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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并蒂莲同根不同心 ...

  •   且说皇后充糊涂,笑着同姚氏打太极,心里却是雪亮,情知应了自己的猜测,这姚氏果然是想借着这次选秀,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送进宫里。
      细论起来,并无不可,毕竟宫里头的贵妃,便也是许太后的嫡亲侄女。许太后的亲戚能当到贵妃,殷太后把自己的侄女也接到宫里来,也没什么不妥。
      然而皇后熟悉殷太后的为人,她再不是会将族中女儿送入宫里,想要长久维系家族荣耀的人,因此皇后推测,这并不是殷太后的主意。只是不知姚氏此番入宫,背后是否有宁国公夫妇的意思。姚氏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是长房宗妇,如果背后不是有人支持,想来也没有胆子入宫觐见。
      倘若是宁国公的授意,皇后便有些拿不准了。虽然殷太后是长姐,且贵为太后,但宁国公顶了门楣,他的意见若与殷太后相左,自己和皇上夹在中间,便要掂量一番了。
      姚氏见皇后打太极,心中大急,暗地里骂了两句假贤良,可她还记得与丈夫定下的计划,脸上挂着笑,适当地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拉住皇后的手,作出一副倾心吐胆的模样说道:“皇后娘娘,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最是明白臣妇的心思。又想女儿嫁在眼帘前,又想女儿嫁得高,又怕女儿吃了委屈,思来想去总没一个妥当的。臣妇也托大伯帮着留意,可大伯却说:‘弟妹先别急,兴许侄女儿另有造化’。”似模似样地拭了泪,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能当大妇,谁会想让嫡出的宝贝女儿做小?只是我那妯娌……嗐,娘娘瞧我,说哪里去了。”
      姚氏东拉西扯,说得云里雾里,将家中兄嫂劝慰她的话断章取义,皇后听着,眉头却蹙得更紧。
      听姚氏的话音,将这双胞胎送入宫里,还真就是宁国公夫妇的意思?
      皇后含笑拍拍姚氏的手背:“二舅母说的,我都懂得。”又指着桌上的糕点和茶水:“二舅母说了半日,可是渴了?且巧我这里有些时新糕点可以当茶。”再看了看因为母亲谈到自己的婚事而羞窘得坐立难安的殷家姐妹,笑道:“两个妹妹可是坐闷了?幽微,带两位表小姐去园子里逛一逛。”
      殷氏姐妹携手随着幽微出去,先前绞裙摆的那一个只低着头走路,另一个偷眼打量的却步履姗姗,频频回顾,似是有所留恋。
      支开了两个小姑娘,皇后便看向吃茶的姚氏:“二舅母,您今日说的这番话,太后娘娘可知道?”
      姚氏想起殷芷沅总是挂着笑容的脸,知道这个大姑姐虽然素来慈和,可若是违背了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无端地觉得脊背发寒,可脸上却极为从容:“年里觐见的时候,大嫂子也曾同太后娘娘说过话的,臣妇不曾听见太后反对。”说到这里,牙疼似的捧住腮帮子,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太后虽然没有反对,瞧着却也不大乐意,臣妇便不敢拿这件事再烦扰她,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里臣妇才避开了太后娘娘,找您来讨个主意。”
      皇后听到前半句,便料定姚氏在扯谎,可是听得后半句,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原本还打算将此事告知殷太后,问过她的意思再行定夺,可听了姚氏的话,便不好再扰到殷太后跟前了。
