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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姐妹花共室难共情 ...

  •   长乐宫解禁一事,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池子里,只泛起些许涟漪,便复归沉静。众人原当这一道旨意是贤妃复宠的信号,谁料一个月过去,皇帝不曾往长乐宫里去过一次,甚至下了旨意要将才回到母妃身边的大皇子迁出去独居。众人闻弦音而知雅意,意识到皇帝对贤妃的情分已尽,贤妃翻身无望,便不再关注。
      慈宁宫里也在论道此事,江蓠问殷芷沅道:“娘娘,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呢?真个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将贤妃娘娘厌恶到了极处?”
      江蓠等一干人服侍殷芷沅也有十年了,蕲茝是一开始便沉稳聪慧,蘼芜和薇芜则是从青涩慢慢成长成熟,唯独江蓠这性子,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还是一般的好打听喜八卦。
      殷芷沅摇摇头:“倒也未必是厌恶至极,只是皇帝不知道如何面对姜氏,也知道二人之间再难修好,所以干脆选择了逃避。避而不见,仿佛就能掩耳盗铃,既不去想往日里恩爱,也不去想两个人是如何生了罅隙,渐行渐远的。”
      倒是淑女白氏经此一事,又被宫里人侧目而视。此女究竟是何等精怪,竟似摄了皇帝的魂魄,叫他为了一个舞女违背嫡母、冷落旧爱,一至于斯!
      白氏刚得宠的时候,众人寄望于原先最得宠的贤妃能够让她黯然失色,等贤妃铩羽,落得个幽闭宫禁的下场,众人只得寄望于时间能够淡去皇帝的心思。眼下新一轮选秀在即,众人便看到了新的希望,倘若没有白氏的存在,她们或许会希望新人平庸一些免得分去自己的宠爱,可如今她们只盼着新人能有格外出众的,将白氏挤下去,让后宫势力重新洗牌。
      过完年,后殿的撷芳殿与凤阳阁悉皆修缮完毕,大皇子宗哥儿、长公主永嘉与“一点五”公主嘉善三个,便从母亲身边搬离。
      对于大皇子来说这是与母妃的再度生离死别,可对永嘉来说却心情愉快。一来凤阳阁与皇后的坤宁宫距离不算太远,她依旧可以在母后膝下撒娇,二来原先她与嘉善共享东偏殿,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些龃龉。可凤阳阁宽绰,她便可以选一个与嘉善隔得远一些的宫室,神清气爽地过上独居生活。等过几年宁安公主大了,一起搬进来,就更好了,三个人一起行事,便可避开好些不得不与嘉善共处的场合。
      今年选秀的时候,宫里也会补一批新的宫女,又到了大换血的时候。皇后早早地晓谕六宫,叫一干主子们预备着换下侍奉的人。殷芷沅身边的几个宫人正值韶龄,虽然个个都是令她极为满意的好姑娘,可她不欲将她们耽搁了,便打算等调教好了新人,便将她们都放出去。
      殷芷沅仔细问了她们各人的志向,蕲茝是有父母在京的,放出去自有去处,便约好了时常联系,最好是嫁个小官人家,还能递表在宫里头相见;蘼芜孤身一个,素来存了不嫁的志向,又同她师傅要好,便不愿出去,殷芷沅便做主将她送进二十四司,从最末等的女史做起,和她师傅走一样的路子;薇芜父母早亡,是被兄嫂鬻出来的,殷芷沅便不欲将她发还本家,免得再遭苛待,而是命玉树帮着相看,为她在京中择一门亲事;至于江蓠,在四个女孩儿里本就是最小的,又叫殷芷沅惯得天真不知事,情窦未开,殷芷沅也不放心把她嫁出去,又不忍将她耽搁了,最终决定把她送到杨府,由安成照看着,往后江蓠要嫁人或是留在杨府服侍,悉皆由她。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好时节,月末是皇帝的生日,四月初又是选秀的终选,皇后忙得不可开交,偏生在这时候,竟有人求到她跟前来。皇后一拿到名帖便蹙了眉头,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却又不敢肯定。