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白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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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是夸张了一点，但那可是能暴揍鬼差的厉鬼，陆明深还是打算做好防护措施。
白彦。这个名字陆明深是听过的。刚接触这个区时他就听别人讲过，这只鬼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在这里呆了很多很多年。所以他能打鬼差一顿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呆得久了，鬼的胆子就会大一些。
此刻，陆明深把本子拿过来收好，让那孩子赶紧带路。小孩应了一声，接着扭头就跑。
路上陆明深一边跟着，一边心情有些复杂，头也跟着隐隐约约地痛。
鬼就算再能打也不会把鬼差打出什么问题，不过出了这件事后，他都能想到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
说来有趣，很多鬼差都喜欢评点一番负责人的工作。他们是不做负责人的，只在固定的一两个区域里完成任务，有任务了就出来，没任务了就能在宿舍里睡上一整天，也许是因为太闲，所以他们总能聚到一起，吧啦吧啦地讲几句各区负责人的闲话。
你要是把工作做得无比出色，他们会由衷地夸上几句，但这种情况可太少了。有些年轻的没有经验的鬼差刚做负责人时会错误百出，忙得焦头烂额，而这个时候他就会成为别的鬼差饭后最大的笑料，谁都能轻蔑地笑着来上这么一句：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哦，啧啧，这么蠢。”
而你请他们示范一下到底该怎么做事的话，他们又会嘻嘻哈哈地道：“哎呀我脑子笨，身体也不好呀，还是你来做吧。你年轻嘛，多干点。”
陆明深如今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年轻的刚做负责人的鬼差，很多双眼睛正盯着他正等着他出笑话，结果白彦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头痛，想揍鬼。
但是不能，对厉鬼滥用暴力行为是被严厉禁止的。陆明深只能深呼吸上好几次，穿过渐渐变得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了一个待拆的小区前。
这里的很多房间都已被拆了一切，窗户像空洞的眼眶，一眼望去，屋里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让人有些害怕，也让人忍不住地猜想这里曾住着怎样一户人家，曾经是什么样子。
陆明深朝着最里面走去，看见小男孩在B17楼前停着，等他到了那儿，这小孩就自己跑去找秋千玩。
无需上楼。陆明深从一楼的窗户那儿看去，一眼便望见了一个正蹲在墙边的白色身影。
窗户不高，陆明深稍微跳起，直接从这里翻了进去。他径直走向那只鬼，而对方好像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人接近一样，还在蹲着，发呆。
陆明深最终在他的身后停下，试探地叫了一声：“白彦？”
被他叫了名字的这鬼则连头都没有抬起。就在陆明深以为白彦不打算说话的时候，白彦忽地说道：
“他先动手打了我。”
陆明深听了这话，一时无语。
……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急着告状。
不过眼前这人死前确实也算是半个孩子，虽然看不到他的正脸，可陆明深从他纤瘦的背脊可以看得出来，他大概至多不过十八九岁。
换做别的负责人，这会儿可能已经暴跳如雷，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但陆明深没有。来的路上其实他很生白彦的气，可这会儿他站在这儿，听完了白彦的话，突然平静下来。
片刻后，陆明深离开了。
白彦蹲在那儿，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陆明深回他的话。他终于动了动脖子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围绕在自己周身的仍是黑暗，先前那个鬼差，不知去哪儿了。
而过了一会儿，继续蹲着对着墙角的白彦听见了身后又传来动静。
陆明深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叠照片，以及被写得满满当当的本子。
在刚才那段时间里，陆明深可以说是充分调查走访了周边的情况，他逮着鬼问了问，也问了在这附近做事的阴间的人。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以后，陆明深发现白彦没有说谎。
而且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鬼差看着白彦，越看越烦，骂了一句“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去阴间”，白彦冷冷地回看了他一眼，他就忍不住动手了。
这个鬼差可以说是干出了很多鬼差都想干的事。就像先前那个没有道德的道士说的一样，面对这种赖着不走的鬼，讲什么道理，直接押着走就行了，不听话就打。
但这是违反现在的规定的。而且，陆明深刚才调出资料看了，白彦以前几乎不惹什么事情也没有害过人，一直是被平和地规劝的对象。
此时陆明深的头更疼了，也比之前更生气。一方面他是同情白彦，觉得他的确应该打回去，而另一方面他是在想上面如果要追责该怎么办。
事情是那个鬼差做的，但他是负责人。组长要是来处理这件事，会先重重地处罚他。所以为了避免自己挨罚挨批评，他还得帮那个鬼差遮掩着这件事，收拾这个烂摊子。
至于那个鬼差，他什么都不用管，闯下了祸事后轻飘飘地离开就可以了，反正有陆明深在。
嘶——
陆明深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俯下身去问白彦道：“你还难受吗？”
