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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其情可哀小惩大诫 ...

  •   且说殷芷沅接着消息,即刻赶往寿康宫,倒是与才完了差事的幽微前后脚到。她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幽微在向皇后回话:“奴婢按照您的意思,让乔才人与白淑女两个各自回自己宫里等着了。”皇后点了点头,正欲抽出时间问问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龃龉,打眼一瞧见殷太后来了,也不问了,忙忙地上前几步,拉住殷芷沅的手,泫然欲泣道:“母后您瞧,这可怎么好。”
      殷芷沅握住皇后的手,问道:“可曾报给皇帝知道?”皇后点头道:“已经打发人往前头去了,只是路远,也不知皇上此刻忙不忙。”殷芷沅点点头,复又问道:“贵妃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皇后叹息道:“是因为许太后的事。儿臣唯恐许贵妃知道了忧心太过,已经劝告她莫往寿康宫里去,可惜这样一说反倒是叫她更加悬心,还是过去了。”
      殷芷沅闻言,问道:“是她自个非要往寿康宫里跑,还是许太后打发人去请她?”皇后一愣,她身边的翠微便上前一步,代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许太后宫里的消夏自作主张去找贵妃的。”殷芷沅点点头:“这就是底下人的不是了,消夏同许贵妃身边的两个大宫人,轮流往墙根下跪着,跪足半个时辰了事。”皇后闻言,从旁劝解道:“消夏倒是罢了,原是自己怕事才报给许贵妃。儿臣瞧着许贵妃身边两个宫人倒是忠心呢,也曾苦劝贵妃不往寿康宫来。”殷芷沅拍拍皇后的手背,笑道:“茵姐儿是个心慈的,哀家很是高兴。可哀家罚她们是为了她们好,待会皇帝过来,定要发落底下人,届时你们说哀家罚过了,把事情揭过。”
      皇帝因为许太后的事情,想来对小产的许贵妃没有多少怜惜眷顾之情,至多敷衍地哄慰一番,重罚几个伺候的人以示对许贵妃的爱重便了事。殷芷沅小惩大诫,看似责罚,实则反倒是护着她们。
      皇后看见殷芷沅身边的小宫人往墙根处放了两个厚厚的垫子,虽是冬日里,可墙角的细雪早被清扫干净,这会接近中午,正是阳气充足的时候,太阳一照半点湿气也无,又铺了垫子,既不会跪坏了,也不会落下风湿,不由感佩殷太后仁厚又心细。消夏有些不甘不愿,仍觉得去请许贵妃是个高明的主意,且除了入秋不答应,余下的迎春猫冬两个分明是支持的,怎么就罚了自己一个。鹿鸣与麟趾两个倒是心悦诚服,当下便由鹿鸣同消夏一道罚跪,麟趾照顾小产虚弱的许贵妃,隔一会再轮换。
      殷芷沅发落完,便问一脸疲惫在一旁整理药匣的赵御医:“贵妃可好?”赵御医点头道:“贵妃娘娘无虞。”又赞叹道:“微臣行医也有十余年了,从未见到如贵妃娘娘这般吃痛的,小产之痛不下生产,娘娘却能咬住了一声都不喊痛,中途也不曾晕厥过去。”殷芷沅点头叹道:“她确实是个心性坚韧的。可怜见的,哀家去瞧瞧她。”
      殷芷沅同皇后走进偏殿里,见许贵妃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瞧见她们进来,冲她们点点头:“见过太后、皇后,恕臣妾不能施礼。”殷芷沅见她痛得脸色惨白,额上还有虚汗,下唇都被咬出了印子,心里十分不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可怜见的。”这时候才发现她掌心里也全是掐出来的指甲印子,右手中指的指甲原本养得葱管也似,如今竟齐根断了。
      饶是如此,方才小产的时候竟也一声未出,难怪赵御医瞧见了都要纳罕。只是心性坚忍如贵妃,瞧见许太后的情状竟也持不住,可见她看似坚强,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如今许太后大厦将倾,全副担子都落在这副柔弱的肩膀上。好在朝堂上还有一个许行羽,许贵妃一时间也不至于无枝可依。