这人的身份特殊,见是一定要见的,可倘若她所求正是自己所料,该如何表态,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踌躇片刻,向守在边上的幽微一招手:“吩咐下去,明日巳时料理完宫务那会子见她,你派人在外头候着,早一步回来禀告本宫,来的是几个人。”幽微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点头领命而去。等到次日巳时,递表的人准时入宫,跟幽微的小宫人飞跑进来报信,幽微接着消息,才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忙进殿中回话:“娘娘,殷夫人是带着一双女儿来的。”
      皇后半晌没有说话,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挥手道:“你去接她们进来罢。”幽微走出去的时候隐约听见皇后吩咐当值的紫微:“备礼给两位表小姐。”
      姚氏带着一双女儿,一面跟着引路的内侍往宫里走,一面含笑搭话:“小内相好?”那内侍还是个小子,闻言连连摆手:“不敢当老夫人一声‘内相’,您只管吩咐就是。”姚氏便笑道:“小内相可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差?”内侍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他能出来接引,可不就是坤宁宫的人。可姚氏的下一句更加古怪,直叫他张口结舌:“皇后娘娘素有贤名,想必在坤宁宫做事,算得上十分好福气。”内侍思忖片刻,心想这位殷夫人乃是昭懿皇太后的弟媳,许是要将慈宁宫和坤宁宫作对比,因而斟酌片刻回答道:“正是呢,皇后娘娘素来亲近昭懿皇太后娘娘,萧规曹随,两宫里一般规矩,皆是赏罚分明,咱们底下人日子便也好过。”
      姚氏所求并不在此,她是想拐弯抹角地打听皇后是否真如传闻中一样贤良,可别是个面甜心苦的,自己所求之事有些难以启齿,皇后可别面上假意答允下来,背地里使绊子。可她素来说话行事有些颠倒,这弯一拐拐到十万八千里,没打听出什么,反倒叫那小内侍侧目而视,倒是不好再多问些什么了。
      不多时到了坤宁宫里,早有穿着鹅黄色比甲的宫人含笑前来迎接,姚氏偷眼将人打量一番,见人生得颇为美貌,不由点点头,心道: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生得如此标致,时常在皇帝眼前晃悠的,却也没被皇帝收用,可见皇帝也不是个胡来的主,倒也是个良人,可以托付。
      前来接人的幽微并不知道姚氏的神奇逻辑,只觉得这位夫人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叫人有些不适。她服侍皇后的时候也曾陪着皇后接待过宁国公夫人,觉得她端庄大方,堪为世家宗妇。可如今见到姚氏,幽微心里便有些纳罕:同样是太后娘娘的弟媳,妯娌之间怎生差了这样多。
      姚氏行到殿中,见过皇后,带着一双女儿行了礼,皇后赐了座,含笑道:“二舅母难得来这里,不知有何赐教?”
      姚氏正偷眼打量着皇后,见她面目清秀,仪态端庄,长期处于高位,更是荣养出一身的威仪,偏生声音柔和,神情含笑,说出来的话也极为客气,让人不由心生好感。她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过是带着娉姐儿婷姐儿两个来看看你,走走亲戚。”她这话说得实在不像,皇后不由咋舌,但面上还是笑着道:“都说双胞胎乃是祥瑞之兆,娉姐儿婷姐儿又生得这样好,可见二舅母乃是有福之人。”
      娉姐儿和婷姐儿两个,皇后年节里也时常看见,早就知道她两个生得十分美貌。算算年纪,今年将将二八芳龄,如同初开的好花,还是双生并蒂。这会子听见皇后夸赞,姐妹两个含羞带怯地低着头,一个捏着裙角,另一个却也在偷偷打量她,神情动作与生母别无二致。
      姚氏听见皇后夸赞,面露喜色:“难得皇后娘娘喜欢她们,臣妇……臣妇倒是厚颜,想同娘娘讨个恩典。您瞧,她两个今年也十六了,还没人来求,臣妇想求娘娘,给她们择两门好亲。”终究是有些开不了口,话说得吞吞吐吐,也未曾把心中真意说出口,只希望皇后识趣,能自己明白过来。
