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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忠心婢获宠占鹊巢 ...

  •   皇后忙到大半夜,才完成万寿节的收尾和处理完姚氏弄出来的烂摊子。睡了半宿,又要早早起来准备接受妃嫔们的请安。
      虽然翠微等人时常劝说皇后,时不时免了请安歇个懒觉,可皇后素来端方,行事又谨慎,不肯落下惫懒托大的话柄,当了十年的皇后,除了真的身体不适,从未懒怠过一日。
      尽管十分困倦,但妃嫔们前来问安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一个神采奕奕,口角含笑的皇后。她环顾四周,见人来齐了,露出满意的微笑,点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又看向贤妃笑道:“昨儿妹妹伺候皇上辛苦,翠微,把本宫预备的那匹秋香色的缎子拿给贤妃。”
      妃嫔除了头一次承宠的次日能收着皇后的赏赐,并不是每一回承宠都有礼物可收。初次承宠之后的请安就好比寻常人家姨娘向主母敬茶,主母赏下一根簪子两匹布,坐定姨娘的身份,后面再有伺候家主的,便是身为姨娘的分内事了。贤妃今日得的赏赐,实属皇后怜惜她封宫多时,终于复宠,赏下东西来权当讨个好口彩了。
      贤妃闻言,突然离席跪下,皇后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的?”贤妃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并不敢居功,倒是有一事要禀告娘娘。”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墨雨:“昨日皇上在长乐宫中幸了墨雨,还请娘娘给她一个名分。”
      满座哗然,若是贤妃自己承宠之后抬举自己身边的心腹便罢了,不失为一种固宠的手段。从前宣武帝的时候,如今的许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许贵妃也曾抬举了自己宫里的梳头婢做了淑女,只是那婢子恃宠而骄生了异心,竟然背着人推了许贵妃所出的汝宁公主一跤,公主没什么大碍,那位淑女却被愤怒的许贵妃鞭笞,事后许贵妃因为对宫嫔擅用私刑吃了禁闭,可那位淑女也因伤害公主被幽闭冷宫。因为此举容易引狼入室,虽然古来有之,真正用上这一招的人却并不多。
      可是听贤妃的话音,说自己无功不受禄,便是没有承宠。这就值得玩味了,皇帝好不容易去一趟贤妃的宫里,没有同正主燕好,反而宠幸了她的宫女,无疑是一种羞辱了。
      众人不由看向一直陪伴在贤妃身边的墨雨,见她脸色白里透红,似还带着几分羞意,宫装没能掩住的脖子上还欲盖弥彰地系了一条丝带,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枚鲜红的吻痕,也不知皇帝到底是情难自已,还是有意羞辱谁。
      时光回溯到昨夜,约摸就是殷芷沅同殷宜婷说话的那会子,皇帝察言观色,终于大彻大悟,明白贤妃之所以无悲无喜,不惊不怒,是因为已经对他死心,爱意已经消弭。明明是他自己造的孽,二三其德,伤了贤妃的心,可帝王之尊却不容许他低头,反而开始恼恨起贤妃的“无情”来。
      就在气氛尴尬难堪之际,墨雨端了一个攒盒进来,里面放着各色甜咸点心,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想要放在罗汉床边上的矮几上。皇帝似乎突然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契机,近乎幼稚地一把抓起墨雨的胳膊,眯起眼睛,伸手抚在她的面颊上。
      墨雨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手中糕点滚落了一地。皇帝捏住墨雨的下巴,把她的惊叫扼杀在唇舌之交,然后“啧”了一声,转向贤妃笑道:“往爱妃这里来了这么多次,倒是没发现这个小宫人也有一段动人之处。”
      他想通过这样的举动,重新在她脸上看到伤心、震惊、嫉妒哪怕是失望,从而感受到她的在乎,以此慰藉自己突然空了一块的心。可是他再次失望了。除了最初的些许诧异,等贤妃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便又是一派平静,还冲他笑了笑:“墨雨与臣妾情同姐妹,皇上若是喜欢,可千万要善待她。”
      竟还是如此倔强!大病一场之后虽然瞧着孱弱,可这副倔强的模样倒是叫他回忆起十年前满面怒容拿山茶花苞砸他的娇俏女子来。可是这倔强如此不合时宜!你侬我侬之时,那是情趣,可以为他前半生尊奉两宫太后,后半生听从文武百官的懦弱生涯增添一丝鲜辣;可是如今,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倔强是对他的蔑视,简直叫他忍无可忍了。
      他冷笑一声:“善待?爱妃放心,朕对这个小宫女,自然会爱屋及乌的。”
      也不知谁是屋,谁是乌。
      话音刚落,他便打横抱起慌得浑身战栗的墨雨,大步向贤妃的床榻走去,墨雨呜咽一声,挣扎起来,却被皇帝暧昧地拍打了臀部。走到床前,他把墨雨丢到床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挑眉笑道:“爱妃可要回避?”
