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玉树春生孰忠孰奸 ...

  •   白氏语毕,殷芷沅也不去看她,只笑着向皇帝道:“皇帝听完白氏的陈述,心里是如何想的?”皇帝见问,面色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答道:“儿臣觉得白氏话语中有许多蹊跷。可是若无令牌,白氏很难从长阳宫跑出来,故而儿臣想将母后请来,问问是否真的是您将白氏带了出来。”殷芷沅笑道:“若真是哀家所为,皇帝意欲如何?若不是哀家所为,皇帝又是如何打算的?”
      殷芷沅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本就淤积了几分薄怒,见皇帝仍旧是一副听风就是雨昏聩模样,火气更是大了几分,说出口的话便不似往常温和客气。皇帝见殷太后话语中暗藏火药味,说话不由更小心了几分:“若真是母后派人寻了白氏,自是无妨,母后差遣完毕,儿臣便将白氏送回去继续禁闭便可。若不是母后要寻白氏,儿臣便打算排查一番,看是人扯了谎,还是有人冒用了您的令牌。”
      殷芷沅闻言,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答道:“好,那么哀家告诉你,哀家不曾派人寻过白氏。”皇帝闻言,便看向白氏,白氏慌忙跪下了,口中道:“我不曾说谎!”
      殷芷沅睨一眼跪倒在皇帝脚下的白氏,淡然道:“白氏,哀家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同哀家之间,素来算不得亲厚,为何自称是哀家宫里的人过来找你,只出示了令牌,你就乖乖地去了?”
      白氏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她看到宫人手里那枚慈宁宫的令牌,心里也觉得十分奇怪。她深知殷太后厌恶自己到了极处,平日里话都懒得与自己说,如今自己被关在冷宫,她要找自己绝对没有好事。
      当时白氏心里有两个模糊的猜测,第一,殷太后容不下自己活着,想要三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送自己上西天;第二,殷太后想把自己弄出去,再假装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让自己罪加一等,让皇上亲自料理了自己。
      似乎是第二个猜测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来殷芷沅其人素来假慈悲,若经由她的手弄死了自己,不仅有损她的清誉,肯定还要与皇上生分了,不像她的作风;二来要弄死她,直接在长阳宫赐死便罢了,何必辛辛苦苦把人弄出去。
      完成了猜测之后,白氏略加思考便决定将计就计。殷芷沅想利用她,她何尝不想利用殷芷沅,若不理会这个宫人,风险是没有了,可机会也错过了。但是跟着她出去了,只要自己见招拆招,想办法证明殷太后想要害自己,依照皇上那个多疑的性子,不但会十分怜惜自己,还会阴谋论地觉得她之前犯下的错也是别人设计了圈套要陷害她。
      倘若真是微乎其微的第一种可能,大不了大喊救命,宫里到处都有人戍守,获救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不管怎么看,还是将计就计的好处大一些。
      见白氏久久无话,皇帝不耐烦地问道:“你究竟为甚不仔细询问就跟着人出去了?”白氏闻言,跪伏在地,答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介废妃,哪里敢过问太后娘娘的意思。”
      殷芷沅笑起来:“你不必说这些虚话,往日做淑女的时候,也未曾见你将哀家放在眼里,如何废为庶人了,反倒知晓尊卑了?哀家猜测,你觉得哀家派人把你弄出去,是要害你,但你想将计就计,反过来证明是哀家容不下你,你就能借此博取皇帝的怜惜,是也不是?”
