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情深换白首》肉包不打狗

13、你仍是我的爱人

　　云千雪收回门外那只脚，缓缓关上门，将早餐放在桌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了句“子澜，云子澜。”
　　云子澜缓缓转过身，仍是那张清秀的面庞，只是那双眼蒙了沧桑，身上也多了不属于易子澜的飘逸。“阿云，竟没想到是这样。”云子澜向着云千雪走了几步，无奈的说道。
　　云千雪听见云子澜的语气，眸子暗了暗，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二人对视着，眼神中装着千言万语，良久，云千雪听见云子澜发出一声极轻极缓的叹气声，云千雪晃了晃身形，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原来，终究是自己侥幸了。”然后便长长的吸了口气，转过身说道“我走了，你，提防点那个人。”
　　云千雪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云子澜轻轻的说着“阿云，你从来都是不信我的吧，或者说，你一直认为我只要变回云子澜，我定会厌烦了你。”
　　云千雪仍背对着云子澜，只是背竟微微的有些弓了。
　　“可是，昨夜的事，我是借着酒，成心做的。”听见这句话，云千雪吃惊的转过身，看着云子澜。
　　云子澜苦笑着摇摇头，坐到桌子旁，用眼神示意云千雪也坐下。看着云千雪踌躇不前，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赖得理他，自顾自继续说着“我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了，就算我知道真相了，你我早就生了肌肤之亲，你就躲不掉我了，没成想却是我老牛吃了嫩草。”
　　“子澜。”云千雪声音微微颤抖，带了几分怕，更多的是对云子澜心意的不确定。
　　“听我说完，现在我恢复了记忆，我也明白了你的之前的疏远和不安，我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是想叫你放心，我仍是喜欢你的，这里。”云子澜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仍满登登的都是你。”
　　云千雪心震了下，脑袋也黏糊糊的，像装满了浆糊，表情像是听懂了，可又像是不相信。
　　还没等弄明白刚才云子澜的话，云千雪便又听见云子澜说。“可是，阿云啊，人都是会伤心的，我也不例外。谎话惯是会伤人心，你自己数数，自你我认识以来，你诓了我多少次。现在，你就在这里，把桩桩件件都说与我听，你若仍是用谎话骗我，我，可真生气了。”
　　云子澜淡淡几句话，教云千雪本就苍白的脸更少了几丝血色。云千雪看着眼前的云子澜，发现他还是万年前的样子，平时虽嬉皮笑脸一副逍遥仙的味道，认真起来，更多的是战神那种不容侵犯和置喙的威严。
　　云千雪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拉开凳子，坐在云子澜身旁，帮云子澜把早餐一个一个都拿出来，放在云子澜面前。
　　云子澜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云千雪的动作，顺着他，简单吃了几口摆在自己面前的早餐，然后坐在床上，倚着床边闭着眼。
　　云千雪看着云子澜微微抬起的侧脸清秀无双，云千雪一直觉得一袭白衣的云子澜最是好看。除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大抵说的就是他吧。
　　看了许久，云千雪才缓缓开口道“子澜，你，是怎么觉出不妥的。”
　　“嗯，孟婆吧。”云子澜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面向云千雪，盯着云千雪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蹙着眉，一边说着，一边小步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放进云千雪的手心里。
　　“你很聪明，你知道谎话怎么说才叫人不觉得假，就是把一个谎话，藏一堆真话里。那天，我去见孟婆，你应该也是在的吧。”
　　云千雪捏着手里的茶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我也只是大概猜到那里面有假话，但我也猜不出哪句真哪句假。后来，我突然想到判官笔这事确实是你始料未及的，那天的事，不像是有假，所以两样东西，判官笔是真的，那轮回簿便是假的。这时，我猜是有另外一个人，推着我们二人来寻这判官笔，至于目的是什么，很简单，无非是想让我恢复记忆，而我试探过你，你拒绝了。所以说，你现在并不想让我恢复记忆，可是你呢没办法左右那个人的行动，你只能左右我的。于是，你让我知道有轮回簿的存在，却让我永远都找不到它，这样，我便不会那么快变回云子澜了。阿云，你说，我猜的对么。”
