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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叹艰辛论道育儿经 ...

  •   且说喝伏茶的小宴散去,众人回到家里,难免被家里的大人过问一番,宴上见了何人,行了何事,可有趣闻。
      因为是用皇后的名帖请的人,永嘉便算是小宴的半个主人,勋贵们问了自家子弟,听说宴办得极为周到,菜色丰富,玩乐又十分雅致,连用作彩头的环佩都品相不俗,都十分满意。一场宴办下来,永嘉公主肖似乃母,行事妥当的名头便传了开来。
      当然,嘉善公主与韩国公府呛声,又险些弄哭太子的事,也被当作一件趣闻。好在她才思敏捷,于联句一项上出了风头,扳回一城。若是一无所长的人拿乔,总要被人耻笑,可若是才女恃才傲物,娇气一些,名头便不会那么难听。
      宝庆公主回到府里,自然也被嫡母生母轮着问了一番,她本就话少,问一句答一句,干巴巴地给两位长辈说明玩了什么,又取出那支花头簪:“这是婶母与我的彩头。”黄氏见了,想到自己原也有一支差不多的簪子,只花色不一样,她那一只是玉叶金蝉的。自从丈夫过世,她便再也不曾戴过。想到这里,便觉得心酸,勉强点了点头:“你婶母疼你,且好生收着,下回见她的时候戴出来。”等宝庆见了孙氏,说完话回到房里,黄氏身边的侍女便拿着一枚玉叶金蝉簪首过来,向宝庆道:“这是夫人送给姑娘的,说原是与姑娘今儿得的这支是一套的。”宝庆接了,谢过不提。
      吉安侯府里,陆斯羽同兄长陆斯言一道见过母亲,也是一般地说了宴会的情况。陆夫人听说嘉善出落成这副模样,倒是长叹了一口气:“这副性子,半点不似她那薄命去了的母亲,倒是像她父亲。”又听女儿说了几句永嘉公主行事如何妥当,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俗的。她素来公允,教导嘉善想必也不会有所偏颇,只望嘉善能够从善如流,莫叫她母亲在九泉之下失望!”心里想着自己先头的手帕交,仍是叹惋不已,又想到卫国公府的世子邓冲云如今渐渐长大,倒是肖似亡母,善良正直又急公好义,暗叹嘉善怎么不随母亲兄长,偏生随了她父亲。
      至于太子,虽则年小,却并非锱铢必较的,嘉善公主越俎代庖给他剥葡萄,先时他还有些不乐,过后玩了半日,早就忘了。宴散之后他自己倒是不曾同母后告状,可底下伺候的人却不敢不精心,自有人将嘉善在伏茶宴上的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后。
      皇后闻言,眉尖微蹙,却不曾吩咐什么,径自挥退了伺候的人,半躺在凤座上发怔。嘉善这个小儿,一场宴上与义姐义弟闹不和便罢了,还与韩国公府的人争些闲气,倘若旁人指摘皇后教女无方,岂不是引得她颜面尽失。好在永嘉还算懂事,虽则在宫里还有些小女儿态,出来待客的时候倒也算大方得体。宸哥儿也是个好的,心胸宽广,有帝王之德。
      此番嘉善闹出这样的事,自己不得不把她召来教导一番,以尽母亲之责,可是她着实是怕了教导嘉善这回事,轻了怕她不长记性,重了又怕旁人说她不慈,且嘉善这个孩子心思重,怕她存在心里,倒是不美了。
      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皇后方出声唤人:“来人,把嘉善公主请过来。”等嘉善进到坤宁宫的正殿,便看见皇后和颜悦色地朝她招手。嘉善心里知道为什么,一上来便跪下了:“母后,嘉善今日宴上表现不好,请母后责罚。”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如何与李氏姐妹争吵,又如何差点弄哭了宸哥儿的事情说了,红着眼眶伏在皇后脚下。皇后见她知错,认错态度良好,倒是不好再开口责罚她。
