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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恨薄幸长公主和离 ...

  •   福清闻言,怔了怔,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戾气更深。半晌方咬牙道:“那个贱婢,只怕是本宫新婚不出五年,就成了外室!”
      不知道福清这样的推断有什么依据,但假如这是真的,那就应该在福清求到殷芷沅这里,殷芷沅为她出谋划策之前了。殷芷沅叹息一声,拍拍福清的肩膀安慰她,示意她接着说。
      果然,那个姓章的妇人进门之后,先是仗着刘夫人的支持,撒娇作痴不肯将儿子庆哥儿养在福清膝下,福清强硬地将孩子带走,那孩子却早被教得只认生母一个,在福清那里动辄大哭,才待了不到一个月就病了两回。最后还是刘夫人出面,将庆哥儿养在自己房里,才算是平息了这场妻妾之争。
      然后章氏又开始秀宠爱,对着刘全让也不称呼少爷,一口一个“表哥”,福清说到这里厌恶地蹙紧眉头:“那声音,连戏子听了都要自愧不如,夹着嗓子一唱三叹的,偏生那薄幸郎还就好这一口。赵氏素来低眉顺眼的,哪里是她的对手。”赵氏就是唐哥儿的生母,是刘府的家生子。
      福清对刘全让一往情深,如今却以“薄幸郎”相称,只怕也是心寒到了极处。
      “儿臣依照母后所说,找人采买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命跟着儿臣的嬷嬷亲自调理,只是人还没调理出来呢,刘府里连儿臣站脚的地都没有了。”福清说着,眼圈又是一红,拿出帕子来拭泪。
      “母后你道怎的,今日清早,那薄幸郎过来同儿臣说,等章氏再怀了身子,他,他要抬她做平妻!”
      话犹未了,福清便是一声呜咽,哭得险些背过气去。殷芷沅闻言,眉头也蹙得死紧,她素来说不出什么特别解恨的骂人话,过了半晌才冷笑一声:“有趣,哀家还是头一回听闻,一个并非官家教养长大的庶出女,也配跟一国长公主做平妻?”
      福清哭倒在殷芷沅膝头:“他……那薄幸郎说,唐哥儿出身实在是低了些,他刘府总要有人承继香火的,他说儿臣既然无所出,就该将庆哥儿的身份抬得高些,将来也好继承家业。”殷芷沅斥道:“胡说!他若想抬高庆哥儿的身份,记在你名下便是了,由公主教养长大的,将来议亲也好继承家业也好,不比挂在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母名下好些?”
      殷芷沅素来涵养极好,鲜少动怒,福清见她满面寒霜的样子,知道她是为了自个儿动怒,心里不由一暖。
      还欲问问福清如今的打算,谁料刘夫人竟然按品大妆,往宫里递了表,求见的是许太后,要许太后做主,他们刘家要出妇。想是情知殷太后定然站在福清那边,便故意绕过她去求了素来与福清不和的许太后。
      还没等耳报神江蓠打听明白刘夫人具体说了什么,怎么原还是要抬平妻的如今又要出妇,荣禄大夫刘大人自己也递了表,进来将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往两宫太后跟前赔笑脸,要收回老妻幼子说出口的话。
      那荣禄大夫原先也是太子少傅,加了荣禄大夫的文散阶。后来太子早早殇逝,刘大人情知自己身上被打上了太子党派的印记,在新皇跟前难有建树,便干脆辞去太子少傅一职,顶着个荣禄大夫的名头过上了太平富家翁的生活。
      他虽然离了官场若许年,但积年的敏锐和识时务犹在。刘大人深知,他的妻子所求不过是家宅里头的安宁畅快,儿子所求则是一个柔婉顺从的以夫为纲的妻室,事到如今还觉得抬平妻也好出妇也好只是刘府家事,他自己却清楚事关皇家颜面,皇室中人一个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倒是没想到老妻能凭着一腔悍勇背着他入宫求见许太后,只是大局面前,许太后定然也不会因为昔年与前头淑妃之间那些龃龉,任由刘府践踏福清的尊严。
      事情闹得这样大,连皇帝皇后都惊动了。果如刘大人所料,许太后再是存心看福清公主的热闹,事关皇家颜面,也由不得她做主。殷芷沅率先表了态,皇家人必得站在福清这一边,为她撑腰。
      皇后的坤宁宫再次充作主持公道的场所,正中坐着两宫太后和皇帝皇后四位主子,下首坐着刘家人,泾渭分明地对峙。福清坐在殷芷沅身边,眼中还含着泪水,神情却依旧倔强。
      皇帝率先发了话:“适才听闻圣慈母后言说,刘夫人要出妇,是为了何故?”皇帝笑起来肖似生母,显得亲切随和,可是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便像足了先帝,凛然不可侵犯。
      刘夫人原来十成的气势,在皇帝跟前不由矮了三分,伸出手历数着福清的罪状:“不顺父母、无子、妒、口多言,七出里头犯了四条,便是公主,也合该当个下堂弃妇!”
