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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择伴读皇太子入学 ...

  •   刘夫人抱着女儿的尸身,哭得昏死过去,口口声声要叫张家偿命。只是这时节也无人理会她,倒是张家知道了,那一家的老大人还叹了两声:“这一个倒是与母亲兄长再不一样,倒不知是这等贞烈女子,堪为我儿良配,可惜了!”
      福清回到宫里,皇后为大姑姐拨出一间宫室居住,就安置在两宫太后的居所不远处的寿平宫里。她才理清家什,就听说曾经的小姑子遭人退亲,悬梁自缢。怔了片刻,落下泪来。
      刘府挂起白幡,福清还遣人致祭。刘夫人当着人不敢甩脸色,好声好气地接了,还要扯起面皮道谢,到了人后,转手就将福清给的奠仪扔了:“害苦了我的玲姐儿,还假惺惺地送什么花儿秋千的纸扎!”竟是将玲姐儿的账算在了福清的头上。
      长公主和离一事在年前就彻底了结,作了几日的谈资,转眼又被新年的喜意冲淡了。年节里命妇朝见的时候,听说贤妃已经能够起身,可皇帝却依旧没有命她出来走动的意思,连年夜饭都是命人赏到长乐宫里的。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开始猜测长乐宫会不会成为下一座咸阳宫,又都叹了几句,好端端烈火烹油也似的贤妃,怎么就落到如此的境地。
      不知道的都叹一声薄命,好端端的怎么就生了痨病;可也有那知道内情的,冲着坐在最末的那一个模样妖娆的妃嫔努努嘴,等有心人好奇再问的时候,那人却又缄口不言了。
      白淑女坐在严美人的下首,并不曾瞧见底下命妇的眉眼官司。她虽然“小产”伤了元气,但将养了这么些时日,早已大好。
      皇帝一挥手,流水般的赏赐便次第进入了她所在的长阳宫,上好的血燕窝当成水喝,补得比原先还要丰腴了几分。严美人巴巴地盯着出入长阳宫的宫人,口中酸了不是一次两次:“连个蛋都没生下来,也学人家生了皇子的妃嫔,坐起了双月子,仔细折了福寿,把不该享的享用了,早早被阎王爷收走!”
      与她同住一宫的桑贤嫔听见了,只当没听见,半句都不曾接口,严氏回头看她,她便将眼睛转开,吩咐宫人道:“醴泉去备点心,等大皇子下学了,打发他用完点心,再请他到本宫这来背书。”
      严美人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撇过脸,口中碎碎念道:“怎么偏生是这个呆子恁般好运道,竟还真巴巴地给旁人养起儿子来!”
      不多时大皇子下学,见严美人站在院里看花,朝她问好:“严娘娘。”严美人忙不迭地还礼,面上带笑目送他进了殿中。不多时果又见他出来,手里拿着两本书,往桑贤嫔的殿中去。
      大皇子刚搬进寿昌宫的时候少言少食,桑贤嫔下了苦功夫,每日里变着法儿给大皇子做吃食,大皇子搬过来的头一个月,光是打点膳房的碎银子,就花去了两匣子。月末皇后盘点六宫的花销,看见桑贤嫔的宫人隔几日就要去破银子,还问了一句,听见回话说是为了劝大皇子用餐饭,点了点头:“母后就是能识人,这桑氏果是个纯良之人。”说着,第二日便赏了桑氏好些东西,权当补她贴出的缺。
      因此贤妃病重的时候,大皇子虽然日夜牵挂生母,竟然不曾生病,只略瘦了些,功课在贤嫔的督促之下也不曾落下。只是小孩子在这么个刚要晓事的年纪横遭变故,到底是改了性子。原先爱说爱笑爱表现,喜欢听人夸赞的,如今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皇帝还道是好事,觉得长子长大懂事了,夸了句贤嫔教导有方,连着三日歇在她殿中。
