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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闻秘事许贵妃小产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厢章选侍恭贺过康贵太妃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寿安宫,今日是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她可没有闲心关心一个新晋贵太妃的八卦,她还有要事在身。
      请平安脉的不是别个,正是章选侍的老熟人穆御医。他将手隔着丝帕放在章选侍手腕上,片刻之后,含笑点头道:“娘娘脉象平稳,一切都好。”章氏嫣然一笑:“说过多少次了,我这个位份上的人,当不起一句‘娘娘’。”穆御医便笑着改口道:“是,小主。”章氏笑了笑,跟着点点头:“有劳御医了。我这里还有一事想要询问御医。”穆御医便笑道:“洗耳恭听。”
      章选侍见他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清俊的脸上满是儒雅的气息,不由心生促狭挑逗之意,笑道:“我倒是不曾发现,穆御医生得这般俊秀。”穆御医闻言,一张俊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连连摆手道:“小主莫要调笑。”章选侍笑得花枝乱颤:“哪里是我调笑,实话实说罢了。我寻常见太医院的大人们,个个年纪轻轻就蓄了髭须,仿佛这样便能显得老成些,更叫病患觉得可信似的。”又拿眼打量了穆御医一番,笑道:“穆御医倒是不同俗流,还是这般显得年轻俊俏呢。”
      穆御医闻言,垂了头,收了脸上笑意,一言不发。章选侍心中纳罕,素来与此人相交,只觉得他脾气极好,绝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且自己方才所言虽然有些轻佻,却也谈不上冒犯,也不知哪里触了他逆鳞,怎生不悦起来?莫非他是当我说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章选侍见他不乐,便也收了调笑之意,有些尴尬地圆场道:“是我轻狂了,你可别恼。”穆御医颜色稍霁,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无妨。方才小主说有事要问,不知是何事?”
      章选侍便顺势将话题引回正题:“我想同御医打听,可有什么药物,能够让妇人假装有孕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必装许久,能假装三四个月,脉象上看不出不妥来便可。”见穆御医沉吟不语,又道:“你放心,我这不是害人之心,只是好奇,白问问罢了。”
      穆御医忙道:“不是学生起了疑心,实在是学艺不精,并不精通。小主若是不急,等学生回去翻翻医书,查到了再来回禀。”章选侍忙道:“不急不急,那就有劳御医了。”
      这厢穆御医请完脉,告辞出来,正好瞧见寿安宫正殿里另一位同侪也走了出来,便寒暄道:“赵大人。”那赵御医是给怀孕的安嫔请脉的,瞧见穆御医,便与他结伴,一道回太医院。穆御医便闲话道:“陈娘娘脉象如何?”赵御医笑道:“母子均安。这位陈娘娘身子壮健,怀相又好,十分省心,给她请脉倒是个轻省的差事。”
      提起孕妇,穆御医想起方才章选侍的嘱托,便问道:“是了,说起孕妇,晚辈有一事请教。”将章选侍的疑问说了,赵御医闻言,却似如临大敌,正色道:“怎么说,难不成是陈娘娘假装有孕不成!”穆御医忙笑道:“没有的事,就事论事讨论医术罢了,赵大人不必紧张。”赵御医松了口气,笑道:“吓我一跳。你所说的症状好生熟悉,从前白淑女有孕的时候,正是我负责的脉案,可巧白淑女不正是有孕三四个月而后小产的么。不过那可不是假装有孕,我摸脉摸得真真的,白小主身子虽弱些,孩子倒是安稳。只可惜到底没养住。”
      穆御医闻言,忽然便明白了章选侍何故出此一问。他与章选侍初次相识的时候她还不是妃子娘娘,只是贤妃宫里的婢女,一身狼狈地奔到太医院,求他救救自己的主子。大雨打湿的额发湿哒哒地贴在脑门上,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实在算不上美貌,可不知怎么的,昔年那个叫墨雨的宫女,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却比如今言笑晏晏的章选侍来得生动鲜明许多。
      他赶紧摇摇头,摒除心中杂念,就算她如今不是妃子,也不是他这种……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肖想的。言归正传,他清楚章选侍与贤妃之间的情谊,如今找他打听这件事,也许就是想查查当年白淑女小产的旧案,想要将那一丝莫须有的嫌疑,彻底从贤妃身上洗刷下去。
      见他沉吟不语,赵御医提议道:“你若是困惑,倒是可以去请教冯院判,他精通千金方,旧年许贵妃怀三皇子的时候,胎里带着热毒,就是他看好的。如今三皇子虽然还是容易上火,却没旁的病症,可见他医术高明。”穆御医闻言,眼前一亮,忙拱手谢道:“多谢赵大人指点,晚生回去就去请教冯大人。”
      只可惜没等他们走出宫门,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瞧其衣着和气度,定然是大宫女无疑,对着赵穆二人露出欢喜的神色:“二位可是太医院的大人?”赵御医与穆御医对视一眼,点头道:“正是。”那宫女才把气喘匀,连忙道:“烦请二位大人随我往寿康宫一趟,贵妃娘娘动了胎气!”