      平日里同几个膝下有子女的妃嫔论道儿女经的时候,皇后也曾叹过,说嘉善这孩子惯常如此,犯了什么过失,积极认错,却未必会改。贵妃便指着官哥儿笑言:“这小子恰恰相反,皮实得很,训斥他他就犟嘴,打他还要挣扎,问他知道错了没有,还挺着小肚皮大声说‘不知道!’可你若是同他讲道理,他却反而能听进去,也肯改。”似官哥儿这般性子,自己吃亏,容易拱火多挨几顿瓜落,却能学好。最怕就是嘉善这般,乖乖认错,你便不忍心给她什么苦头吃,可事后依旧我行我素。
      若是永嘉如此,皇后早就用严厉的手段将她的性子扳正过来,可嘉善非她所出,她也干不出这容易得恶名的吃力不讨好的事。因此此番也是口头上申斥了几句,罚她思过一个时辰,便轻轻揭过了。
      嘉善还没从静室里出来,皇后便又接着宫人急报:宸哥儿许是宴上吃坏了,泄起肚子来。
      儿子是皇后的命根子,听见他病了,皇后急得面色大变,步履匆匆地赶到偏殿里,见儿子小脸煞白地坐在恭桶上,心都揪起来了。一叠声儿命人请太医,又叫宫人调了淡盐水与他吃,防止他脱水。
      太子有恙,太医院里擅长儿科的御医早就飞也似地赶来,急急开了药命人煎了,将腹泻止住。见儿子脱离危险,皇后这才略松一口气,开始查问太子宴上用了何物。御医在一旁听着,帮着排查。跟着太子的宫人仔仔细细回忆了太子的吃食,御医听完,斟酌道:“太子殿下先是用了一碟子葡萄,又吃了两块西瓜,还饮了一盏冷淘,想是寒凉之物用多了。以后少食便可,并无大碍。”皇后最担心儿子被人下毒或者吃了相克的食物,听见都不是,这才松了口气,送走御医,又去发落跟着太子的人:“都是死人不成?太子用这些寒凉之物,就不知道劝着?”
      宫人哀哀求饶,原来太子与同窗赴宴,见众人都只带着一二服侍的人,便不愿特立独行,也只带了两个小宫人,将嬷嬷伴伴之类年长的服侍人留在宫里。小宫人哪里懂得照料人,只一味地讨好太子,事事由着他。
      皇后将人发落了,坐在宸哥儿床前,亲自照料他。永嘉原本将要歇了,听见弟弟病了,也急急地赶过来看他。又向皇后告罪:“都是女儿的不是,只顾着照应宴上各位客人妥不妥当,竟然没顾及弟弟。”皇后颜色稍霁,为女儿理了理鬓发:“你自己也还小呢,母后岂会怪你。”永嘉又说道:“倒是珩表哥细心,本来宸哥儿伸手去够第二盏冷淘了,是表哥劝住了,还嘱咐他晚膳要吃些温热的。”皇后闻言,点了点头:“你安成姑母是个妥当人,连带着你表哥也是个周到的,只是宸哥儿的身子到底弱些。”转过头吩咐道:“往后不许给宸哥儿吃冰的,他若是嫌热便拿井水湃过,或是加几颗冰珠子。”
      这样精心地养着,宸哥儿还是多病,腹泻才好,到了秋日里天气转凉,又得了重感冒。皇后急得口角都生了燎泡,连第二日的请安都免了,亲自守着儿子。直到宸哥儿退了烧,感冒也见好,皇后才稍安。请安的时候众妃嫔看见她眼睛底下的青影,自不免关切几句:“皇后娘娘可得保重凤体。”倒是僖嫔多说了两句:“如今天气转凉,娘娘可以给太子穿个肚兜儿,护住了肚子,睡觉就不怕他着凉。”
      僖嫔虽不曾生养,膝下却也养着孩子,说起育儿经来也头头是道。宫里的几个孩子,大皇子乃是单薄纤柔的贤妃所出,胎里带出来的病秧子,身子一直不算健壮,反倒是叫贤嫔养了之后,脸颊上多了点肉;永嘉每逢换季便要染上风寒,嘉善也是如此;三皇子活泼好动,可生下来就是个火性子,容易上火。数下来倒是僖嫔膝下的二公主宁安最最健□□得粉团团的,小手伸出来两排肉涡涡,别提多讨喜了。
      皇后闻言,倒是听住了,虚心请教道:“他如今大了,哪里肯穿这个,有什么法子哄他穿上?”纪氏便道:“皇后叫针线上人将图案绣得精心些,太子殿下许就肯穿了。”皇后摆摆手:“那更不成了,贴身的衣物,若是绣了花纹,他要嫌弃硌人,若是加一层里子隔开,他又要嫌厚。”纪氏又思量片刻,便笑道:“还有一个主意,娘娘命人拿了棉布,照着比甲的样式裁一件里衣,没有袖子,就不会太热,又能护着肚子。”皇后听得此言,便笑了:“这倒是可行。”