      白淑女补了两个月,养得肌肤白腻有光,身段比原先做舞姬的时候还要妖娆。经过人事之后,她胸前雪峰变得更加高耸,吃食上精心了,身上该有肉的地方更加丰腴,腰条又掐得极细,她又爱穿艳色,往人群中一站,直教人移不开眼睛。她休养的时候皇帝隔日便要去看她一次,等她出了小月子,皇帝又频频翻起长阳宫的牌子。
      白氏从前做小伏低,知道宫里的妃子娘娘们都看不起她,她便也夹紧尾巴做人。如今经了“小产”一事,她似是有了底气,竟渐渐收了怯懦媚上之态,整个人流露出一种入骨的妩媚之色。
      连贤妃都不曾讨着好,众人哪里还敢明面上与白淑女对呛,见风使舵如严氏,也由从前的当面嘲讽,转为在自家屋子里绞着帕子说几句酸话:“她倒是乖觉,每日请安的时候穿得规规矩矩,不留下把柄,等回了自己宫里,便穿成那副下贱的样子四处招摇。”
      严氏口中的“下贱”,说的便是白氏穿衣不改先前的舞姬风格,公然露腰这等有伤风化的行径她是不敢的,但露出两片香肩半峰雪兔这样的事情,便是老把戏了。关起门来,在皇帝跟前,她更是风流大胆,只穿着真红小衣,身上裹着桃色的轻纱,妖娆起舞,勾得皇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众妃嫔虽然恨白氏狐媚惑主,却也无可奈何。能歌善舞,确实是宫里的妃子娘娘里面头一份的,众人要么自矜身份,不愿与微贱出身的舞姬争宠;纵是有意要模仿,也学不来她魅色天成。
      殷芷沅知道了,也曾叹过几句:“如今便由着她得意罢。要让皇帝对她淡下来,约摸是要等下一次选秀了。”等下一次选秀,为皇帝甄选多多的美女,花红柳绿地迷住他的眼,加上四五年差不多就是皇帝从痴迷到腻味的时限了,届时等白氏失了宠,再去收拾她。
      倒也是出人意料,原本殷芷沅还以为收割这一届独宠的人会是丽嫔江氏,毕竟她容色最好,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白氏,江氏风格又与贤妃太过相似,相形之下倒是黯然失色了。
      开了春,皇后便将太子送入学了,太子才刚五岁,皇后又要他早早开蒙,又担心他年纪太小,年里叹了两句,安成公主听见了,笑起来:“这有何难,”伸手推了推儿子,向皇后道,“弟妹瞧瞧我们珩哥儿,给宸哥儿当个伴读,可还使得?”杨珩比宫里年纪最长的永嘉公主还要大了一个多月,早就开蒙了,跟着杨府宗族里请的先生读书,又聪明又勤奋,小小年纪就有君子风度,行事颇为妥当。皇后闻言,大喜过望:“多谢安成姐姐,有珩哥儿照看着,我是再放心不过。”
      昔年皇后卖了个人情,将先太子的一双儿女请到宫里读书,安成如今便投桃报李,让珩哥儿给太子伴读,帮着照看这个表弟。
      怀庆郡主杨琛今年将将四岁,听见哥哥要到宫里读书,扭着小身子也要一道去。皇后一把将她抱起来,点着她的小鼻子:“等咱们琛姐儿大些年纪,便也跟哥哥姐姐一道读书。”杨琛因为时常与这个皇后舅母见面,也不怕生,与她十分亲热,在她怀里笑嘻嘻的,伸手去探她头上的螽斯嵌金宝顶簪。皇后也不恼,命翠微拿了个金色的草虫钏儿给杨琛玩,口中道:“簪子锋利,不好给小人儿当玩器,舅母这里有个虫儿的钏儿给琛姐儿玩。”
      安成在一旁瞧见那钏儿的大小刚好合适女儿的手腕,便知道皇后这就早就预备下来送给自家女儿的,口中犹自客气道:“这如何使得。”皇后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一家子亲戚,做甚这般客气。”琛姐儿将钏儿套在自己的小手上,“嘻”地一笑,不待母亲说她,自己团着手儿朝皇后拜拜,笑嘻嘻地道:“谢谢舅母。”
      皇后又点了几个宗室勋贵家里的适龄子女一道入宫伴读。皇后在位十年,行事越发沉稳周到。选为伴读的旨意伴着一个书袋并一套文房四宝一道赐下,那些个宗亲命妇接了,都要赞一声皇后娘娘周到客气。
      先前大皇子等人开蒙的时候,擢选的伴读并不多,统共也就两个冠着皇家姓氏的远亲连同秦王和宝庆公主,如今与太子年纪仿佛的孩子倒是多一些,学里一下子来了好几张新面孔,倏而热闹起来。