      翻了她的牌子,却要在她的床榻上临幸她的宫女。若换作别人,只怕早已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不是掩面哀哀痛哭,就是愤而谩骂阻止。可是贤妃只露出淡淡的笑容,行了个礼:“臣妾告退。”走时还不忘给他们带上了门。
      出了寝殿的门,贤妃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并没有殿中的皇帝假想那般“面具破裂”,露出孱弱受伤的模样。墨云虽然一直站在外殿,却也将里面的事情听了个大概,见贤妃出来,慌忙将她扶到东偏殿里,她指尖冰凉,握住贤妃的手,却发现贤妃的手还带着暖意。墨云慌得哭出声来:“娘娘!”不知如何安慰她,又去啐墨雨:“墨雨那个贱蹄子,素来假装是个忠心的,谁知道竟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实在该杀!”贤妃反倒笑了,摇了摇头:“墨雨是个可怜的,平白被人作了筏子罢了,本宫都不生气,你也不必生气,更别骂她。”
      墨雨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哽咽道:“可是娘娘……皇上好不容易重新翻了您的牌子,却……”贤妃笑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从前皇上对本宫避而不见,本宫都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倒是不好设计对策,如今本宫知道了皇上对本宫是什么态度,倒是安心了。”墨雨愣愣的,想不通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贤妃娘娘为何还能语笑自如,但是她自己的性命荣辱都系在贤妃身上,自然对她唯命是从。
      是夜贤妃便歇在从前大皇子宗哥儿的卧室中,正殿里闹出许多阵仗,一会叫水一会传点心,贤妃只当听不到。
      次日一早,皇帝便去上朝,连是否要给墨雨一个名分都不曾留话。皇帝前脚刚走,墨雨便不顾身上疼痛,挣扎着起来洗漱完毕,又独自将寝殿收拾干净,一言不发地跪在东偏殿外面。她才跪下,东偏殿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可见里面的人已经醒了多时。墨雨抬起头来,见贤妃神清气爽地站在她面前,冲她笑道:“你跪着做甚?既然起来了,便服侍本宫梳妆,咱们去给皇后请安,顺道帮你讨个名分。”
      墨雨虽然从无攀附之意,昨夜起初也曾奋力挣扎,但对方贵为天子,她只能半推半就。昨夜皇帝餮足之后沉沉睡去,她却辗转直到天明,脑子里乱得仿佛装了一团浆糊,时而觉得自己就此脱了奴籍可以享受了,时而觉得这并非自己所愿,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贤妃,又觉得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去坤宁宫的路也走得如同在过刀山火海,所谓疑心生暗鬼,墨雨被迫做下不才之事,只觉得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对她侧目而视,只觉得每一个投过来的眼神都透着鄙夷,有的在嘲笑贤妃拢不住帝王的心,也有的在讽刺自己不守本分。
      等到贤妃向皇后开口,众人的目光真正投到自己身上时,墨雨反而淡然了。她看似羞涩地低垂着头,嘴角却翘起一抹与贤妃神似的矜傲笑意。
      皇后闻言,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平复了情绪。她近来接连吃了两次自作主张的亏,一次是答应桑贤嫔把宗哥儿挪回贤妃宫里,另一次是答应姚氏把殷氏姐妹接入宫里参选。若是从前遇到这样的事,她便自己做主给墨雨一个封号安置了,可如今她再不敢擅专,只向贤妃道:“暂且请贤妃先将墨雨带回,等皇上下朝,本宫问过皇上的意思,自会安置。”
      等皇帝下了朝,皇后便打发人过去问话,不多时传话的人回来,皇后接着皇帝的旨意,便将墨雨封为比淑女高了一品的选侍,赐居在西六宫的寿安宫里,毗邻桑贤嫔的寿昌宫,与和嫔权氏的未央宫只隔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长春宫。
