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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无妄之灾丽嫔蒙冤 ...

  •   若是孙平翻了翻药材就一口咬定这就是他买回来的药材,皇帝也许不疑有他,可冯院判就要怀疑他说话的可信度了。辨别药材可不是一件门槛低的活计,倘若随便抓来一个守门的侍卫就能认得,那太医院的招牌就可以拆下来劈柴了。可孙平的反应十分自然,微表情和动作都很真实,叫人很难怀疑他的供词有假。
      孙平来到寿安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干干净净地撇清了嫌疑。下药的事情仿佛一个烫手山芋,从章选侍的手里抛到知恩手里,又丢给春桃,又引出孙平,绕了一圈,看形势,似是要交给白淑女了。
      可皇帝显然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他摆摆手挥退了孙平,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既然不是这个侍卫,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江氏了。命春桃降等是江氏做下的局,又故意在筵席上让春桃引起白淑女的主意,借机将她送到白淑女身边,再谋害章氏,这样一举两得,既害得有宠的章氏假孕一场,失了朕心,又能栽赃给有宠的白氏,真是蛇蝎心肠!”
      章选侍当初为了设计这个圈套,动用了自己当宫女时的人脉。彼时她虽然凶悍,但急公好义,颇有任侠之风,厌恶她跋扈的大有人在,可也有不少宫人佩服她仁义,与她真心结交,愿意受她驱驰。春桃与知恩两个便是与她最要好的姐妹,彼此可以将后背交托。至于孙平,则是知恩的弟弟开蒙时候的同窗,关系远了一层,可此人极为机灵,也是个可信之人。孙平听闻了白氏陷害贤妃主仆的故事,为义气所驱,愿意帮章氏复仇。自秋日里她定下计谋时便开始绸缪,彼时孙平就已经开始与春桃“相好”,并且给宫女们带东西,而章氏所服之药是过了春节,收到了穆御医给的药方才开始采买的,因此众人再不会起疑。
      至于春桃,定计之时,章氏便觉得这个角色需要一个胆大心细的聪明人,非春桃莫属。可是彼时春桃身在万安宫,与长阳宫的白淑女并无干系,所以需要再设计一个“犯事遭到江丽嫔厌弃,引起白淑女注意”的桥段。章氏为了复仇,钻研白氏的喜好良久,发现她喜欢嘴甜爽利的宫女,所以筵席上也正是春桃向她展示了自己的伶牙俐齿,才吸引白氏注意的。当然,在呈递给皇帝的供述之中,春桃刻意营造了“寿安宫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了长阳宫服侍”的假象,杜绝了皇帝怀疑章氏自导自演栽赃给长阳宫的最后一丝可能。
      事到如今,除了穆御医跳出来顶罪的小插曲略有些出乎章氏的意料,余下的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人证物证桩桩件件都指向了白淑女,连油纸包上幼稚的字迹都是刻意模仿了白氏的笔记,饶是这样,皇帝还能拿丽嫔出来给白氏当挡箭牌。
      章氏对江氏同情之余,还怀有深深的歉意,只是因为与自己要好的春桃刚好是万安宫的宫人,便要叫江氏平白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但眼下逆着皇帝的意思显然不不明智的行为,于是章氏心中告了罪,硬着头皮附和道:“皇上说得有理,可恨嫔妾与丽嫔无冤无仇,她竟然这样害我!”皇帝道:“丽嫔素来与贤妃不和,想来是恨屋及乌,才如此设计。”
      章氏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只有您老人家知道我与贤妃娘娘之间的深情厚谊,旁的妃嫔还当我们主仆反目成仇呢。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丽嫔合该同我交好才是,怎么可能恨屋及乌。
      虽然如此腹诽,可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露出义愤填膺又楚楚可怜的神情,向皇帝道:“皇上,您可要为嫔妾做主!请您把江氏传过来,嫔妾要当着您的面问问她,为甚这般狠毒!”
