霄跪坐在里面的书桌前，白衣下摆散开，铺在地面上；书桌上铺着白色宣纸，云霄拿着毛笔，低着头，流畅的侧脸线条完美地展现出来，他正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上默写出大段大段的文字。

　　这一刻敖玉觉得眼前的风景美到窒息。

　　“少主，敖公子来了。”云骞恭敬道。

　　云霄没有想象中热情，他头都不抬，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哦，你先回去吧，让他在外面等一会。”

　　“是。”于是云骞离开了灵雾轩。

　　敖玉在书房外站着，云霄始终不理他，不紧不慢地在写着自己的东西。

　　敖玉忍不住了，叫了他一声：“云霄。”

　　云霄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敖玉在心里头翻白眼：又要我来，我来了又不理我。

　　“你在写什么呀？”敖玉问他。

　　云霄板着脸，说：“默写家训。”他放下笔，傲气十足地抬着下巴看敖玉，“你进来。”

　　敖玉走进了书房，云霄指了指一旁叠好的一套白色衣服，对敖玉说：“穿上。”

　　敖玉看了看那套衣服，发现这是云家子弟的制服。

　　难道进了隐月小城，就要跟他们穿一样的衣服？敖玉心里猜测。

　　或许是，穿就穿吧。敖玉想着，换上了白色制服。

　　敖玉换完了衣服，云霄傲气十足地朝敖玉勾勾手，说道：“跟我来。”

　　敖玉不知道云霄在搞什么乌鸦，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云霄带着敖玉来到藏剑房，指着一屋子的宝剑，说：“这里的剑，你选一把。”

　　“哦。”敖玉随便挑了一把。

　　云霄继续傲气十足地带着敖玉来到一座七层高楼前，这高楼是隐月小城最高的建筑，建得那叫一个恢弘大气。

　　“这就是我们落云山颠隐月小城的藏书楼，藏书量之多闻名于天下。你如果喜欢看书，可以来这里看。”

　　敖玉点头如捣蒜，十分开心地说：“好啊好啊。”

　　云霄很满意敖玉的反应，又带敖玉去了剑道馆。现在不是练功的时间，但馆内仍有勤奋的弟子正在练剑。

　　“这里是我们云家的剑道馆，剑道师父授课和课后练习都在这里。我们云家以剑道闻名，天下无人不服。”云霄说起云家剑道的时候一脸骄傲。

　　“嗯嗯。”敖玉敷衍地点头。他对藏书楼兴趣很大，对剑道就一般般了。

　　云霄又说：“你以后学习剑道，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要来问我，别问别人。”

　　“哈？”敖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学。我来这里找你，几天之后就要回程了，我不是来拜师学艺的。”

　　闻言，云霄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你说什么？”他气得将敖玉狠狠拽到外面去，怒道：“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做云家的外姓弟子，现在父亲免了你的考核破格录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却说你过几天就走了？你不是来应试的吗？”

　　敖玉不高兴了，说：“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关我何事？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应试的。你若用这种气焰对我，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敖玉转身就走，丝毫不犹豫。云霄一下原形毕露，气焰全消，他追上去，拦在敖玉面前，说：“你先别走。”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我……”云霄憋红了脸，但说不出理由。

　　“你们在干什么呢？”这时一个醇厚沉稳的声音响起，是云璧来了。云璧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与他身量相当，容貌也有七八分相似的人，这是他的胞弟，也就是云霄的叔叔，云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