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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集锦墨是雪中送炭 ...

  •   殷芷沅听过沐家的情况,出于对景元皇后的崇敬与信任,觉得沐家再无不妥,便点头答应下来:“你是宝庆的嫡母,你既然觉得妥当,哀家觉得可以定下来。只是你可别不过问孩子的意思,最好是择个机会,或是办宴,或是上香,叫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彼此没有恶感了,往后才好过日子。你若是不方便,便托了安成,或是直接让哀家牵头亦可。”黄氏忙道:“不劳母后烦心,儿臣择日便去同沐夫人商议。”
      说定了宝庆的亲事,婆媳二人又闲话几句,黄氏便告辞离去。
      到了下午,可巧安成过来探望母后,殷芷沅便同她说起黄氏所言之事:“上午你嫂子来过,同母后说起了宝庆的亲事。转眼宝庆也要出嫁了,倒是叫母后想起你哥哥,心中很是伤痛。”安成闻言,上前揽住殷芷沅的肩膀,宽慰道:“若是哥哥知道宝庆已经说亲了,心里定然觉得欣慰,所以母后也不必伤怀。”
      安抚了殷太后,安成又问道:“嫂子挑中的可是沐家?”殷芷沅点点头:“正是呢,母后再也想不到,同景元娘娘之间能有这样深的缘分,当了她一辈子的儿媳妇,亲如母女,如今哀家的儿子还要同她的侄孙当儿女亲家。”安成“哦”了一声,没有多话。
      殷芷沅奇道:“怎么了?难不成沐家还能有什么不妥?”安成含糊道:“也没什么,只是女儿私心里觉得他们家同咱们宝庆有些不相配的。”殷芷沅见状,还当安成是想起了早逝的兄长,心中怅然,便道:“若你哥哥还在,那自然不配,届时我们宝庆要么像太子选妃那般从清白民人家里择婿,要么如你那会子一般挑无意为官作宰的勋贵人家。如今宝庆虽然顶着公主的封号,实则算是郡主的身份,又不是嫡出,能嫁到公侯人家做宗妇,已是很不错了。”
      安成道:“倒不是说身份上般配不般配,依照女儿来看,宝庆行止端庄,堪为京中女儿典范,配给国公世子都算是下嫁。只是我觉得宝庆性子简单不惯争斗,嫁到沐家这种复杂的人家,只怕日子过得艰辛呢。”殷芷沅道:“沐家的孩子虽然多了些,可庶出的只有两个,也算是家风清正,况且年长的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另一个也在备嫁,往后留在家里的不过一个庶弟,也算是人口简单了。”安成把嘴一撇:“可那沐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呢,母后难道未曾听说过,黔国公畏妻如虎?”
      殷芷沅笑道:“母后从哪里听说?除了你这猴儿,还有哪一个敢这么不恭敬?”安成挑眉道:“说到不恭敬,女儿可不敢自称是独一份,母后忘了,江蓠在您跟前,也是什么都敢说的。”听见安成提起江蓠,殷芷沅便笑了:“确实,江蓠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她在你们府上可好,没给你惹出什么祸端罢?”安成笑道:“好得很呢,她自家相中了杨府管事的二儿子,眼光不错,那可是得了恩典除了奴籍,正经考上秀才的出息人。女儿已经许了她了,眼下正喜滋滋地办嫁妆呢。”听见江蓠有了归宿,殷芷沅也替她感到高兴。
      安成又道:“不说她了,母后你可知道,那黔国公夫人为人傲慢挑剔,行事又霸道,传闻整个黔国公府都是她说了算,她指东,便是黔国公也不敢往西。”殷芷沅道:“不会罢,听你嫂子说,那沐夫人可是前朝大学士的孙女,也是名门闺秀,岂会如你所说那般?”安成叹道:“也许正是因为她是学士的孙女才如此骄矜呢。若是不同他们家结亲,也许女儿会挺欣赏她,一个妇人支撑门庭,又当得家,又拿得主意,也算是裙钗不让须眉了。可是若将宝庆配给她儿子,就有些不美了,沐夫人这样霸道的性子,定然是要拿捏儿媳妇的,她儿子叫母亲辖制惯了,肯定事事顺着母亲,届时叫宝庆怎么过日子?”