      皇帝便依言将江氏传了过来,心中暗自祈祷案件终结于江氏,千万莫再扯到白氏身上了。江氏虽然貌美,但性子倨傲,可她的才华却支撑不起这一份倨傲,虽然与贤妃相似,却还不如贤妃讨他欢心。贤妃失宠之后,他每每看到那张与初恋之人极为相似的面容,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年少青涩时甜蜜而又酸涩的感情,心中只觉得怅然若失。因此他对江氏的怜爱早就被消磨殆尽,若是能拿她终结此案,他心中倒也不剩几分惋惜和不舍。
      早在林天白往万安宫里寻找春桃的时候就引起了江氏和董氏的注意。董才人见皇帝身边的内相要找的不是自己的宫人,心知事情与自己无关,倒是松了口气。丽嫔一开始虽然有些不安,但是春桃离开万安宫也有几个月了,想来有什么事情也攀扯不到自己身上,因此也没有过问。
      谁料事情还真就扯到了她的头上,被召到万安宫的时候江氏仍是一头雾水,在腹内盘算了一番最近半个月自己的言行,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等到见了皇帝,看见章选侍立在一边,而皇帝劈头盖脸就朝她一通吼,令她将谋害章氏之事和盘托出,她更是莫名其妙。
      江氏只当是章氏诬陷于她,当即向章氏怒道:“章墨雨!本宫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污蔑本宫?”章氏心里也觉得冤屈,可是两厢对比之下还是江氏更冤,于是她生受了江氏的怒火,问了一个技巧性的问题,想要帮助江氏自证清白:“江丽嫔,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等阴毒的假孕药方,做甚要用在我身上?”江氏嗤笑一声:“假孕?什么东西?本宫都未曾生养过,哪里知道什么孕不孕的!”
      皇帝闻言,确实也觉得奇怪,江家并非医药世家,江氏的父母夫妻和睦,生了许多孩子,他们家绝对用不上这个药方,江氏没有身孕,太医请脉的时候也不可能跟她胡说,那药方的来源就很成问题了。若说江氏弄来一点毒药直接给章氏药死了还说得过去,可说她弄来假孕的药方陷害章氏让她失宠,就很牵强了。
      章氏趁热打铁,继续道:“好,你不承认你用药害我,这件事先放在一边。那你先说说你将春桃派到白淑女那边,让她当了细作,想要栽赃给白淑女的事情。你好狠的心肠,是不是见着我们两个有宠,你就觉得碍眼了?”
      江氏更觉莫名,打眼一瞧春桃正跪在地上,更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春桃道:“可是你胡说了什么?本宫便是黜落你,那也是事出有因,谁让你打碎了本宫心爱的东西!你好大的气性,如今去了别人宫里,还要回头咬本宫一口?”春桃连连摇头,辩驳道:“奴婢不敢记恨娘娘,原就是奴婢笨手笨脚。奴婢可没提起您啊,原是白……”说到后面她仿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抽了一口凉气打了个嗝就住了口,安静得仿佛鹌鹑一般。
      可江氏听见了半句话音,却明白了过来:“好啊,是白氏做了什么恶事,叫你推本宫出来顶罪是不是?”江氏素来看不惯白氏嚣张跋扈的样子,对她厌恶已极,她刚来到寿安宫就被兜头泼了一盆脏水,什么谋害章氏陷害白氏,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从春桃的话音里听出来是白氏干的好事,更如同火上浇油。当即便向皇帝叫起屈来:“皇上明鉴,臣妾实在冤枉!臣妾哪有本事将人随随便便送进长阳宫,春桃是年节里筵席上被白淑女当众讨要过去的,当时赴宴的姐妹们有目共睹,都可以作证!如今春桃早就不是万安宫的人了,她们做出了什么,与臣妾无关啊!”
