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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孙义士仁义洗嫌疑 ...

  •   事已至此,春桃显然已经与章选侍假孕之事脱不了干系了,皇帝便命林天白去传春桃。等待的间隙皇帝方分神到穆御医身上,温声道:“既不是你做的,就起来罢。”等脸色苍白的穆御医谢过恩典立了起来,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要顶罪?”穆御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章选侍站出来解释道:“皇上,不必问他,嫔妾自己明白。这穆御医便是从前为贤妃娘娘诊治高烧的御医,先时因为他医术不精,导致贤妃娘娘病情沉重,缠绵病榻转成痨病。穆御医为此一直心怀愧疚,方才许是以为是嫔妾用了此药争宠,他一意为嫔妾定罪,权当偿还旧债了。”说着一挑眉毛,嘴角带着浅笑看向穆御医问道:“穆御医,我说的,对也不对?”
      章选侍艳若桃李,作出这副神情,直教人觉得凌厉中不失俏皮,穆御医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面色微红,喃喃道:“小主所言极是,正是如此。”皇帝只当他是羞愧自己医术不精,还啧啧称奇:“奇了怪了,这是你欠贤妃的,做甚偿还到章选侍的身上去?”章氏攀住皇帝的胳膊一扭,撇嘴道:“贤妃娘娘病了,衣不解带贴身照顾的人是谁?还不是苦了嫔妾,劳心又劳力。况且嫔妾同贤妃娘娘本就好得似一个人的。”
      听见章氏如此说着,一旁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安嫔陈氏面露诧异之色。她先前也为章氏的演技所骗,还当章氏同贤妃这个旧主不和,两人在公开场合见面从来不假辞色,形同陌路。如今听见她亲口对皇帝说二人情同姐妹,而皇帝竟不以为诧异,竟一时分辨不出那哪一句才是谎话。
      不管章氏的解释皇帝到底有没有相信,反正穆御医的嫌疑总算是洗脱了。冯院判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如今松懈下来,被春日里的冷风一吹,倒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来。穆御医也好不到哪去,他虽然凭借一时之勇为章选侍顶罪,可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如今死里逃生,也是浑身大汗,几乎要虚脱。可是事情涉及药物,审讯的过程中还有用得上御医的时候,皇帝没有放行,二人也不便即刻回去。还是安嫔看在眼里,命宫人拿来了两个披风,叫二人暂且披着,挡挡寒气,又斟了热茶与众人吃。
      林天白去了许久,等到众人从外面挪动到殿内,他才满头大汗地赶过来。皇帝见了便啐道:“你这杀才,做甚去了许久?”林天白叫起屈来:“皇上明鉴,非是奴婢偷懒,实在是跑到万安宫里,在丽嫔娘娘处未能找到春桃,奴婢心想许是知恩记岔了,又往董才人那里寻,也无功而返。最后还是问了丽嫔娘娘身边的红药,才知道春桃过年的时候就被白淑女要到长阳宫服侍去了。”
      白淑女素来有讨要宫女的习惯,按制淑女身边只有两个服侍人,可白氏的一应吃穿用度,僭越的也不是一点两点,众人早就习惯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一回白氏见到谢兰喜她伶俐,以为她是康贵太妃的宫女,长辈的服侍人,她也敢张口就要,丽嫔素来不算盛宠,她的宫人,白氏自然也是想讨就讨。
      听到这里,知恩“咦”了一声,看向春桃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故交换了主子。
      林天白继续道:“于是奴婢又跑了一趟长阳宫,这才把春桃给找着了。”说着朝身后努努嘴:“呶,还不出来见过皇上?”春桃连忙出来行礼。众人此刻是在正殿内,皇帝坐在中间,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安嫔和章选侍,春桃行礼的时候却是侧着身子对着安嫔的方向,仿佛是不敢看章选侍似的。
      章氏脾气暴躁,立马站起来质问道:“你这婢子为何不敢看我,可是做贼心虚?”春桃忙道:“章小主多虑了,奴婢不敢冒犯小主,可奴婢也确实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然不敢看章氏。
      章氏挑眉冷笑道:“皇上,您可瞧见了?对于这种鼠辈,就该先赏一顿鞭子,打老实了她就什么都往外吐露了。”皇帝蹙眉,他虽然年岁愈长,离少年时那个谦恭知礼、进退有度的小皇子愈发遥远,可心底的善良尚未被抛弃,并不愿意这样屈打成招。可章氏并不去看皇帝的反应,擅自道:“来人,拖出去,先开发一顿鞭子!”章选侍一声令下,她自己的两个二等宫人便疾言厉色地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拖人。
      春桃才被拖出去半步,立马哭起来:“章小主饶命,奴婢什么都说,不要打奴婢啊!”章氏一摆手,那两个宫人便住了手,退了出去。
      春桃吃了那么一吓,脸上涕泪交错,趴在地上鸡啄米一般磕着头,口中道:“饶命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是白小主叫奴婢这样做的!”