      殷芷沅道:“这可怎么好,方才你嫂子来说的时候,哀家已经点头了。”安成见殷太后满面正色,自己先笑了:“母后不兴你这么耍女儿的,明明已经有了主意,偏要扮作六神无主的模样逗我。”殷芷沅也跟着笑起来:“母后不过是想探探你的意思罢了。”
      安成把手一摊:“嫂子自己觉得好的,我这个当姑姑的还能硬插一脚给他们搅散了不成。横竖沐家大面上也很得过,总不至于坑害了宝庆。再说了,十全九美的人家满地是,十全十美的可难,便是拒了沐家,也未必能找到更合适的。”殷芷沅笑道:“你倒是通透,母后看杨家便是十全十美的。”
      安成闻言,面上一红,喃喃道:“杨家确实算好的,可也算不上十全十美呢。我那婆母是个面甜心苦的,为着子息的事,女儿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话,假意往子佩房里放了个姨娘才好些。”殷芷沅拉住女儿的手:“杨夫人便罢了,背地里虽有些动作,至少不会当面刺你,总比你姐姐前头的婆母刘夫人要好。而且子佩实在是个难得的,你呀,已经是了不得的好福气了。”
      见安成有些羞意,殷芷沅便不再打趣,而是换了话题:“母后已经叮嘱你嫂子,设宴叫沐家小郎君同宝庆相看一回,若是宝庆自己愿意,可见是天定的姻缘,往后苦乐由自身。”说着又笑道,“也未必会苦。你同你嫂子都觉得宝庆性子木,不适合当家做主,可哀家却觉得这孩子虽然话少,却有主意,未必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受婆母拿捏呢。”
      安成点了点头,殷芷沅又问道:“往后我们安成做了婆母,可会拿捏儿媳妇?”安成连连摆手:“我们珩哥儿还早着呢,总也有五六年。”殷芷沅笑道:“也快了,孩子只愁不养,不愁不长。就比如母后的安成,好似昨日里还是那个踮着脚偷窥春僖殿里择皇后的小姑娘,一眨眼都快要是做婆婆的人了。”
      安成一扭身子,口中道:“母后!别把女儿说这么老,琛姐儿还没入学呢,琛姐儿的娘自然也年轻。”听见安成提起琛姐儿,殷芷沅便笑道:“是了,险些忘了这一茬。琛姐儿原定下年底伴着宁安入学的,谁料宁安冬日里堆雪人受了凉,病倒了几日,倒是延后了。等天气转暖了,再叫琛姐儿入学。可巧官哥儿也到了年纪,就让琛姐儿跟着宁安和官哥儿一道。”安成道:“母后放心,女儿已经给琛姐儿理好了东西,就等皇后发话呢。学里横竖有她哥哥在,我是半点都不操心。”殷芷沅点头道:“珩哥儿确实行事妥当。”
      瞧着四下无人,拉着安成的手道:“若是旁人在,防着他们多想,母后再不会开口,可如今对着你,倒好叹一句的:母后这么些真孙子假孙子亲孙子外孙子里头,还真就只有珩哥儿一个,处处妥帖,叫母后爱到心坎里的。”安成听见母后夸赞自己的儿子,心中自然熨帖,可嘴上还要客套几句:“母后言重了,珩哥儿在家里也皮呢。依女儿来看,宏哥儿、太子他们都是好的。”
      殷芷沅道:“宏哥儿倒是个老实孩子,像他姐姐,只老实太过了,哀家总担心他受欺负。生得倒是俊俏。”安成点头道:“正是呢,嫂子总嫌宏哥儿生得太风流相,怕他惹祸端。这样想来竟还是粗笨些的好。”
      殷芷沅点点头:“你嫂子是小心太过,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生教养过的,哪里那么容易惹出祸端来。至于宸哥儿,皇后教养严格,这孩子倒也是进退有度,只是到底受天赋所限,中庸太过,莫说不及官哥儿聪慧,便是宗哥儿读书上也比他强一些。”安成抿嘴道:“太子还小呢,许是大器晚成,况且还有‘勤能补拙’的说法,母后也不必忧心太过。”殷芷沅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点头道:“正是呢,太子是国之柱石,未来的掌权者,哀家倒是不指望他如何聪明,只寄望于他胸怀宽广,明辨是非,不要偏听偏信就好。”