      二人闻言,屈指一算,许贵妃有孕不到四个月,此刻惊动胎气只怕有小产之虞,不由神色凝重,二话不说,便跟着宫女一路小跑。赵御医年纪大些,跑得气喘吁吁,倒是穆御医年轻,跑得比宫女更快些,还有余力搭话:“这位姑姑可知贵妃娘娘是因何时动了胎气?”那宫女回话道:“贵妃娘娘骤临大变,吃了惊吓。”
      穆御医闻言,眉头蹙得死紧,忍不住斥责道:“娘娘千金贵体,又身怀有孕,如何能受惊吓,底下伺候的人也太不精心了。”欲待问问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却察觉赵御医扯了扯他的袖子,似乎不欲他多言,便住了口。
      那赵御医见他从善如流,暗自松了一口气。穆御医于医学一道孜孜以求,十分勤恳,他当了十来年的御医,十分欣赏这样上进的晚生后辈,见他不通人情世故,便很愿意提点一番。这宫里的娘娘养尊处优,岂会无缘无故受到惊吓,要么是天灾要么是人祸,无论哪一项都不是他们身为小小御医可以随便置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分分尽了医者本分便了了,岂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且说半刻钟前,约摸就是穆御医为章选侍请平安脉的功夫,那许贵妃从宫婢口中听闻许太后不好,急急忙忙赶往寿康宫,甫进门便听见里头的大小宫人哭作一团,她走进去连个接待通报的人也无。走到内殿才瞧见入秋迎上来,一双眼肿得核桃也似,瞧见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道:“贵妃娘娘来了,太后正盼着呢,请到殿内坐。”
      许贵妃素来与许太后相厚,往寿康宫中来得勤,知道入秋乃是许太后跟前第一人,最是持得住,见她都哭得眼睛通红,情知事态严重,一颗心跳得厉害。
      进入内殿,瞧见许太后蓬头垢面地坐在罗汉床上,面色惨然,鼻尖通红,肩膀微微颤抖,脸上泪渍斑斑,却不见眼泪,只怕是哭了一整夜,泪水都干涸了。许贵妃连忙走过去,挨着许太后坐下,握住她的手,唤道:“姑母……”
      只一声就哽住了,竟不知从何说起,许太后虽然视她如亲女,可事关当年换子,亦不曾透半个字给她,她对于这些前尘往事亦是一概不知,也不知如何劝解。半晌方道:“怎生就到了如此的地步?”
      许太后原本如同泥塑木雕,如今见问,仿佛触动机关,眼珠转了转,蓦地发出尖锐的悲鸣,紧紧握住许贵妃的手,指甲嵌进肉里,口中道:“徽羽,哀家完了!”