      皇后闻言,冷笑一声:“刘夫人怕是不曾将妇德女戒通读过,长公主上侍翁姑,下育子女,素来贤德,乃是京中众所周知的。唐哥儿如今也有三岁了罢,又何谈‘无子’、‘善妒’?”
      刘夫人争辩道:“福清公主容不下章氏和她所出的庆哥儿,岂非善妒?”
      殷芷沅嗤笑一声:“明媒正娶谓之妻,无媒苟合的东西,连妾都算不上,又谈何容不容得下?”
      刘夫人闻言,似是没想到素来和气的殷太后会说出这样重的话,脸色青白不定,半晌方道:“章氏乃是我儿正经抬进门,开了脸摆了酒纳的妾室,殷太后何出此言?”
      殷芷沅轻笑一声:“章氏摆酒才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你们庆哥儿,已经多大了?”皇后接话道:“正是呢,别个须得怀胎十月才能一朝分娩,这章家小姐可真真了不得,进门两个月生下三个月大的儿子,一个月顶人家好几个月,这样的神通,难怪要问皇家公主讨个平妻来做呢。”说着,掩唇而笑。
      皇后素来沉稳,如今说出这样近乎尖刻的话,想来也是被刘夫人的嘴脸恶心得狠了。
      刘夫人张口结舌,欲待说出“此乃刘府家事,你们皇家怎可仗势欺人”之类的言语,尚未开口就被刘大人喝止。刘大人口中喏喏,不住地向众人告罪:“皇上赎罪,是老妻愚钝不晓事,犬子也是个任性顽劣的。求皇上看在老臣薄面,准许老臣将他们带回,好生管教。”
      一家子愚人,总算还有一个识时务的,皇帝闻言,颜色稍霁。
      他本就不欲将事情闹大,虽然因为一个章氏扬言要出妇是刘府理亏,但是昔年福清性情傲慢不驯,也确实在京城风传,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开来,少不得令众人看了皇室的笑话。
      因此刘大人告饶之后,皇帝便顺势大事化小,责令刘府众人闭门思过。殷芷沅终于捞着空闲询问了福清的意思,经此一事她也是心灰意冷,意识到面对刘全让这样一个狠心人,你再怎么贤良大度也只能令他得陇望蜀,因而咬牙决定与之和离。
      皇帝亲自写了一纸和离书,福清便拿着这一道圣旨,回刘府清点嫁妆,与刘全让分道扬镳。殷芷沅有意为福清撑腰,将玉树派过去帮着校对嫁妆单子。
      福清的长嫂齐氏望着那些华贵的家具器皿次第抬出府门,心疼得啧啧有声,刘夫人虽然吃了丈夫的瓜落,却强撑着站出来主持局面,看见长媳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拍拍她的手背,硬声硬气道:“心疼什么,凭咱们刘府的底子,这些个劳什子咱们再不放在眼里,权当送瘟神了!”