      皇后闻言,笑道:“二舅母说笑了,以娉姐儿婷姐儿的相貌人品,再加上宁国公府的门第,只有京城里好儿郎争相求娶的,怎会无人问津?”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娉姐儿婷姐儿生得确实好,又是太后的侄女,光冲着这两样,便有趋之若鹜的。只是这等贪小姑娘颜色和门第的,又岂是可以托付之人?至于正经的清白人家,倒是有些踌躇:娉姐儿婷姐儿的生父、宁国公之弟殷萓沅,很有些惫懒,官声不大好听;姚氏又十分势利眼,是个拜高踩低的主儿;他们家的嫡子殷宜好也因为出去吃宴的时候作弄了主家的小姑娘,传出了顽劣之名,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只怕不大妥当。
      故而昔年殷府长房的嫡女桃姐儿及笄那会儿,虽然桃姐儿出落得不及如今娉姐儿婷姐儿两个貌美,官媒人却踏破了门槛,宁国公夫人余氏千挑万选择了一门好亲,如今女婿的官又升了一品,外孙子也抱上了第二个了。可到了二房这里,虽然陆陆续续也有媒人说亲,可高不成来低不就,那些不堪的,姚氏自己就摇了头,可姚氏看着十分满意的,却有些看不上他们府上的教养。
      这两个女儿是姚氏头胎所出,顶着祥瑞之名出生,又随了父母的长处,生得那样好。旁人头胎生了女儿,上有盼着抱孙的婆母,中间有希望后继有人的丈夫,底下还有巴望着姨娘之位的下人,便要多吃好几年的苦头,可姚氏却凭着这对双胞胎一举讨得丈夫的欢心,坐稳了主母的位子。即使后来有了嫡子好哥儿,这两个女儿还是她的眼睛珠子。
      为着女儿的婚事,姚氏愁得好几宵没睡,远嫁是万万舍不得的,将京城里适龄的男儿郎颠来倒去盘算了几遍,又推了丈夫叫他品择。殷萓沅只一摆手:“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图女儿当护官符,没甚好算计,只后生人品好,门第般配便可。你是她们的母亲,只由你相看去。”丈夫不拿主意,许了她自己相看,姚氏想了几夜,一拍巴掌:嫁到哪里,都比不过嫁进皇宫里!
      一入宫里,最少也得有个嫔位,丈夫细论起来是表哥,婆母是嫡嫡亲的姑母,大妇又素有贤良之名,姐妹两个既能凭着双胞胎的噱头获宠,还能互相扶持。六宫里从上到下,还有哪一个不长眼,肯教姐儿俩受了委屈?
      京城里的那些个宗室高官,又有哪一个比得上皇城里?嫁到寻常人家做个主母,又要操心一家子的吃穿,又要忧心子嗣,可嫁进宫里都没有这些问题。宫务自有皇后料理,便是看在殷太后的份上也绝不会克扣了她们。至于子嗣,便是无出,也能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老来当个太妃;若是生下一男半女,那自己可是皇子公主的外家了。
      姚氏越想越觉得可行,欢欢喜喜同丈夫说了,丈夫却摇了头:“长姐和大哥再不会答允的。长姐先前发过话了,咱们家里,三代之内都不能同皇家再攀亲。”姚氏急了眼,依着她的想头,殷家便该趁着出过一代贤后,趁热打铁将宫里死死把持住,总要保住三五代人的荣耀,谁知这大姑姐心里的想头却与自己截然相反。
      殷萓沅道:“想来长姐是担心殷家势大引人羡妒,得个‘外戚为祸’的罪名罢。”姚氏捶了一下枕头:“嗐,长姐实在是小心太过!说句冒犯的话,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一位,又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便要料理外戚也该料理姓许的那一家子,先头那一个高僧不是说了,咱们娉姐儿婷姐儿可是有彩鸾之命,怎生就因为姑母是太后,便当不得妃子娘娘了?”
      殷萓沅起先不置可否,耐不得姚氏百般相劝,枕头风吹得多了,便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夫妇二人商议一番,决定死死瞒住殷太后与宁国公夫妇,去走皇后的路子,来一个先斩后奏,怎么也要把一双女儿送进宫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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