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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其心可诛倒打一耙 ...

  •   皇帝一面深情款款地表白,一面往寝殿里走,越过绣着缠枝花下鸳鸯卧沙的屏风,便瞧见一道倩影侧卧在海棠红的被褥上,衣衫未解,云鬓半亸,侧身朝里睡着,肩膀一抽一抽,似乎仍在哭泣。
      玲珑浮凸的身段横在眼前,更兼着室内暗香浮动,盈盈生春,皇帝的一颗心愈发柔软,几乎要叫这温柔乡泡酥了骨头。
      他走上前掰着白氏的肩膀,口中柔声道:“这是怎的了?”白氏拧着身子挣了挣,仍不肯回头,口中道:“皇上来了,且请别的宫殿里坐坐,嫔妾损毁了容颜,再无颜面见有情郎了。”皇帝听见这一声“有情郎”,只觉得通身舒泰,愈发柔情蜜意:“可人儿既知朕是有情郎,便该知道朕不是那等只重容貌的庸俗之人,岂会因可人受了伤就移情别恋呢。快起来让朕瞧瞧伤得如何,可让太医来瞧过了?”
      白氏依旧不肯回头,拿帕子盖了脸,闷声道:“不曾。嫔妾不过一个末流的淑女,哪里请得动太医呢。”皇帝轻笑道:“原来是在恼这个。可人再莫叫那个不长眼的乔氏气坏了身子,合宫上下,哪一个不知道你是朕的心头好?”白氏笑得一声:“咦?嫔妾原是皇上的心头好?嫔妾自己都不知道,还当唯有章选侍才是您的心头好呢。”
      她语笑婉娈,人如其名,真真是娇俏可人,皇帝愈发得了兴味,笑道:“原来是吃醋了。那章氏不过是朕磋磨人的筏子罢了,理会她做甚。”白氏微微揭开一点帕子,露出一双含情妙目,乜斜着眼问道:“磋磨人?磋磨哪个人?莫不是在磋磨嫔妾罢?”
      皇帝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似是不愿提起那人的名字,只将她脸上的帕子抢过来,口中道:“莫说那些了,且让朕瞧瞧伤得如何了?”说着便凑上去看她脸上,原还当是那宫女为了哄他往长阳宫里来,故意说得夸张,可如今瞧见白淑女脸上的伤痕,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白皙秀美的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指痕肿得老高,靠近鬓角的地方还被指甲划破了,现出三道血印子。
      皇帝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白淑女捧着腮,喃喃道:“是不是难看极了?”皇帝咬牙道:“乔氏真是蛇蝎心肠!”白氏眼神一暗,叹道:“皇上也别怪乔才人了,原是嫔妾的不是,见着她不曾行礼。况且她打嫔妾的时候,嫔妾也还手了。乔才人纵有三分不是,嫔妾倒是担着七分呢。”她顿了顿,复又露出为难的神色,踌躇了片刻又道:“其实嫔妾原是规矩守礼的,心想乔才人不守规矩便罢了,嫔妾岂能同她一样,于是老老实实报给皇后。谁承想,皇后娘娘竟然拉偏架,人都不曾亲自过来,只叫我们各自回宫等候发落。”
      皇帝见她十足的可怜模样,恨不得能以身代之,替她承受面颊上的疼痛,听见她这样一说,对乔氏的厌恶升腾到了十二分,当即便要叫林天白去传旨发落乔氏。又听见她言语中带出了皇后,眉头蹙得更紧。回头一看,刚好瞧见林天白在殿门口探头探脑,见他终于回头了,连忙露出一个笑容:“皇上可忙完了?皇后娘娘见您久久不至,正打发人过来问话呢。”
      听见林天白的提醒,皇帝这才醒转过来,惊觉自己竟将贵妃小产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得向白淑女赔笑道:“朕一心记挂可人,竟然忘了一桩极要紧的大事了。你且先请个御医给你瞧脸,朕先去处理完旁的事情再来。”白淑女噘着嘴道:“是何等大事,叫皇上连陪着嫔妾看病都不及呀?”皇帝蹙眉道:“方才接着消息,贵妃小产了。”白淑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芒,语气倒是充满惋惜:“那可不好呢,还是许姐姐的事情要紧,皇上赶紧去吧。”
      她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便宜,落在情人眼里,皇帝倒是觉得她宽厚贤良,心中更是喜欢,于是就别了白氏,复又往寿康宫中去。
      皇帝的脚才迈出长阳宫的大门,这厢莺歌就急急地往寝殿去,拿绢帕包了屋檐下敲下来的冰凌为她敷脸,口中心疼道:“小主这一巴掌,打得也太重了些。做做样子便罢了,您肌肤这么细嫩,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好不了呢。”肿胀疼痛的伤口被冰一激,白淑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另外一边完好的嘴角却依旧挑起一个冷笑:“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若不打得重些,届时皇上看见乔氏脸上的掌印,纵是嘴上不说,也定会觉得我狠心。”
      莺歌叹道:“奴婢不曾陪小主往千秋亭去,倒是不知当时的场景。可是依照奴婢的笨想头,乔才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小主就不该向她动气,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呢。”白氏轻嗤了一声:“鼠目寸光的东西,你哪里知道!没瞧见章氏那个贱婢上位之后,皇帝待我就淡了么。若我仍旧有刚入宫时的那般盛宠,乔氏区区一个才人,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我叫板。还不是看我恩宠淡弛,才把我当作一个软柿子。你当我打乔氏是大动干戈,实则我这是在杀鸡儆猴,就是要拿乔氏立威,叫宫里的人都知道,我白可人圣宠不衰,不是她们可以随便招惹践踏的!”
