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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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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和无措间,丘牧白的手向下挥了一下,五指穿过水流间,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潭水顶部盘踞的密密麻麻事物寻找不到猎物,便逐渐散去,片刻后光线再度透过石窟缝隙投进水面。
‘哗啦’一声,深潭水面窜出俩人,面色苍白的少年靠在青年身前大口的喘息,发丝粘贴着脸颊颈部,狼狈的像是一条要窒息的鱼。
反观沈常云倒是好得多,呼吸不消片刻便恢复了平稳,湿漉的发丝和面庞的水珠并不消减那张脸庞的魅力,相反多了几分如玉雕琢的洁净。
但丘牧白此时无暇顾及小师叔的脸好不好看,他靠撑在沈常云臂弯里才能不沉下去呛水,急促呼吸后窒息的恐惧和痛苦才逐渐消退,疲惫感如拉坠身体的铅石,寒冷让指尖和下半身都变得麻木。
他们在水下其实不过三十分钟,对丘牧白来说却是到了极限,宛如过了数个时辰。
“撑得住吗。”沈常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是看出丘牧白的勉强,他又补道。
“出口在潭底。等会我们还要下去。”
丘牧白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他其实倒不是对那潭底的寒冷和棺材发憷了,而是刚刚水底的,似吻又似不似的突发状况感到不知所措。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毫不介意的…
难道是他想得太多。
也对,如果不是小师叔,他刚刚可能就要死在棺木里。
还有,为什么出口会在潭底?小师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洞内有血蝠群,如果看见就沉水躲避。我去探棺木。”
丘牧白愣愣的应了‘好’,脑子转到一半的疑虑突然停滞,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另一只在水里的手还抓着什么,低头看去抬起的掌心。
哗啦一声出水而现的,竟是一把短刃。完整,银白,刀鞘光华流转,镌刻着繁复纹路。
沈常云随着他的动作目光下移,而后一顿。
“看来不用探棺了。”青年略带审视的视线划过那把银白的短刃,最终停留在身前人裸露在空气里的白皙后颈。
丘牧白肤色似乎生而偏通透,泛出一种冷色的白。
显得愈发脆弱。
“?”丘牧白却还没反应清楚。为什么他会摸到一把刀?
“这就是开潭底出口的钥匙。”沈常云解答。
此时潭顶的石壁依稀的落着几只倒挂的血蝠,猩红的眼睛盯来,核桃大小的脑袋随着俩人时不时的偏转。
“血蝠很快会再来一群。”沈常云随即拿过丘牧白手中的短刃。
“准备好了吗。要下去了。”
丘牧白闻言立刻猛吸一口气,然后鼓着憋满气的腮帮子对沈常云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
再次噗通沉水,丘牧白终于能适应那凉意从下蔓延往上最终彻底淹没发顶的刺激。
这一次他没被沈常云拽着下沉,而是跟着潜进。
在约莫数米深时,他再次看见了那些水中如尘埃般的微弱荧光。光点随水波气泡沉浮飘荡,星星之火却流转着将整个沉潭依稀照亮。
神秘莫测,却有着怪异而宁静的美感。
于是这一次,丘牧白终于真真切切看见了这潭水内的光景。
数百至千的棺木,竖立悬浮,间隔三米的排列环绕在水中,如同一片巨大的棺林,肃穆沉寂。空棺偏上,有甚者开着棺门,沉棺则往更深处延续。如同被无形之手建造铸就的死后森林,埋没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秘密。
奇异的是,这些浸泡在水中不知多少年的木棺,竟是无一个有腐朽之态。
这景象与其说是壮观,更像是可怖。
潜至快百米时,丘牧白只觉得压强愈发大,身体不自主的要往水面推去,沈常云像是早已预料他的状况,反身一捞就将他轻易拽到了跟前。
到了底,随着视野靠近,才看清湖底有一面矩形的铁栏大门,位于众棺林的中央,如同一枚放在阵眼的棋盘。其间横纵交错着铁栏,有手臂粗细,如果没有开启的机关,单凭人力必然是无法打开的。上面似乎还有旧的刀剑划痕,血迹。
那铁栅栏年代久远因而泛起暗褐色的锈迹。边侧的凹槽却银光闪烁,格外显眼,正是一把短刃的形状。
沈常云抬手,银白光辉一闪后刃入其中,下一瞬便是眩目震耳,潭水仿佛被一阵巨力搅动,周遭水流湍急旋流,连带着棺林也跟着动荡不安。
随着那出口的铁栏一根根挪移打开,丘牧白看见了身后大片的金光银辉。
那些沉棺,竟是在这一刻尽数被震开!棺盖偏移,露出棺内各类奇珍异宝,光华夺目,玉剑雪刀,水晶长冠,琉璃小盏,堆叠满溢的几乎要晃晕人眼。
但埋没于珍宝之间的,还有数具森森白骨。
手腕猛地被拽住。丘牧白回头,对上了沈常云暗沉的目光。
他立刻清醒过来。
这里不可多留。刚才险些就要被那些东西了耽误时间。
水流愈发的拉扯周身,沈常云拉着他扎入门内。身后被抛下的数万宝珍伴随着白骨一齐远去,最终淹没于席卷动荡的水花中,再不明晰。
不知就这样逆着水流前进了多久,直到眼前再出现日光依稀明亮。
破水声清澈脆耳,伴随着丘牧白猛地放开紧绷气息的一口急喘,水珠飞溅而起。
他们出来了。
终于再次呼吸到空气,哪怕并不新鲜,丘牧白还是感激不已。
但眼前的大片漂浮于水面的血蝠尸体,却让丘牧白原本高昂的心情骤然凝滞。
他低下头,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被血水染红的衣服。
“…这…”
这又怎么回事?
“洞窟另一端。”沈常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岸边,湿漉鲜红的一身同他无异,转头过来时那张貌若冠玉的脸却沾着几滴血迹,丝缕流淌的血水从那眉峰缓缓滑至下颚,蔓延开妖冶的纹路。
丘牧白看的一愣。
“那两人就是在这里沾的血。这些血蝠都是他们所杀。”
沈常云凤眼微眯,嗓音忽然沉了沉。“走了。”语毕没有再给予耐心等他回神,伸手一拽就把人从血池里扯出。
“太脏。”似乎是被什么惹恼了心情,沈常云难得的没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眉宇间都是愠怒的乌云。
丘牧白被他捏的手腕发疼,龇牙咧嘴却也没敢再出声。
果然,出了血池一路往前,弯折的洞窟通道就出现了外围的水光明亮。
那两个血淋淋的弟子还躺倒在外面。
生平第一次如此怀念阳光。
丘牧白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