      春桃抽抽噎噎地从头道来,原来,她在万安宫犯了事被贬为三等,只觉得前途黯淡,谁料年节的筵席上,她奉红苕之命给丽嫔送东西,不知怎么就入了白淑女的眼,被她要了过去。丽嫔本就厌恶春桃毛手毛脚,见白氏开口要她,还暗笑白氏没有眼光,顺水推舟就给了。
      白氏原本只是一时起意,想拿丽嫔的乔,倒是不曾想她给得爽快。等春桃到了长阳宫里,白氏招她过来细问,知道原是犯过事的,反而抬举她当了二等。或许也存了挑拨离间,让春桃为自己所用的心思也未可知。
      总之,春桃被贬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桩憾事,深以为耻,后来在白淑女的抬举之下回到了二等,可终究是背了一个“二三其德”的不忠罪名,故而她不愿与人多言,连她的故交好友知恩都不知道她去了长阳宫。
      后来知恩为了请求春桃的相好去宫外买药,找到春桃跟前,春桃亦是故意在万安宫外约见,不让知恩知道自己去了长阳宫。
      不管白氏将春桃要过去安的是什么心,于春桃而言,白氏让她重新回到二等,挽救了她的颜面,乃是再造的恩人。对白氏忠心耿耿,就连章选侍的宫人托她买药这回事也未曾隐瞒。
      “奴婢原是想着,白小主入宫许久未曾有孕,一直是一桩憾事。奴婢悄悄将这生子的良方与白小主瞧了,依样配一副吃着,既不耽误了章小主的事,我们白小主也能有孕,也算是奴婢报恩了。白小主接过药方,也很有兴致,留着看了一回,到第二日才还给奴婢。奴婢不疑有他,便交给情郎出去采买了。现在想想,定是那时候,白小主便将药方调包了。”
      皇帝满面嫌恶地看着她:“你自诩对白氏如何忠心,如今却为着一顿尚未挨到的打就出卖她,可见你这忠心也不值多少斤两。”
      春桃闻言,面红耳赤,喃喃道:“皇上教训得是,只是纵是要报恩,也得先保全自己,方能留着性命报恩哪。”
      若此刻在场的是浸淫宫闱已久的皇后,亦或是天聪天明的许贵妃,想来已经能够从春桃的回话中察觉异样。作为一个二等宫女,虽有慌张之态,可春桃说话条理清楚,侃侃而谈,陈述事实的同时夹杂自己的推测,暗含诱导之意,还敢跟天子斗嘴,堪称有胆有识,实在不像是略加恐吓就出卖主子的胆小之人。
      只是皇帝身为男子,哪里懂得妇人之间的弯弯绕,闻言不过是皱眉啐了一句:“你倒是伶牙俐齿,照你的意思,此事与你无关,而是白氏的手笔咯?”春桃没有回话,只是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反倒是身为苦主的章选侍尚算冷静,分析道:“皇上,若是就此断定乃白淑女所为,或许有失公允,不若将那侍卫传来问话,让他瞧瞧这几个药包和他买进来的时候可有出入。再将他的人际往来、近日异动查探一番,便知是不是侍卫动的手脚。”
      倘若章选侍此刻跳出来一口咬定白氏要害她,反倒会减轻皇帝心目中白氏的嫌疑,章选侍与皇帝相伴许久,对这个枕边人的心思算是摸了个透,这一招欲擒故纵玩得一气呵成,果见皇帝脸上现出几分满意之色,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不过一声令下,又是可怜的林天白跑断了腿,这侍卫一见林天白过来,倒也不惊慌,想来是知道自己官司缠身,又是私会宫女又是私相授受,债多不愁,反倒是笑眯眯地反问林天白:“林内相为何而来呀?”林天白冷哼一声:“爷爷是为章选侍的药材而来。”他便点头道:“惊动了内相,想来是皇上知道了,想必春桃也未能脱身,倒是我连累了她。”叹了一声,又向林天白道:“内相稍等,待我将相关的物证寻齐全了,再与您去君前分辩。”