      莺歌闻言,心中咋舌,口中却依旧柔声劝哄道:“小主放心,方才皇上不是说了么,那章氏不过是个筏子罢了,皇上哪里是真心疼惜她,皇上的心里啊,还是只有您一个,不然贵妃小产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被皇上放在您的后头了呢?”这一句马屁终于拍对了地方,白淑女闻言,口中犹且嗔怪,脸上却已经露出甜笑来。不多时燕舞去请的御医也到了,自去为白氏开了消肿化瘀的药物不提。
      且说这厢殷芷沅同皇后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慈宁宫里去,谢兰也被紧急叫回,将她路过千秋亭时的见闻说了:“奴婢不知前文,路过的时候只瞧见乔才人两边脸紫涨起来,乔才人身边的姐姐央告奴婢去取块冰或是煮熟的鸡蛋给乔才人揉脸。白淑女则好端端站在亭子里头,似与乔才人有对峙之态。”将康贵太妃身边的宫女拜高踩低、不愿伸出援手一节略过不提,只将白淑女问自己姓名,邀她入长阳宫服侍的事情说了。
      殷芷沅听完,朝谢兰点点头,又转向皇后:“此事皇后是如何处理的?”皇后蹙眉道:“乔才人的宫女报上来的时候,儿臣正乱着,只当二人起了口角,倒是不知道竟然还动了手,便打发她们各自回到宫里,等此间事了再行发落。”殷芷沅点了点头:“事有轻重缓急,你如此处置也不可谓不妥当。只是眼下皇帝已然被白氏先勾到了长阳宫里,接下来你该如何处置此事,就得好生考量了。”
      皇后点头道:“儿臣知道,欲待了结此事,还得先将乔才人和白淑女两个叫来问清始末,方好决断的。只是贵妃这边的事情未了,儿臣也是分身乏术呢。”殷芷沅原想点醒皇后,白氏抢先求见了皇帝,极有可能颠倒黑白让皇帝站在她那一边,届时再想给出一个公允的处置,公道和圣心只怕难以两全。可是见皇后办事仍旧是一板一眼,经由自己提点也不知道变通,殷芷沅只得罢了。
      大致了解了千秋亭事件的情形,二人复又回到寿康宫,且喜寿康宫离慈宁宫算不得太远,否则走这么一个来回,与皇帝哪一个先到都难说。
      等了不多时,皇帝终于到了,朝殷芷沅问安之后,便蹙眉问道:“徽羽她如何了?”殷芷沅蹙眉道:“不好呢,这孩子素来倔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此刻精神头怕是不济,皇帝可要好生安慰她。”皇帝点头道:“朕去瞧瞧她。”说着便往偏殿走,抬眼看见墙根下跪着两个人,便问道:“这是怎么了?”皇后代答道:“这两个一个是许太后的宫女,一个是贵妃的宫女,因她们伺候不力导致贵妃小产,太后娘娘罚她们呢。”皇帝闻言,眉头舒展:“合该如此,母后素来是赏罚分明的,便是您不罚,朕也要重罚她们。”
      皇帝进去了不过一盏茶功夫,便走了出来,殷芷沅问道:“徽羽如何了?”皇帝叹息道:“瞧着脸上半点血色也无,怔怔地掉泪珠子。朕与徽羽相识也有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她这般荏弱无助的模样。”殷芷沅笑道:“既然徽羽如此惹人怜爱,皇帝为何不多陪她一会子?”