　　云千雪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点头。
　　“你是怎么猜到的，我，哪儿做错了。”
　　云子澜许是觉得身上还是有些许不适，又跑回床榻上，半倚着床边，说道“就是太完美了，我想知道什么，孟婆就说什么，就像是提前做好了话本，背背就行了。这世上从不缺美的东西，可是完美的事物，可是要当心了。所以回来略略抽丝剥茧便能猜出个真假来，所以，昨夜我又去试探了下孟婆，你们料定我不会再去，至少不会这般快的去，所以几句话，便诈出来真相了。”
　　接下来，云子澜将再探忘川的事说给云千雪听。

　　“孟婆，你这样偏袒鬼王，不好吧”易子澜来到忘川河畔，大声说道。
　　“战神，你，怎么来了。”孟婆自三生石后出来，看着易子澜惊讶的说道。
　　“我为何而来，孟婆心里想必是有数的吧。”易子澜背对着孟婆，看着无波无澜的忘川。
　　孟婆楞在原地，半句话都不敢说。
　　“你们想骗我到几时，念在你我旧时一场，你把轮回簿给我，我只当这事从未发生过。”易子澜背对着孟婆，拿出不怒自威的气场厉声说道。
　　易子澜回头看着孟婆还是呆原地，眉毛打着结，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于是，添了把火说道。“孟婆，你本就是孤鬼游魂一个，着实不应当搅进这漩涡里来，念在你痴情一片，才叫你来这地府做这奈何桥上的引路人，你若是不想在这奈何桥上再看见你的当家人，即便我现在是个凡人，但我想我去卖个人情，送你进入轮回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让一步，此时是心理战，谁先心虚谁便输了。
　　良久，孟婆瞳孔一缩，原地跪下。满面惶恐的说道“战神，是孟婆僭越了。这是轮回薄。”孟婆手凭空一抓，自忘川河而出一本书，当当正正落到了易子澜手中。
　　易子澜心中想着“倒是会藏，任谁也想不到，这轮回薄竟然在忘川河里。”
　　易子澜拿到轮回薄后，扶起孟婆，道“我本意并不想为难你，只是，有些事你掺和不得。我再问你，我想恢复记忆，该如何做。”
　　孟婆恭敬的说道“战神在这忘川河中走一趟，洗净凡身，再用判官笔打开轮回簿找到你的前世，机缘镜便会把一切的记忆都还给你了。只是，这过程会痛苦些。”
　　易子澜半分迟疑都没有，抬腿便进了忘川。
　　云子澜将事情的大概跟云千雪描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云千雪只是低着眼，静静地听着。云千雪明白，凡人趟过忘川该有多痛苦，他自是不想他遭这一趟罪，想他能安安稳稳通过轮回，了却凡尘，重回天庭。
　　“阿云，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只当它是我为一世凡人的不知深浅，可我是确确实实将你放在心上的，细数着我已经活了上万年了，从未如此将一人放在心尖上，所以，万年间发生了什么，你又在和天帝周旋些什么，不要让我猜，我想听你说。”云子澜坚定且不留余地的说出这番话，云子澜如果想要查，只是费些时日，并不是查不到，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猜来猜去伤感情，他只想两个人能坦诚以待。
　　云千雪仍然还是低着眼，拧着眉头，长长的睫毛压着他的心事，脸色苍白。

　　有些人和事，无论多久都会压在人心头，一如当年那个落寞的背影，一如那袭被鲜血沁红的白衣。云千雪是个魔，对云子澜的爱也如鬼魅一般，从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是云子澜带着皎皎月光，一步步走向他，怕日光灼伤他 ，又怕黑暗吞噬了他。可云千雪也是怕的，怕他没能照亮了自己，最后却也跌进这噬人的黑暗中。
　　云子澜见云千雪没答话，仍是低着眉眼，云子澜知道有些事是要云千雪自己想通的，他不逼他，只是喝着茶，慢慢的等着，等他想通，等他愿意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与自己在一起。
　　天渐渐暗了下去，等着云千雪答话的云子澜，不知觉的沉沉睡了一觉，睁开眼，看见云千雪还是那个姿势，像是石化了般。
　　云子澜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觉得身子终于舒服了，才走到云千雪面前，手搭在云千雪的肩上，拍了拍肩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云千雪慢慢抬起头，倏忽，冲着云子澜淡淡一笑，像是放下了万种心事，温声说道“子澜，我本就是魔，万年前，你把我拉进这人世间，我那时虽小，但却真的一颗心挂在你身上。我想着，若是能和你如此长长久久过着，该多好。”