      先前人少的时候,嘉善公主便只盯住永嘉公主一个,小到用了何种墨,课间带的什么点心,大到昨日写的功课先生给了几个红圈,堂上温书背错了几句,都要与她攀比。皇后行事周到,唯恐旁人说嘴,言说她偏着自己嫡出的女儿,苛待螟蛉之女,一应吃穿用度,两个女孩儿皆是一样,譬如去学里穿的衣裳,都是一般的杭绸缎子苏绣纹饰,只一个绣了草虫,一个绣着鸟雀。
      用器分不出个高下来,便要比较才学,因为年纪尚幼,文化课是同大皇子他们一道上的,一般的读书写字,开蒙的读物多是文意直白朗朗上口的,只要下苦功,皆能记熟写好,二人你追我赶,倒是形成了良性竞争,只在伯仲之间。
      可轮到女课的时候,二人便分出高下来。针黹这一项,原就有考校女儿家心性的用意,嘉善心性浮躁,哪里坐得定,皇后宫里的人又一味哄着她,谁肯得罪这个七窍心肝的小祖宗。永嘉自小被皇后拘着,倒是能一坐个把时辰,她出的绣件便要比嘉善好上许多。
      再是琴棋书画,上过大课知其然之后,便要择一样知其所以然,往精细里学了。这一回永嘉摸透了嘉善的心思,知道她有意与自己攀比,摆了她一道,先让自己的宫女放话出去,说自己有意学琴,寝殿里已经隔出琴房来,只等皇后娘娘开了私库为自己寻觅一把名琴了。等嘉善报给女先生,说要学琴之后,她再向女先生说了自己真正想学。等嘉善察觉永嘉竟然学了书法,想要再行更改的时候,便挨了先生的训斥:“琴之一道,贵在持之以恒,这般二三其德,岂能学成?”其实以嘉善的资质,也算得聪明灵巧,原该学棋,顺道磨磨性子,如今学了琴,她又无甚天赋,学得苦不堪言。
      偏殿里头日日传来锯木头也似的琴声,时而还能听见嘉善崩溃的哭泣,永嘉摆了她一道,心下得意,翘着嘴角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早知道这样吵,就该告诉她我要学画了!”
      如今学里来了许多年纪相仿的伙伴,嘉善便也有意去结交。都是公侯府上的嫡出孩子,哪一个不是人精,纵有天性愚直的,也早早被家里人教导了,要多多亲近皇后所出的太子和永嘉公主,如今眼见嘉善与永嘉虽然同出一宫,却泾渭分明,隐隐有不和之相,哪个还敢与她亲近。
      嘉善见永嘉前呼后拥,自己身边却门可罗雀,眼圈一红,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宝庆素来寡言少语,却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先前学里人少的时候,永嘉与嘉善每有争执,她都从中劝和,如今见嘉善难堪,便同先生说了,自请坐到嘉善身边去。宝庆的闺友濮琇莹是与太子一道入学的,原与宝庆说好了两个人一道,如今知道宝庆是有意为嘉善圆场,她也不恼,便择了与宝庆隔着个过道的座次。
      嘉善见有人为她圆场,觉得面上有光,露出个笑来,还赠与宝庆一方镇纸。外头伺候宝庆的侍女见了,暗自松了口气,同秦王的小厮悄声道:“原还担心嘉善公主冲咱们公主摆脸子,谁道她虽然娇纵,也算知礼,到底是皇后娘娘教导出来的。”
      众人坐定,先生尚未开课,便是有意留时间给一干小学生互相认识。宝庆素来寡言,有意与嘉善闲话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正尴尬呢,前头的人转过来,冲宝庆笑道:“表姐。”宝庆定睛一看,却是杨珩。
      安成公主素来待宝庆极好,几乎是她被人漠视的童年里唯一一个带给她无数温暖的人,宝庆极为喜欢这个姑姑,因而同她的一双儿女也亲近。
      宝庆便抿出一个笑来,细声细气道:“珩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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