      白氏不答,可是皇帝分明听进去了,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殷芷沅忍不住觉得皇帝这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竟也有一丝可爱之处,只要你说出自己的想法,他都肯听进去,往好了培养倒是能养出一个虚心纳谏的明君,只是还需要教导他明辨是非,学会判断。
      见白氏不说话,殷芷沅便继续说道:“那个带你出去的宫人,除了那枚慈宁宫的令牌,可有别的记认,可以证明她是哀家的人?”白氏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她的穿着甚是平常,宫里三等开外的宫人都穿过那等规制的衣裳,身上也无记认。”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若是她站在我面前,我定能将她认出来。”
      殷芷沅从善如流:“哀家本可以不理会你的胡言乱语,只治你一个攀诬太后、私逃出宫的罪名,只是哀家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地背负了嫌疑,便依你,带你去指认。只是若慈宁宫里的确没有你说的人在,届时你可还有话说?”白氏道:“偌大一个后宫,但凡是您昭懿皇太后的差遣,哪个宫人敢不听从?若是您派来的不是慈宁宫的宫人呢?又或者我指认了,那个宫人却抵死不肯承认呢?”
      白氏倒是狡猾,殷芷沅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微微一笑,把烫手山芋抛到了皇帝手里:“公道自在人心,届时就少不得请皇帝圣裁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倒是要看看皇帝是会相信她这个素来清正的嫡母,还是更相信与他举案齐眉多年的宠妃。
      殷芷沅一声令下,慈宁宫里的大小宫人便陆陆续续来到乾清宫,站在白氏面前请她指认。白氏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白氏在观察着宫人的时候,殷芷沅也在观察她。倘若白氏所言都是胡编乱造,她此刻合该露出些破绽,可她辨认得如此专注,殷芷沅便推测她说的未必是谎话,应该是真有一个自称是慈宁宫的宫人,把她带了出来。
      是自己身边出了奸细吗?
      殷芷沅闭上眼,灵椿、燕桂、薜荔、荃荪……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在她脑海中划过,情感上她不愿意怀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任何一个人,可理智却告诉她,确实到了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很快,白氏辨认完毕,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里没有那个宫人。”
      事情棘手了起来,殷芷沅向白氏道:“你可要瞧仔细了,大到一等掌事宫人,小到拢茶炉子的跑腿传话的,都在这儿了。”白氏仍旧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道:“我确认这里没有那个将我带走的宫人。”
      殷芷沅闻言,微微蹙眉:难道是自己方向找错了?
      这时候一直侍立在殷芷沅身边的玉树忽然道:“太后娘娘,臣忽然想起来,确实还有一人不在跟前。是在臣身边服侍的小宫人春生。”玉树贵为女官,身边也有两个小宫人专门服侍她,因为玉树是慈宁宫的编制,所以那两个小宫人也算是慈宁宫的人。
      殷芷沅便道:“春生?哀家记得是昨日里康贵太妃过来,借个人过去算账,你把她打发过去了?”
      康贵太妃素来俭省,每三个月就要核算一次萱寿堂的开支,以免铺张浪费。因为萱寿堂的宫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所以每次对账的时候都要打发人过来问慈宁宫借一个会拨算盘的宫人过去帮忙。不过往日里萱寿堂的账目半日就能对完,昨日春生过去的时候殷芷沅是知道的,却未曾想到今日她还不曾回来。
      玉树道:“昨日傍晚的时候春生是回来了的,只是今日上午又过去了,说是昨日药材香料的账目出了纰漏,前后对不上,所以又过去了。”
      殷芷沅点点头,命人把春生叫回来。
      春生过来的时候举止便有些畏畏缩缩,殷芷沅一时也分不清是她看见太后和皇帝皇后都在场,感到畏惧,还是心中有鬼。不过白氏一看到春生就眼前一亮,脆声道:“就是她!”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其中,玉树的脸色最是难看,因为假如真是春生带走了白氏,那么白氏看见的那块令牌定然就是玉树的了。
      慈宁宫的令牌,一块被殷芷沅赏给了告老的杜衡,许他在宫中进出,杜衡小心惯了,出入宫禁也不勤,基本上不可能是他的。另一块就是赏给了玉树,因为玉树是慈宁宫的掌事女官,时常要为殷芷沅做事,有了令牌会方便很多。余下三块都在掌管库房的灵椿那里,平日就锁在库房,有需要支领东西的时候就去取用。
      玉树急匆匆上前两步,亲自搜了春生的身,果然从她胸口掏出一块慈宁宫的令牌。玉树脚下一软,连忙跪下了,口中一言不发,低垂着头,殷芷沅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殷芷沅沉默了。
      说实话,一开始产生“有内鬼”的猜测时,她怀疑的人是燕桂,因为慈宁宫的宫人上下一心,唯有燕桂是犯过错的,且她的许多观念与殷芷沅不投契,若是她背叛了慈宁宫,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看着玉树和春生跪在自己脚下,殷芷沅却迟疑了。玉树这一跪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自责管教宫人无方,出了春生这样的叛徒,还是……
      殷芷沅闭了闭眼,根本不忍心往下想。玉树陪伴她二十年了,如果连玉树都不可信任,偌大一个宫里,还余下几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定了定神,既然这一条路走到了她不愿面对的关口,那她干脆换一条路。她确实看重情分,但倘若事实摆在情分之前,她也不是那种感性压过理性的人。
      她抬起头,也不去看跪在地上的春生和玉树,甚至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而是问道:“长阳宫的宫女和侍卫呢,叫他们过来,认一认人,看看今日入长阳宫的可是春生?”