　　云子澜听着云千雪终于肯吐露的真心话，欣慰的哑然一笑，坐到云千雪对面，认真听了起来。
　　“可是，你却因我被逼着抽掉仙筋，入了轮回，之后天帝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彩荷为了救我魂飞烟灭，我强行动了体内的魔尊的力量，把你的仙筋抢了回来，可那时的我已是强弩之末，我听说，鬼冢厉鬼众多，一直为天界心头之患。于是我便逃进鬼冢，一是躲避天帝追杀，二是若能吸收其他厉鬼的力量，从鬼冢出来，便是天帝也要忌惮我三分的。之后我在鬼冢建了鬼窟，又率众鬼，回到魔域退了天将，夺了魔尊之位，不久之后，也攻下了妖谷。自此，天帝便不再讨伐各界了。”
　　云子澜猜着万年前云千雪必定是经历过什么，却没曾想，天帝曾答应自己留他一命，却也食了言。
　　云子澜看着云千雪苍白的脸庞，眼中不乏心疼，云子澜张了张口，腹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阿云，你，受苦了。”
　　云千雪微微歪着头，那双含情目微微泛着些光，眉眼都是笑意，对云子澜说道“不苦，习惯了，说苦，这些都不及生生寻你六世，五世我看着你从我面前老去、死去，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每一刻，我都想杀上天界，擒了那天帝，可我怕，我怕你会恨我。”
　　云子澜走到云千雪面前。轻轻把他拥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云千雪的背说道“阿云，我不恨他，他有他的苦衷。”
　　云千雪一把推开云子澜，站起来背对着云子澜，恨恨的说道“苦衷。什么苦衷，天地自有定律，他就算是天帝，还能翻出这天地不成。”
　　云子澜一脸的惊讶。半晌才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云千雪转过身看着云子澜“是，我知道这些年天帝为何讨伐各界，我知道，万年前你为何满肩的落寞，我知道，那场大战为的是什么。我更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我不允许你那样做，绝对。”
　　云子澜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千雪。无论他是谁，他在自己眼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乃至自己被蒙蔽了双眼，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原来也是这般决绝，不留余地，咄咄逼人。
　　云子澜长长的叹了口气，用着极轻的音调，极缓极慢的说道“阿云，你可知道，混沌破了会怎样。”
　　“我知道，可我不管。这万里江河再美，又怎及的你半分。”
　　“阿云，你可以不管。我是战神，我哪能不管啊”云子澜闭着眼，微微仰着头，满脸苦涩的说道。
　　云千雪转身紧紧抱住云子澜，下巴搭在云子澜肩上，身体竟略略发抖，细听下，话里竟带着些许的乞怜“子澜，世间大多事物，皆是入得了眼的，入不进心。入的进心的，却都留在了回忆里。既遇良人，又何必管身外那些纷纷扰扰，你我都是庸人，又何必自扰之。我们就这样好好在一处，好不好。”
　　云子澜反手抱紧了云千雪，脸颊贴在云千雪的胸膛，闷闷的说“若能相守，是极好的。可，阿云你知道的，两万年前那场大战，我是有悔的。”
　　“献身混沌，他天帝也行啊。为何非要你”云千雪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侥幸，一如当初，他侥幸着云子澜会接纳自己，现在他也在侥幸，云子澜会为了自己，改变想法。
　　“他是天地之主，没了他，就算混沌不破，仍然还是生灵涂炭的。”云子澜仍是语气淡淡的，尽力安抚着云千雪。
　　云千雪一把推开云子澜，转过身背对着云子澜，紧握拳头愤愤的道“我真后悔，为什么要和你相认。我若是知道是这结果，在那鬼冢就该被恶鬼所食，省的平白再受一次锥心之痛。”说完，云千雪拂袖而去，留着云子澜愣在原地。
　　云千雪怎会不懂，他就是什么都懂，他懂他的无奈，他懂他的悔恨，他懂他的心怀苍生，可云千雪的心，太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他云子澜一人，他不在乎，不在乎生灵是否涂炭，不在乎山河是否破碎，他只在乎他是否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