      春桃是白淑女索要的,并非江丽嫔主动送的,此乃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如此皇帝提出的“春桃是丽嫔派出去的间谍”的说法便站不住脚了。
      药方不是江丽嫔那里来的,春桃也不是江丽嫔派的,两项指控都没有证据,江丽嫔无罪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章氏掩口而笑:“看样子是冤枉丽嫔姐姐了,都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实在是妹妹为恶人所害,吃了伤身子的毒药,心中恓惶,一时糊涂才怪到了姐姐头上。”说着真个朝丽嫔行了礼。
      丽嫔见章选侍认错爽快,心中的怒气稍平,又听见她话语中满满的信息量,引起兴趣。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她便也有闲暇八卦起来,挑眉道:“妹妹果真被人下了毒药?可怜见的,也不知是哪个人如此人面兽心。且喜姐姐行得正走得正,自来不做这等下作事,便是叫我即刻赌身发誓,也是敢的。”
      皇帝则见章氏半点不提起,原是皇帝在怀疑丽嫔,而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代替皇帝向丽嫔赔了不是,全了他的面子,心中颇为赞许,觉得章氏懂事,是个可心人。
      打发走了满面兴味想要打听八卦的丽嫔,横亘在皇帝面前的选项终于又排除了一个,如今便只余下白氏了。
      章氏也不说话,只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她素来泼辣,可有需要的时候也能放下身段,以柔克刚。面对这样的眼神,皇帝纵然想包庇白氏,也不忍心明目张胆地拉偏架。只好清了清嗓子道:“那便传白淑女过来问话吧。”
      和丽嫔一样,白淑女早在春桃被叫走的时候就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因为她一直处在后宫暴风眼的中心,所以素来也算得上警惕。春桃才被叫走她就打发人去打听发生了何事,她的婢女莺歌见春桃一路跟着林天白去了寿安宫里,回来一禀告,白淑女便知道事情跟章选侍脱不了干系。
      白可人做了许多年的舞姬,时常在官家宅邸里头周旋的,也算是经过见过不少后院妇人之间的争斗,只确定了敌人是章氏,她已经将章氏的手段猜出了三五分,知道她定然要拿肚里的孩子做文章。要么是栽赃她谋害了章氏的孩子,若是更狠辣些,说不定还要牵扯出从前假孕的事情。
      白氏咬牙道:“姜采芙这个百无一用的哭包,倒是养了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隔了这么些年了,竟然还盯住我不放。”莺歌急得团团转,咬住下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淑女:“小主,先是叫走了春桃,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请小主过去对峙,这可怎么办才好?”白氏一挑唇角,露出一抹美艳而又阴鸷的笑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莺歌双眸一亮,正欲附和,却听白氏话锋一转:“那是下策。既然章氏要对我出手,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语毕,睨一眼一脸懵懂的莺歌,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落到立在殿外的燕舞身上,扬声将人唤了进来,低声道:“存在你那边的章氏的把柄,是时候拿出来了。”燕舞嘴角一翘,恭敬地低下头去:“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着便退下了。
      莺歌站在中间,只觉得自己同这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什么都听不懂,被她们排除在计划之外。可她还是谨守本分,提醒道:“小主,咱们已经落了殷太后的眼了,若是章氏要害我们,我们正当防卫便罢了,倘若再主动生事,决计讨不了好啊。”白氏呵斥道:“你这蠢东西,还不快些住嘴!不能助我便罢了,还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抬手朝门外一指:“春桃被林天白拉走你也是瞧见的,这可是我无端生的事?章氏已经先下手为强了,我再不下手,遭了殃,你还能讨得了好?”
      说话间燕舞已经准备就绪,林天白也来了,脸上还挂着汗珠,脸上却依旧是小心翼翼而又略带谄媚的笑意,点头哈腰道:“白小主,皇上请您往寿安宫一叙。”白氏展颜一笑:“林内相来得正好,便是皇上不请,我也正有事要向他禀告呢。”说着竟反客为主,带上两个宫女,昂首阔步地向寿安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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