      不多时长阳宫当值的两个守门侍卫和燕舞都被叫了过来,皇后看见燕舞,奇道:“你怎么穿着白氏的衣服?”皇帝插话道:“方才白氏不是说,那宫人要求她换上宫女的衣服嘛,想来是白氏同燕舞互换了衣服。”皇后道:“白氏虽然被废为庶人,燕舞身为宫女,却也没有穿主子衣服的道理,自己的衣裳借给了白氏,便该穿另一身才是。”
      皇帝闻言,也觉得奇怪,正要去问燕舞,却见燕舞已经跪下了,口齿清晰地阐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白氏今日从长阳宫偷跑出来求见皇上,为了防止旁人发现,与奴婢交换了衣服,要求奴婢假扮成她的模样,糊弄过来洒扫的宫人。”
      燕舞的说辞和白氏截然不同,白氏称是被殷芷沅的宫人带走的,可燕舞却说白氏是自己偷跑的。皇后诧异道:“你是说,白氏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她把重音落在“自己”二字上,燕舞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白氏偷藏了过来莳花的宫人带来的锄头,在靠近花圃的那面墙的墙角挖了一个小洞,从里面钻了出去。”
      若白氏是钻洞跑路的,那就没慈宁宫的令牌什么事了。
      燕舞说着,磕了一个头:“奴婢从前助纣为虐,经由皇上责罚,早就幡然醒悟,岂敢再犯。因此这一回,奴婢假意配合白氏的行动,实则在白氏走后,等莳花的宫人到了,就央告她出来禀告太后。如今主子们将奴婢带过来问话,奴婢也不敢有半句隐瞒。”她伸出手,给众人展示她手上的水泡:“这些水泡是被锄头柄磨出来的,就是奴婢被迫挖洞的证据,主子们若要去看长阳宫的那个洞,奴婢也愿意指认。”
      皇后素来尊敬太后,听见燕舞派人禀告了太后却没告诉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向殷芷沅和皇帝道:“太后娘娘,皇上,我们不若去长阳宫一看究竟。”
      皇帝点了点头,一行人便移步长阳宫,绕过一丛灌木,果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矮洞,靠近外墙的一侧贴着灌木丛,靠近内墙的一侧则是一排半人高的花篱,十分隐蔽。若是身量高挑如章才人,钻过去定要弄得蓬头垢面,可若是娇小的白氏来钻,衣裳头发都不会蹭到。
      再去询问侍卫,他们都说不曾见白氏出入正门。
      冷宫人迹罕至,戍守在此地的侍卫也十分松懈。白氏确实是穿着宫女的衣裳跟着拿令牌的“送饭”宫女走出来的,可是侍卫连进去送饭的是一个人,出来的却是两个都未曾觉得不对,更是不曾注意到其中一个宫女是白氏假扮的。
      这样一来,倒是成了燕舞的说法证据确凿,白氏却无凭无证,百口莫辩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燕舞,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