      又问僖嫔道:“还有一事本宫要同你讨个主意,宸哥儿单爱吃肉,不肯吃些菜蔬,该怎生是好?”僖嫔便笑道:“那得先叫御膳房少进鲜口的肉食,别将嘴巴吃刁了,再将菜蔬和肉食一道煸炒,浸润了肉味儿,再单挑出来进上,等太子肯吃了,再换过寻常的菜式。”说着又笑道:“宁安公主倒是与太子殿下换个个儿,不爱吃肉,只爱吃素的,嫌弃肉食塞牙。臣妾便使了银子叫膳房的人把肉炖得软烂,才让宁安吃下。”
      皇后听得入迷,命余下的人散了,单留下僖嫔讨论育儿经。说着说着便说到嘉善身上。皇后见僖嫔是难得的温厚之人,素来口风又紧,便朝她叹了艰辛:“本宫膝下养着嘉善,倒是同你一样,不是自己亲生的,管束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僖嫔笑了笑:“宁安倒是个乖巧懂事的,臣妾也没多操什么心。”皇后叹了口气,忍不住把嘉善从前做的几件事同僖嫔说了。僖嫔便道:“娘娘养着三个孩子,确实不易。您已经在嘉善公主身上下了许多功夫,若实在不成,便但求一个‘无愧我心’罢。”
      她说得含糊,想是不肯说嘉善的不是,怕留下话柄。皇后一面感叹僖嫔小心,一面似有所悟,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好好教养嘉善了,实在扶不起,也没什么可愧的。
      夜里皇上过来看儿子,宿在坤宁宫中,皇后同他说了些僖嫔告诉她的育儿妙招,叹道:“僖嫔的为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来,倒是个全和人。”皇帝跟着点头:“宛春确是个极明白的,只是太老成了,少年时便像个老太太。”皇后一怔,随后明白过来,怪道僖嫔这样好,分得的雨露却极少,原来是皇帝嫌她无趣。
      想到了僖嫔,便又联想到自己,自己能与僖嫔投契,便也是有相似之处,贤良有余而趣味不足,难怪这些年丈夫对自己敬重有加,却鲜有生宸哥儿之前的温存了。
      等宸哥儿好全,已经是深秋了。皇后带着他往慈宁宫里请安,殷芷沅搂着宸哥儿,捏捏他的胳膊,朝皇后道:“这孩子还是太瘦了些。”皇后笑道:“正是呢,宸哥儿原先有些挑食,不怎么长肉,儿臣往僖嫔那里讨了主意,最近将将给他改过来。”
      殷芷沅笑道:“别的还在其次,最要紧还是在你。哀家也是过来人,明白你催着孩子上进的心,只是也莫叫宸哥儿苦学,还要主意劳逸结合。平日里下了学,常督促他往园子里走一遭,或是干脆请了正经的武师傅,学学骑射。小孩子家家的,跑跑跳跳才能抽条。”皇后闻言,细细一想,发现自己确实忽视了孩子的体魄锻炼,忙道:“到底是母后想着,儿臣只盼着宸哥儿能早早将那些安邦治国之术融会贯通了,倒是忘了骑射也在君子六艺,明儿便带着宸哥儿去御马监挑一匹小马,叫他把身子练得壮健一些。”
      殷芷沅拍了拍她的手背:“明日里宸哥儿还要上学呢,你也别着急,宸哥儿还小,一定得给他选一匹性情温驯的小马,骑马的时候身边一定要有骑术高超的人跟着,”说着说着,殷芷沅便想起了惊马而死的禹哥儿,眼神黯了黯,继续道,“总之,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事缓则圆这个道理,哀家也是嚼了十几年,才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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