      被殷太后戳穿西洋镜,皇帝神情有些狼狈,他别开眼,低声道:“朕这不是怕扰了徽羽歇息么,故而只问候了几句,便叫她睡下了。”
      “原来如此,皇帝真是温柔体贴。”殷芷沅似笑非笑道。寻常依照她的性子,素来不会干这等挤兑人的事。可她知道皇帝为了一个殴打宫嫔的白淑女将小产的许贵妃冷在一边,便在一旁说了两句风话。
      皇帝被嫡母追问得十分狼狈,他别开眼,瞧见立在一旁的皇后,瞬间寻到了另外的话题:“是了,皇后,朕经过长阳宫的时候,听见白淑女说她同乔才人起了口角,被乔才人掌掴,你却令她们各自禁足思过,这是何故呀?”
      皇后吃惊地睁大眼睛:“您说是谁掌掴了谁?”皇帝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乔才人掌掴了白淑女。朕虽不曾亲眼瞧见,可白淑女脸上分明有好大一个巴掌印,总不能是她自己打的罢?”殷芷沅闻言,也很吃惊,回头看一眼侍立在侧的谢兰,谢兰朝她摇摇头。殷芷沅便微微点头示意谢兰自己知道了,却不曾发话,只静静看着皇后如何作答。
      皇后道:“回皇上,是这样的,乔才人的宫女报到坤宁宫的时候,并未言及掌掴之事,只说二人起了口角,请臣妾仲裁。彼时臣妾刚接到贵妃在寿康宫小产的消息,正急急赶往寿康宫,无暇他顾,便令二人暂且回宫听候发落,并不曾令二人禁足。”
      皇帝闻言,颜色稍霁:“朕就知道皇后素来公正,不是那等不辨是非偏听偏帮的人。且巧朕已经从白淑女那里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干脆便转述给皇后,由皇后发落了。”说着便将白淑女所讲转述一遍,皇后听完,犹豫道:“非是臣妾不信皇上,只是此乃白淑女一面之词,是否该将二人传召过来,当面对质,方显公允?”
      皇帝心中不耐,摆了摆手,刚欲发落,殷芷沅却插话了:“哦?咱们皇宫里规矩森严,竟然还能出现掌掴宫嫔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端,那少不得劳烦皇后当众审问一番,哀家这老婆子也好增长一番见识。”皇后欠身道:“是儿臣管理后宫无方,叫母后看了笑话。”虽如此说,心里却知道殷芷沅发话只是看不得皇帝听信白氏一面之词就要盖棺定论,并非苛责于她,所以并不畏惧。
      皇帝见殷太后发了话,便改口道:“既然母后有言,儿臣定当尊奉。”说着,回头命随侍的宫人将白淑女同乔才人两个传到皇后的坤宁宫里,几个人便也跟着移步坤宁宫。行至寿康宫门口,殷芷沅忽然又道:“是了,许太后听闻贵妃小产,急痛攻心昏迷了过去,皇帝可要去看望一番?”皇帝瞧见今日里素来温柔贤惠的嫡母几次三番地“没眼力见”,心里又是诧异又是烦躁,如今“许太后”三个字在他面前几乎成了屏蔽词,但凡听到只言片语便暴躁异常,听见她病倒都觉得是报应,更遑论去看望她了。当即摆了摆手:“许太后病了正该静养,朕此刻去看她倒是给御医添乱了,等她痊愈了儿臣再去探望。”
      殷芷沅也并非蓄意挑衅,她只是想借此探究皇帝对许太后的态度,见他听闻许太后生病,虽然不耐烦,却也不曾露出大快人心的模样,知道他尚且顾念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摸清了皇帝的态度,她便笑了笑,绝口不提许太后之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坤宁宫:怎么又是我?晦气!
    上一章发出来肉眼可见读者们对皇帝和白淑女感到生气,作者声明这只是人物设计,作者本人也很不赞同他们的言行!提前指路白淑女的便当在九十多章,大家稍安勿躁,至于皇帝,他后面还会有一些令人生气的操作,但作者已经听到读者们的反馈了,以后会派女主尽力引导他学好,争取让他少气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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