      齐氏的母家官衔并不高,家资也不富,若非刘大人在微时与旧友订下娃娃亲,齐氏也不能高攀上这样的门第。当初福清嫁进门的时候,那些个铺满了整个院子的嫁妆就让她红了眼,等她掌了家,不止一次打了福清嫁妆的主意,只是碍于福清公主之尊,不敢下手罢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到福清和离,原当她心气高傲,这些个陪嫁必不好意思带回,谁料福清一来为了出一口恶气,二来她又不曾生养,何苦将银子打了水漂,刘家人使了她的东西,难道还能念她一声好不成。因此一并收拾带走,连一个被福清抬起来当通房的陪嫁宫女,听说主子要走,也哭着喊着要跟着一道回去。
      福清带着嫁妆,走了刘府正门,一路吹吹打打地回到宫里,不出半日,刘府容不下公主的事情便传遍了半个京城。
      虽则皇帝不愿将事情闹大,但他还是默许了福清的高调回门。倘若此刻遮遮掩掩,倒显得皇家理亏,唯有大张旗鼓,才好叫旁人知道皇室问心无愧。
      世人皆知眉高眼低,见长公主和离闹出偌大声势,稍一打听,便听说刘家二公子欲将外室抬作平妻,薄幸无情,见异思迁便罢了,还得了个停妻再娶、践踏皇室尊严的恶名。一时间传遍京城,众人皆知刘府有个恶婆婆和薄幸郎,自此三代以内,再没有清白人家肯与刘府结亲。
      那刘夫人一宵好梦,还道是送走了瘟神儿媳妇,再无人阻拦她抬高自家便宜外甥女的身份,从此庆哥儿便是嫡子,如珠似宝地养大了,说一门好亲,自己好当太夫人,再不用看儿媳的脸色。谁料她才提起来,刘大人暴跳如雷,竟是头一个不肯:“我们府上再不能有一个不知廉耻、甘当人外室的儿媳妇!”刘夫人再怎么泼辣,也不敢忤逆丈夫。见刘大人执意不肯让章氏做正妻,便将她抬为贵妾,打定主意再为刘全让讨一房温柔知礼的媳妇。
      依照刘夫人的想头,自家儿子不到而立之年,生得仪表堂堂,学问又好,便是再娶,哪里愁不是京城里待嫁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谁料她才将官媒人叫到跟前,将要求一说,那婆子便犯了难,面上带笑,口中却支支吾吾。刘夫人追问了半晌,她才告罪道:“太太问问别家媒人罢,老身实在是牵不起贵府的红绳。”刘夫人动了气,端茶送客,啐了两句“不识抬举”,又请了别家,这一家便再没有上一家那般客气,乜斜着眼笑道:“连公主娘娘都做不得贵府媳妇,太太下一个还想聘下天妃仙子不成?实话告诉太太罢,如今京城里数得上的人家,哪里还肯与贵府结亲。”
      刘夫人还在生气,谁料她老蚌怀珠所出的小女儿,前年刚订下一门好亲,打算过了年就发嫁的,竟然平白遭人退了亲。那一家的管事婆子上门说话,也没留情面,似笑非笑道:“贵府好大的阵仗,我们家可是不敢攀亲了。”刘夫人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捡点聘礼归还。
      回屋又是一场闷气,搂着女儿抚慰道:“玲儿莫愁,并非你的不是,是他们张家没福,娶不到咱们玲姐儿这样好的媳妇。那张家也不过平平,等母亲再为你寻一桩更好的亲事,狠狠打张家的脸!”
      那玲姐儿上头有两个哥哥,又是刘夫人的老来女,千娇万宠地长大,却肖似父亲,是个知廉耻懂礼义的好姑娘。福清嫁入刘府十年,倒是不曾受过小姑子的气。在玲姐儿眼里,长嫂齐氏虽然待她分外殷勤,却太过精明算计,分明是借她来讨好婆母,非是真心与她相交。而二嫂福清公主为人虽然矜傲,却以诚待人,虽则你待她一成恶,她要还你两成,可你待她一分好,她便也还你两分。平日里齐氏与福清妯娌之间有些口角,十次里倒是有九回,玲姐儿站在福清那一边。
      二哥意欲抬高章氏的身份,玲姐儿本就觉得不妥,只是她一个未嫁的姑娘,也不好插手哥哥的房里事,只一味苦劝了母亲。谁料刘夫人刚愎自用,竟敢公然与皇室叫板,一番阴差阳错,竟然害了她的终身!
      退亲的第二日,玲姐儿将自个儿挂在了闺房的屋梁上,等她的婢女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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