      皇后见她可怜,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便是为了官哥儿,你也得赶快将养好身子。”许贵妃闻言,眸中水光一亮,点头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臣妾省得的。”殷芷沅也宽慰道:“你放宽心,皇帝他只是一时受不了这样的冲击,急怒攻心。等他冷静下来,一切都会好的,毕竟他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话虽如此,联想到皇帝对贤妃的态度,殷芷沅自己也有些心虚,若真是念旧情的人,贤妃怎会落魄一至于斯。可若说皇帝不念旧情,又缘何夏婕妤去了那么久,年节里皇后提议将沈康嫔放出来,他还是不肯呢。
      许贵妃听见殷芷沅的话,心里雪亮,情知这不过是宽慰之语,却也依旧点头谢过。殷芷沅与皇后宽慰了贵妃一番,见她昏昏沉沉,便命她好生休息,二人仍退到外殿,等着皇帝的到来。期间许太后醒了一次,得知侄女儿落胎的消息,哭了几声,喝了御医开的药,复又沉沉睡去。
      等了许久不见皇帝过来,也不见林天白打发人来回话,皇后纳罕,又命宫人跑了一趟。那小宫人回来时面上有些尴尬的神色,嗫嚅道:“皇上接着消息,本是直奔寿康宫来的,可中道上……中道上被长阳宫的人截了去。”
      皇后闻言,登时立起来,眉头蹙得死紧,问道:“长阳宫?白淑女又是出了何事?还能比贵妃小产更要紧?”那小宫人一些不知,倒是翠微从旁说道:“娘娘忘了?方才乔才人打发人过来请动您,说是她与白淑女两个起了龃龉,您让幽微去了。”先前木樨过来的时候,皇后才接到许贵妃小产的消息,正乱着,哪里有闲暇顾及,连乔才人是同哪一个起了争执都未曾听清,如何想得起来,如今听见翠微提醒,才略想起来些许,当即把幽微叫过来问道:“你可知道乔才人与白淑女两个出了何事?”
      幽微眨眨眼睛,答道:“二人在千秋亭那一片遇着了,起了口角,奴婢过去的时候瞧见乔才人两边面颊紫涨起来,似是吃了掌掴。”皇后闻言,轻轻吸了口气,怒道:“你怎生不早些同本宫说?”幽微一顿,讪笑道:“奴婢也是奉您的命令去请两位小主各自回宫等着的时候才瞧见的,回来之后您一直在偏殿瞧许贵妃,没来得及跟您回话。”
      皇后气得无话,此刻也没那心思斥责她,只拣要紧的问:“罢了,本宫只问你,你可知道她们是如何生出口角的?”幽微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倒是殷芷沅身边的薜荔说了句:“皇后娘娘问的可是乔才人同白淑女之间的事?我们宫里的谢兰路过的时候倒是听了一两声。”皇后听闻,也不及等人将谢兰叫过来了,上前向殷芷沅道:“母后,不若我们往您宫里头去?”殷芷沅在边上听了个皮毛,也道不好,便点了头,打发薜荔往寿平宫去把谢兰叫回去,自己搭着皇后的手往慈宁宫里去。
      话分两头,且说皇帝接着许贵妃小产的消息,又听见她人在寿康宫里,早已将来龙去脉猜到了七八分。想来是许太后经不住事,告诉了许贵妃,倒叫她受了惊吓,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皇帝对许贵妃的感情十分复杂,起初因为许太后的辖制而迁怒,觉得与许太后生得肖似的许贵妃天生带着三分可厌;后来见着她理家管事的才能,倒是另眼相看了几分,可依旧对她存着怀疑与戒备;及至后来许行羽高中探花,为了笼络新贵而亲近许氏,这才发觉此女颇有些远见卓识,着实算得上脂粉队里的英雄,遂平添了几分激赏。
      如今见识到许太后的真面目,母慈子孝的虚假场景幻灭,他对许太后恨也有之,爱也有之,虽不知如何处置许太后,却也不曾生出迁怒于许贵妃的念头。骤然听见她落了胎,心中五味杂陈,可横亘其中的主旋律,依旧是怜惜垂爱。
      因此他接着消息,二话不说便往寿康宫跑,总也要叫许贵妃知道自己并未将她弃若敝履的。谁料才走到前后殿的交界处,过了一道垂花门,便瞧见一个宫女满面泪痕,见他过来,有如看见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跪在地上,泣道:“皇上可算来了,我们小主险些叫人打杀了!”