      且说入秋守在殿外,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赞同惊动许贵妃,毕竟怀孕的许贵妃是自家主子的最后一道护盾,倘若许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许太后才是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可是许太后一倒,迎春消夏几个都没了主心骨,只想找个能拿主意的人罩着,竟趁着自己照顾太后分身乏术,偷偷跑去长宁宫请来了许贵妃。如今贵妃来了,她竟也舒了一口气。贵妃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年纪轻轻就老成持重,她拿的主意就没有错的时候。
      有许贵妃劝解太后,入秋肩膀上的担子松了一半,这才有闲暇去管束寿康宫的宫人。她负手立在台阶上,将抱在一团饮泣的宫人喝住了:“青天白日的,嚎什么丧!老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皇上仁孝,廿余载养育之恩,岂会说放就放,没瞧见皇上虽然认回生母,却不曾褫夺咱们太后的徽号,甚至连一道公开真相的旨意都不曾下么?”
      那些小宫人瞧见许太后哀哀欲绝,听见一星半点消息,都以为走到了绝路,这才抱头痛哭,她们本就见识短浅,如今听见入秋这么一说,都怔住了,呆呆地瞧着她。入秋趁热打铁,继续道:“聚在一起成什么样子,各自散了回去当差,从今往后要是叫我抓到哪一个敢怠慢了圣慈皇太后,我头一个不饶!”入秋如此说着,似乎自己给自己注入了勇气。
      皇帝还没发话,许太后还没完呢。若是动了真怒,早该在抬举康贵太妃的时候就已经将许太后踩到泥地里,到此刻依旧引而不发,想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可惜殿中的许太后,见事尚且不如入秋一个宫女明白,只觉得自己大势已去,瞧见亲人,更是哭得心胆俱裂,许贵妃欲待问清详情推测皇帝的心意,可许太后正乱着,说话颠三倒四,还夹杂着崩溃的饮泣,根本说不明白。许贵妃被她哭得六神无主,只得出去叫昨日里跟着许太后赴宴的宫女。
      入秋才训斥了宫人,便见许贵妃站在殿门口扶着肚子朝她招手,连忙上前搀住她,将她请入偏殿坐着,上了热茶,这才开始叙述来龙去脉。起初许贵妃面色犹可,随着入秋的叙述,脸色逐渐泛白,等听见皇帝开口发落许太后的时候,已是一丝血色也无。入秋察言观色,见她眉头微蹙神情痛楚,忙住了口,问道:“娘娘可还安好?”许贵妃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觉得腹内绞痛,下裳濡湿,心道不好,却已经连开口的力气也无。
      入秋眼睁睁看着许贵妃攥住裙摆软倒下去,扶都扶不住,饶是沉着冷静惯了的,也慌了神,连忙唤人。鹿鸣与麟趾两个飞奔进来,瞧见主子倒在地上,也急了眼,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几个人半扶半抬,将许贵妃送到床榻上,倒热茶的倒热茶,盖被子的盖被子,入秋回头的时候,却瞧见方才许贵妃坐过的椅子上已经洇开一片血色。
      这下可了不得,入秋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去,叫猫冬去请御医,自己则过去禀告许太后。她原想着许太后再不济,大小是个主子,又是年高有过生养的,总能帮着拿主意,谁料许太后走进偏殿瞧见许贵妃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身下淋淋漓漓,当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入秋反倒要多照顾一个太后,见鹿鸣麟趾两个忙着照顾许贵妃,只好直着脖子喊人,把迎春和消夏两个一道喊了进来,一个去请皇后,另一个帮着自己去扶许太后。
      因为猫冬去得早,太医又可巧才从寿安宫出来,因而赵御医他们赶到的时候,竟比皇后还早些。相对更擅长千金科的赵御医去照顾许贵妃,穆御医则去诊治晕厥过去的许太后。
      皇后接着消夏递过来的消息,消夏急糊涂了,话都说不明白,皇后只知道寿康宫里有人不好。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整个寿康宫哭作一团,她心里突突直跳,还道是出了人命,心想许太后素性好强,如今里子面子都被撕掳干净,可别想不开自裁了。走进寝殿里瞧见许太后虽然脸色不好,但胸口尚有起伏,这才松一口气,温声问穆御医道:“太后娘娘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埋下穆御医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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