      是否要送殷氏女入宫的事,约摸是宁国公夫妇的意见同殷太后相反,太后勉强被说服,却不愿相帮,宁国公只得辗转托弟媳求到自己这里。倘若自己再直愣愣地过去问计,岂不是把宁国公与太后的不和挑到了明面上,那就十分不美了。
      皇后心中有了计较,便同姚氏道:“二舅母所求的,我知道了。既然这是殷府的决定,便比照选秀的规矩,把两个妹妹送入宫里参选吧。二舅母放心,本宫会关照人,让妹妹们顺利进入终选的。”说到最末的时候,自称已经从论亲戚情分的“我”,改口成了昭示皇后身份与权力的“本宫”。姚氏觉得这话分量极重,却并未察觉皇后的疏远,只觉得有了皇后千金一诺,女儿们入宫实现鸾凤之命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且说幽微引着殷氏姐妹往御花园里去,口中含笑指点着园中风物,心中却有些不乐。她才短短同姚氏相处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觉得她为人十分可厌,虽说是来求皇后,却半点没有求人的姿态,仗着亲戚情分做张做致。等幽微听明白姚氏所求,更是看不起她。再看这两个小娘子,出入宫禁多少次了,举止却依旧扭捏拘束,真是半点看不出来是昭懿皇太后的侄女儿。一个还略好些,另一个斜签着眼偷摸打量的模样,与她生母别无二致。
      幽微一时好奇,打听了二人姓名,才知道肖似生母的那一个,是殷府二小姐殷宜娉,相对规矩些的,则是三小姐殷宜婷。
      只规矩也规矩不到哪里去,才在园子里走了几步,殷宜婷便提出了要求:“婷儿心中记挂姑母,不知这位姑姑可否带我们往慈宁宫去?”幽微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殷小姐纯孝,只是今日殷小姐入宫乃是皇后娘娘接了殷夫人的帖子,若无太后娘娘的召见,没有递表给皇后却拐道去见太后的道理。”殷宜婷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点了点头:“是婷儿僭越,为难姑姑了。”见她言辞尚算有礼,幽微便收拾起心中的不悦,继续带着她们逛园子。
      这会子还未到午膳的点,春日里天气和暖,百花次第而开,正是游春赏景的好时节,幽微带着殷氏姐妹才行了几里路,倒是遇上两个游园的妃嫔。见了礼自是要过问一番,听说了殷太后的娘家侄女,又要多寒暄几句。
      皇后虽然没有吩咐,但幽微身为皇后的大宫人,在宫闱浸淫多年的直觉告诉她,殷夫人携女儿入宫求见皇后之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因此再逛了一盏茶的功夫,幽微便引着她们回转了。
      等回到坤宁宫,皇后与姚氏的谈话早已结束,皇后客气地留了饭,可姚氏心愿达成,心中欢喜,恨不得飞奔回去告诉丈夫,便辞了皇后的好意,带着女儿出宫了。
      才坐上马车,姚氏便迫不及待地向两个女儿笑道:“皇后娘娘已经点了头,这事便成了一大半了,回去好生收拾一番,便送你们参选。”出宫的路上姚氏眉飞色舞,二女早知成事,如今听见母亲说话,殷宜娉低头含羞不语,殷宜婷却眉间微蹙,手一下子攥紧了裙摆,轻声向母亲哀求道:“娘,让姐姐去便是了,我只愿嫁个小官人家。”姚氏笑着一点她的脑袋:“傻孩子,你不同你姐姐一道,怎么显出双胞胎的独一无二来。这姐妹一道侍奉君主啊古来有之,便是娥皇也是和女英一道嫁给舜帝,再有从前你姑母当皇后的时候,宫里不也有康妃康嫔是表姐妹么。等你们入了宫,姐妹俩互相扶持,自有你们的造化。”
      姚氏越说越有劲,眼睛都在发光:“等你们到了妃位,桃姐儿见你们都要行礼,莫说桃姐儿,便是桃姐儿的娘,见到我们娘儿三个,也要更客气几分。”仿佛一下子就看见两个女儿穿金戴玉依偎在皇帝身边,素来与自己不睦的妯娌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光景,只觉得压抑了十几年的气,终于有了吁出来的口子。