鬼差打鬼可不是挥拳头，而是拿特殊的鞭子，那东西打在活人身上是没事的，而对鬼来说，一鞭下去就能让它们有种自己即将魂飞魄散的感觉。
在那种情况下，白彦应该是带着极度的恐惧狠狠地反击了回去。
“还好，”听陆明深关心自己，白彦肯多说话了，不过语气还是有些冷，“反正我也打回去了，不亏。”
陆明深无奈地从包里取出了一点纸钱还有香烛，他把这些东西烧掉，算是给了白彦一个安慰。见白彦还是蹲着不动，他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先回去。
不过，陆明深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忽然听到身后的人问他道：
“你不骂我吗？”
陆明深叹口气：
“事出有因。说句有些过分的话……你要是想打死他，我也挺支持的。”
“不过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说完这些，陆明深带着本子跳下了窗。
今晚是没办法继续办黑板报了。一是时间太晚，二是陆明深被这件事搅得心绪不宁，只能先回去休息。
不过陆明深没想到那个鬼差还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刚一到房间里电话就响了。
“喂——”
陆明深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的人急不可待地说起来：
“陆明深是吧，老城区的负责人？哎呀今天这个事，你们那个鬼太凶了，轻轻碰他一下都不行。”
陆明深：“……嗯。”
那人其实根本不在乎陆明深说什么，继续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还是太年轻没经验，镇不住鬼。你看人家别的负责人怎么管的自己的辖区，我在别人的区里混，从没出这种事。
明深，哥哥教你一下吧，鬼呢都是欠揍的，打到服就可以啦！”
陆明深：啧，要评价我那也该是组长评价我，轮得到你这个和我平级的多嘴？
还有，你在教我做事？
但陆明深的语气还是很平淡：“我知道了，你也很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陆明深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这件事也算好处理。没有闹出太严重的后果，而且白彦也不是个记仇的主。算了算了，就这么翻篇吧。
可是让陆明深没有想到的是，他想翻篇，有些人却得寸进尺了。
第二天下午，陆明深正要拉开门出去的时候，走廊里的声音从门缝里漏进来。
那是几个人在嬉笑着朝电梯走去，陆明深听见他们说道：
“老城区的那个负责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诶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这个人笑得很大声，“他自己体罚了自己辖区里的鬼，还把这事儿赖到了别的鬼差头上。”
“啊，真的啊？”
“是真的，那个鬼差都委屈得不行了，我一个兄弟今晚还要去安慰他呢。”
……
嗯？你看着我昨天整理的资料再说一遍？
陆明深看了看自己包里的本子，再拉开门看看外面，很想把这些人追回来问个清楚，可是最后，他只是收拾收拾东西，继续去办板报。
又是夕阳西下。陆明深站在黑板前写昨天没写完的字，想着今晚得速度快点了。
而这时，他感到了一阵寒意。
不是刮风也不是下了雪，而是有鬼正飘过来，蹲在废弃大楼的附近看着他。陆明深慢慢地转过头去，在看清了那只鬼的正脸后有些迟疑地叫道：“白彦？”
那人点了点头。
这还是陆明深第一次看见白彦的正脸，这是一张很清秀的少年的脸庞，不过他身上的皮肤苍白得异常，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个瓷娃娃。
白彦蹲在那里，手里还在把玩着一个他自己用鸡蛋做成的不倒翁。
陆明深见他好像只是想蹲在那儿，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但白彦显然并不是只想来督工而已，过了一会儿，白彦说话了：
“我听他们说，是你体罚了我，跟那个鬼差没关系。”
“啊，”陆明深换了根长一点的白色粉笔，“连你都听说了。”
白彦沉默了一下，说：“你不去澄清吗？”
于是陆明深看了一眼自己包里写满详细过程和证据的包，想了想自己找过的人证，轻轻地笑一下，接着还是在写字：
“这事儿好办，我去找组长讲清楚就可以了，哭闹着摆证据我也是会的。”
“但是白彦啊……”
陆明深说到这里不再写了，他退后一步，然后向着白彦走去。在白彦的注视中，他拿走了白彦手里的不倒翁，将它放在地上拨弄了两下：
“他造我的谣，这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只会在后面说几句闲话，过几天就忘了。负责人们背的黑锅都挺多，这点他们也是知道的。
我去闹的话，组长会怎么办呢？连罚他工资都不会的，就是写一写检查，批评教育。”
啪嗒。陆明深将不倒翁按下去，不倒翁又自己立了起来，用记号笔画成的黑色的嘴傻乎乎地咧着：
“然后他就记恨上我了，以后只要有机会他都会给我使绊子。”
陆明深又按了一下不倒翁，这次，白彦和他一起盯着这东西。
下一刻，陆明深将不倒翁举起来，对准了夕阳，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的可怕：
“一次性不把他按倒的话，他就会不断地起来恶心你的。”
“所以要怎么办？”白彦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明深便突然将不倒翁放下来，准备对着石头磕破——
在那一瞬间里，白彦说：“这是我自己做的，昨天做了一晚上。”
陆明深及时收手：“不好意思。”
白彦又忽然说：“这是我给你的临别礼物。”
诶？陆明深愣住：
“你就这么讨厌我，急着送我上路？”
“好的礼物可以送给鬼差，但是不能送走鬼差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白彦（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