      等那侍卫拿着东西随林天白来到寿安宫,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安嫔也因为精神不济又与事件无关,告了疲累去往内殿歇息。章选侍倒是精神尚好,正目光灼灼地看向殿外,等候此人的到来。
      春桃也正翘首盼望着情郎的到来,见他随着林天白入内,忍不住叫了一声:“孙郎!”那孙姓侍卫闻言,抬起头看了春桃一眼,这一眼若是让其他有情人见了,定然要觉得诧异,只因目光中并无缠绵之意,反倒是像配合默契的同侪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帝都懒得发问,只冲林天白点了点头,林天白便尖声道:“孙平,你还不快将你倒卖药材,私相授受的事情从实招来?”孙平便跪在地上,口中道:“臣孙平见过皇上,见过这位娘娘。”皇帝闻言,指着章选侍,蹙眉道:“你不认得她?”孙平道:“皇上说笑,臣是戍守前殿的侍卫,如何能认得后宫的娘娘?”皇帝笑得一声:“你替她买药材,却不认得她,真是可笑。这一位就是转托你买药的章选侍。”谁料孙平闻言,依旧满脸困惑,道:“臣只是受春桃所托去购置药材,倒是不知道春桃是替哪位娘娘跑腿。”
      倘若孙平所言不虚,他连药是给谁吃的都不知道,那他买了毒药伤害章选侍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皇帝看了一眼林天白,林天白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近来孙平身边并没有天降横财,也没有家人突然遭难或是撞大运,基本排除了受人威胁或是贿赂的嫌疑。
      皇帝便问道:“春桃托你购买药材,你可还记得买的是哪几味药?”孙平闻言,便从靴掖内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口中道:“有的,臣还留着当时春桃给的采买单子。”林天白便接过来,大声念了出来。
      最上面几样是些针头线脑,宫外的时新胭脂之类,想来是其他宫女托他买进来的,最末一整列都是药材,林天白一样一样念了,冯院判同知恩都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着。等他念完,知恩便摇头道:“这不是奴婢的母亲给的方子。”而冯院判蹙眉道:“回皇上,这清单上所列,正是那致人假孕之药的药材。”
      章选侍便指着桌上那一叠知恩从寿安宫里拿出来的吃剩的药材,问道:“你瞧这些,可是你买过来的?”孙平只瞥了一眼,便摇头:“不是。”皇帝冷笑道:“你都不曾细瞧,如何知道不是?可见是在扯谎!”孙平道:“回皇上,臣采买的时候,店家包药材用的是桑皮纸,可这几包东西是用油纸包的,显然不是臣买回来的。”
      章氏冲孙平扬了扬下巴:“你再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买回来的?”孙平依言走过去,拆开包装翻了翻,面露疑惑之色,抓了抓头发,然后露出一个苦笑:“回贵人的话,臣不识得药材,当时药童抓药的时候臣也没细瞧,属实记不得是不是臣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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