      皇帝一心挂念贵妃,正欲将人呵走,猛然惊觉这宫人好生眼熟,不是别个,正是自己所钟爱的淑女白氏的贴身宫女。他的脚步便硬生生顿住,蹙眉道:“你方才说甚?是谁打了白淑女?”
      依皇帝的想头,白氏位份虽低,可宫中上下都知道她是自己的心头好,再没一个不长眼的真把她当作末等的淑女对待,合宫上下谁敢打她?只怕是高位者觉得她犯上,一个许太后自身难保,自不会寻她晦气;殷太后有雅量,再怎么生气也是好涵养,绝不会动手打人;皇后素来是个贤妻,又重声名,也不会打人;许贵妃小产了正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也只有贤妃了,又是高位妃子,又与白氏素来有些旧怨的。
      他如此想了,便也如此问了:“可是贤妃打了你家小主?”那宫女一愣,摇了摇头,愕然道:“不是的,是乔才人!”
      他心里倏地一松,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却也弄不明白心中那一抹淡淡的庆幸究竟缘何而起,只把那宫女叫起来,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你边走边将来龙去脉告诉朕。”
      口中说着,脚步已经在往长阳宫处拐,林天白立在皇帝身后,瞧得一愣一愣的,可也没胆提醒他,才落了胎的贵妃正在寿康宫里等着。
      那宫女见皇帝肯跟她走,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得意笑容,口中却依旧带着哭腔,边走便回话道:“原是今日里天气晴好,我们小主便往御花园里散心,行至千秋亭,见景致宜人,便看住了。这时候乔才人走过来,满面煞气,喝住我们小主,硬说她见到位份高于自己之人不曾行礼。可怜我们小主,皇上您也知道,素来是有些痴气的,望着残冬凋敝之意,联想到自己身如飘萍,正在凄惶,实是不曾瞧见乔才人过来的。乔才人见状,便恼了,说咱们小主不分尊卑,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我们小主皮子嫩,如今肿得老高,上头还有指甲刮起来的皮肉……”
      说到这里,她还哀声痛哭了两句,皇帝闻言,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他听见动手打人的不是贤妃,心里十分安逸,至于乔才人素来是个什么性子,可会干出此等飞扬跋扈之事,他早就无暇顾及了。乔才人于他,不过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只依稀记得她是今年选秀新进来的,生得娇艳,性子也辣,若无章选侍珠玉在前,他兴许会对她很感兴趣,可有了章选侍再看她,便仿佛瞧见东施效颦,大感腻味了。
      一面走一面说道:“可笑她不过比可人高了半阶,竟也敢做张做致朝可人拿乔。既然仗着身份说话,体面是朕给的,抬抬手也能收回,叫她往后也莫当才人了,往长阳宫当个扫地传话的宫女罢。”
      三言两语发落了乔才人,林天白听见了,却是为难,既不敢不把皇帝发的话当一回事,又不敢无凭无据地盖棺定论,就这样去传旨,急得一脑门的汗,好在皇帝也不曾发话,他便充糊涂,只跟着他往长阳宫跑。
      不多时行至长阳宫里,皇帝奔到寝殿正要去看白淑女,却见她的另一个宫婢拦在殿门前,向皇帝施礼道:“皇上,我们小主说了,感念皇上有心,此时此刻还愿垂顾,只她失了颜色,不愿面君。”皇帝一把推开宫女,径自往殿内走,口中说道:“傻可人,朕岂是那等只贪颜色的薄幸之人。你我两心相知,又岂会因为你伤损了容貌就将你弃之不顾?”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昊哥儿你说情话的时候是不是只会叫人傻xx?
    皇后:(回想起自己曾被叫做傻茵茵,)晦气!
    皇帝:不啊,朕管初恋叫菡萏儿,这可是独一无二的!
    贤妃:晦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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