      话中隐隐带出对当今皇帝的不满,这就不是安成能够置喙的了。因此她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拈起桌上食盒里的玫瑰松仁糖放进嘴里。殷芷沅也很快回过神来,自己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如今虽然宝庆将要备嫁,不再往学里去,可琛姐儿他们入学之后,人数只多不少,又要热闹了。”
      转眼冰消雪融,又是一年春好处,贵妃虽然尚未从姑母失势、自己失去一个孩子的悲伤中走出来,却也强打起精神,打点起三皇子入学的事。这一日长宁宫里正开了库房,一样一样检点贵妃的体己。因为许贵妃小产之后伤痛太过,虽然当着人不露出荏弱之色,可背人的时候仍是落了好几回泪,眼神便有些不济,故而大宫人鹿鸣拿着单子,一件一件地念给她听。
      念到一半,许贵妃道:“将那个竹雕的竹林七贤笔筒拿出来,那个小些,好在学里用,且不怕摔打。”麟趾在一旁候着,听见吩咐便依言去取。又有二等宫人捧着锦缎过来,请贵妃挑选给官哥儿制书袋的料子,许贵妃翻了翻,摇头道:“不要这个,只选那等耐磨耐脏的料子,便是素一些也无妨,只叫绣娘绣些活泼的图样就是了。”
      笔墨纸砚、书袋衣裳,一件件挑选了,有的则从私库里取用,没有的再往二十四司去要,贵妃本就不是多事之人,如今处境尴尬了,更不欲高调引人瞩目。鹿鸣领着小宫人跑了一趟,回来面上却带着些许不忿之色,忍了气向许贵妃回道:“司籍司的掌籍问,近来太子读书刻苦,每日都要默书,文房四宝所费颇多,更兼着宁安公主也要入学,娘娘中意的徽墨告罄,可否用旁的代替。”
      聪明如许贵妃,哪里听不出掌籍的弦外之音,她只笑了笑,向鹿鸣道:“无妨,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选用那次一等便是,不必特特地回来找本宫拿主意。”鹿鸣欲待说些什么,想想自家主子的处境,还是把话咽回肚里,忍气去了。
      太子读书刻苦,一以贯之,也不是近来才发奋,司籍司中常备着文墨,岂有青黄不接的道理。便真是捉襟见肘,也绝不该委屈了正经的皇子,还不是拜高踩低,见许贵妃处境艰难,便生了轻慢之意。
      鹿鸣去了一趟尚未回来,倒是麟趾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脸上带笑地走了进来,口中道:“娘娘,僖嫔娘娘打发安之过来,送来一匣子集锦墨。说是宁安将要入学,她素来是个温吞性子,还要托赖三皇子多多照拂。”
      宁安比官哥儿大了将近一岁,两人一道入学,谁照顾谁还未可知,纪僖嫔如此托词,分明是知道贵妃受到女官怠慢,欲帮扶一把,又不伤了她面子。
      许贵妃打开匣子,但闻墨香四溢,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麟趾笑嘻嘻地说:“集锦墨可是墨歙派大家邰格之的得意之作,僖嫔娘娘可真舍得。”许贵妃点头道:“锦上添花容易,雪里送炭却难,宛春实在是个难得的可交之人。”
      永宁宫毗邻长宁宫,两宫主位许贵妃与僖嫔早些年就因为煤灰结缘,素来交好,许贵妃从入宫伊始直到如今,也算是几番起落,可僖嫔对她的态度却从不曾改变,煊赫之时未见她巴结讨好,落魄时也不曾割袍断义。
      许贵妃叹了一回,把儿子叫过来,指着匣子道:“官哥儿瞧,这是纪娘娘送与你的集锦墨,万分珍贵,你可要珍而重之。”官哥儿点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眉眼间神采飞扬的样子与生母像足了十分:“等我把字练好了,就用这个给纪娘娘写一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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