      墨雨接到旨意,谢了恩,心里却有些纳罕:她原是贤妃宫里的人,一般情况下受了临幸都会被顺水推舟地安置在贤妃的宫里,依旧受到贤妃的管辖,可是寿安宫没有主位,不仅将她同贤妃分隔开来,还叫她独居一宫,也不知皇帝是何用意。但是旨意已下,不管明不明白愿不愿意,木已成舟,墨雨便洒泪拜别贤妃,成了寿安宫里的章选侍。
      且说殷宜娉昨夜吃了万寿节宫里赏下来的菜,还在宫里头赏了烟花,掰着指头数数日子,万寿节过了,离选秀的终选便也不远了。想着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她唇角便翘个不住,便是听见宫人来报,说一母同胞的妹子身子有些不好,正关了门睡着,也不过打发人过去问候了一声,没有亲自去看,而是同隔壁殿中住着的容貌才华都很出众的乔家姑娘打交道,倘若一同入选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
      谁料夜里她才睡下,便被人轻手轻脚地拍醒,睁眼一瞧是个眼生的宫人,那人冲她一笑,低声道:“殷姑娘,奴婢是坤宁宫的宫人,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您出宫。”她还没听明白,在宫里的时候侍奉她的两个小宫人便动作利落地给她穿衣,另一个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她的东西。大衣裳穿好了,殷宜娉才回过神来,问道:“怎的突然出宫,要到哪里去?”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大宫人便答道:“皇后娘娘命奴婢送两位殷小姐回宁国公府去。”除了自己,还有妹妹也要去,殷宜娉怔然变色:“可是家中出了甚事?”这样急着夤夜将人送回去,莫非是家中亲长有什么不好?宫人摇了摇头:“宁国府一切安好。”
      殷宜娉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又起了疑惑,既然无事,又为何将她们送走呢?便问道:“敢问这位姑姑,何时再将我们姐妹接回来呢?”那宫人笑了笑:“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呢。”殷宜娉虽然疑惑,却也不曾起疑,也许皇后娘娘另有主意。等她收拾完毕,出来看见自己的孪生妹妹也穿戴整齐,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包袱,比起自己的困惑,妹妹的表情却显得过于平静了。殷宜娉先是觉得妹妹可能知道些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妹妹似乎一开始就不大乐意入宫,如今能够回去,心里定是正在开心,所以也不问缘由了,想来她与自己一样,并不知道内情。
      姐妹俩跟着宫人走偏门出了宫,早有马车候着,将人送到宁国公府,一路上殷宜娉问妹妹可有头绪,殷宜婷却只摇摇头笑道:“妹妹也不知道呢。”等回到家中,拍开家门,主母余氏还没睡,打发人去门口瞧瞧动静,听见是二小姐三小姐回来,倒是吃了一惊:“弟妹不是说姐儿两个去了外祖母家里么,怎生半夜三更地回来了?”
      姚氏接到女儿,更是大惊失色,忙拉住女儿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殷宜娉也是一头雾水:“女儿也不知道,夜里睡着便被宫人叫起来,说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将我们姐妹两个送回来,女儿问她为何如此、何时将我们接回,她一概不知。”殷宜婷向姚氏道:“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娘同伯母用了什么托词?如今我们回来,伯母定然要起疑,待婷儿去解释一番。”
      姚氏忙道:“我的儿,难为你想得周到,倒是我急糊涂了,险些忘了这一茬,我原是同她说你们往外祖母家去了。”殷宜婷点了点头,便朝正院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墨雨是真的忠心还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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