      殷宜娉握住母亲的手:“娘放心,等我们入了宫,必然争气,叫您在伯母面前扬眉吐气。”姚氏欣慰地反握住长女的手:“好孩子。”又喁喁嘱咐些选秀时候的注意事项:“有了皇后的吩咐,选秀的时候再不会有不长眼的敢作弄你们,你们只规行矩步,便不会有事。想必嬷嬷会把你们姐妹俩安置在一处,届时互相照应着,宫里头其他的秀女,能交好的,便也莫要交恶,留条后路,别弄出沈康嫔那样的事来。”
      碎碎叮嘱了一路,等回到家里,好不容易等到丈夫下了衙回来,喜上眉梢地同丈夫说了。殷萓沅听见了,脸上却没有十分喜色,只点了点头:“有劳夫人了,只是这几天行事可别激动太过,露了马脚,等板上钉钉了,再行庆贺不迟。”
      姚氏觉得有理,连连点头,余下的几日便忙着为女儿们打点衣裳头面还有赏人的荷包,又在过了初选进京的船只抵达的时候,将女儿一道送了进去。
      转眼到了万寿节,因为是逢五的整生日,便办得极为热闹,只比及冠那一次略减一等,也有与上国交好的臣邦前来朝贺。许太后原以为能够再次见到女儿汝宁公主,谁料瓦拉这一次的来使却说,汝宁公主近日犯了咳疾,不曾同往。倒是小世子随使臣一道来了,小壮儿人如其名,生得极为健壮,与大皇子宗哥儿年纪仿佛,却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性子爽朗,又活泼不怯场。
      许太后看着外孙,觉得老怀宽慰,又拉着壮儿细细问他母亲的事。依许太后的想头,些许咳疾哪里就行不了路,怕是病得沉重了,才放弃了这难得的母女相见的机会。谁知壮儿拿着寿康宫里的糕点吃得满嘴是屑,口中含糊说道:“外祖母安心,母亲确实只着了凉。”许太后略松一口气,随后又转而忧虑起来:既然女儿无甚大病,为何不肯回来,莫非是心里还怨恨自己这个母后?再问壮儿的时候,壮儿便答不上来了。他肖似那个爽朗豪气的父亲,并不懂汉家女儿的九曲回肠,母亲虽然美得好似天上的仙女儿,可生了一副冰雪肠子,久而久之他也更愿意与父亲亲近。
      使臣来朝自然随身带着贺仪,各种奇珍异宝呈上来,皇帝转手交给皇后,皇后挑拣一番先呈给两宫太后,再分给余下的妃嫔,这样一轮下来,万寿节的正日子还没到,殷芷沅的私库又肥了一圈。
      这一日殷芷沅正在赏玩边陲小国进上来的拧转了便能走动的小人,瞧见江蓠神神秘秘地走过来,便笑道:“怎么了,又打听到什么情报了?”江蓠便笑起来:“正是呢,我有个小姐妹同宫禁的侍卫要好的,能听见外头的消息。您猜怎么着?他们说,高黎使臣住的驿馆里头,藏着个美人!”殷芷沅点了点头:“想来是高黎国进献给皇帝的美人。高黎素来与我朝交好,从前也不是没有送美人的先例。哀家那时候虽没有,景元皇后那会子倒是有一个老太妃也是高黎人。”江蓠跺脚道:“娘娘,您怎么不激动!这宫里又要进美人了!”殷芷沅笑道:“哀家激动什么,这美人又不是来伺候哀家的。”
      江蓠知道殷芷沅在故意逗她,可她还是上了当:“本来就要选秀进新人了,这会突然空降一个,还是异国美人,宫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热闹呢。”殷芷沅道:“高黎是臣邦,为示友好,高黎进献的美人位份不会太低,少说也有个嫔位,可她们生下的子嗣也绝对难登大宝,算不得威胁,想来高黎女子也明白自己身份尴尬,鲜少有争斗之心,性子寡淡得很。”
      江蓠又眨眨眼睛:“我原还和薇芜论道,说万寿节那一日不知道皇上会翻哪位娘娘的牌子,打了个赌,我赌了皇后她赌了白淑女,可如今看起来这一局谁也赢不了,皇上定是要幸这位新来的娘娘了。”殷芷沅笑道:“你个小蹄子真真无法无天了,皇上也敢拿来打赌,看哀家治你个不敬之罪。”江蓠把嘴一撇:“奴婢在宫里待了十年,不敬的时候可还少了?您不也没弹过我一指甲?眼下都要走了,不至于因为个玩笑治罪吧?”
      殷芷沅虚点着她的脑袋:“还说呢,没几日新选的服侍人就要来了,还要你们几个帮着调教,你可别毛毛躁躁的,反叫新来的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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