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14、遗忘（2）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

　　夜已深，楼下的宠物店关了门，传来几声狗吠。而在楼上，陆明深和这个男人静静地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这男人终于放弃挣扎，说道：“我找他家狗来着。”

　　其实从上周到现在，家里的人毫发无损，但是狗子却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包括以及不仅限于：

　　饭盆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车的后面，被压扁。

　　最近咬沙发时主人总会突然回来。

　　它呆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动，可是柜子上的盘子就这么突然落下，后来家里的主人和猫一起揍它。

　　这种种行为折磨得心大的哈士奇都要抑郁了。陆明深忍不住问他道：

　　“你特别讨厌狗，或者哈士奇吗？”

　　别的游魂流连人间都是霍霍活人，这怎么还有和狗杠上的。

　　结果最后男人好像被问到了伤心处一样，低下了头，身子朝着墙更靠近了一点：

　　“以前，我养的它。”

　　陆明深感到更加不可思议：“那你动它干什么？”

　　于是这男人又笑起来，再度露出尖尖的牙齿：

　　“原来它离了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这句话，莫名地带着一种失落情绪。陆明深看了他一会儿后，一把将他拽起：“和我去看一下那只狗吧。”

　　那家人就在后面的小区里，让陆明决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举报确实句句属实，这家人有鸡也有狗。鸡是养在外面的，那男人一靠近屋子的门这鸡就开始疯狂地啄笼子。

　　屋里的人都已睡着，陆明深倚在客厅的柜子上感慨道：“这家人条件还可以的，你以前养它的时候，也是这么用心吗？”

　　“那倒没有，我们那时候很穷很穷，还走散了。”

　　若真就从此不再见面也是好事，但是偏偏那天黄昏，他意外地看见了走丢已久的狗，拨开人群冲出去，接着就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出去。

　　算是很狗血的剧情了。

　　这时，屋里响起了低低的呜的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慢吞吞地挪过来，而当它分辨出了那熟悉的气味，又看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身影之后，嗷的一声弹起来，转身就撞在了桌上。

　　看到此情此景，那男人叹口气：“它不肯认我。”

　　说罢他蹲下来，向着这只哈士奇伸出双臂，月色将他的身影笼在皎洁的光里，单看这场景，真的很感人很温馨。

　　可当陆明深看见了哈士奇脸上惯有的那种表情之后，他瞬间就出戏了。

　　偏偏那男人还是不愿放弃，轻声唤着，拿过一个球抖动起来。

　　对面，哈士奇维持着看傻子一样的神情。

　　其实陆明深此刻的表情和哈士奇的差不多。

　　到了最后，这男人每前进一步哈士奇就后退一步，绝望到在墙角呈划船状，看上去试图把墙刨开跑路，而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站直了：

　　“你看，我这么在意它，还为了它丢了命，它就是这么对我的，都不记得我是谁。”

　　换做别人看着这一切，可能会觉得悲哀难过，但是从进屋到现在，陆明深的目光一直有些奇怪。

　　当男人打算就此放弃时，陆明深却把他按了下去：

　　“你要不要试着以一只狗的行为模式和它相处一下。”

　　他不解地抬头，正对上陆明深幽幽目光：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啊。”

　　“我……我忘了什么？”

　　屋里，男人被陆明深这么一按趴在了地上，而对面的哈士奇忽然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陆明深则告诉男人道：“你从来就不是它的主人。”

　　“怎么可能！”

　　“从来都不是，”陆明深冷冷地打断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你，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有一只狗被撞死了？”

　　话到这里，这男人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瘫坐在地上不动了

　　在见男人前陆明深查过他的资料，见了他之后陆明深有些疑惑，因为外貌特征什么的都对得上，可在册子里，他的物种类别显示为狗。

　　后来陆明深记起来了，人的灵魂这一世会投胎做人也有可能投胎做狗做动物，并不是所有的狗死后灵魂都是以狗的形态出现，如果它们拥有的情感太过丰富就会变成人的模样。

　　但情感丰富也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比如这个“男人”，它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是那只哈士奇的主人，可其实很多年前，它只是和这只狗一起流浪过。

　　多年后被宠物店收养的黄狗远远地看见了旧日伙伴，摇着尾巴欢快地追出去，然后车子从它身上碾过。

　　——故事的本来面貌是这样的。

　　他忘了他到底是谁。

　　“这只哈士奇的寿命也不多了，”陆明深站在旁边，“你先下去吧。也许下一世你们继续一起做狗，也许你会做它的主人，缘分这种东西啊，你不轮回的话，怎么继续呢？”

　　说这话时陆明深并没有看着他们。

　　因为不看着哈士奇的话，他还能酝酿着这样的情绪，讲出如此忧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