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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弄小巧令一石数鸟 ...

  •   墨雨眼中现出坚定之色,含泪点了点头。
      皇后向殷芷沅道:“母后考虑周到,只是大皇子该放在谁的宫中?”殷芷沅叹一口气:“你要照看三个孩子,旁的高位嫔妃膝下也各有孩子要抚养,哀家瞧着,满宫里也只有桑昭仪是个妥当人了。皇帝不若晋一晋她的位份,让她代为照看着。”皇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母后既然觉得桑氏是个好的,便封她做个贤嫔,照母后的意思去办。”
      贤嫔在九嫔之中位列第二,仅次于德嫔,桑昭仪一跃跳到了丽嫔、僖嫔之上。这封号也颇有意味,因为贤妃抬的位份,刚好封作了贤嫔。
      出得宫门,许太后转头就往许贵妃所在的长宁宫去了,将事情一说,冷笑一声:“殷太后倒是好算计,一眨眼又扶持了一个亲近她的人上位。”许贵妃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若不是余下的人要么有皇子皇女需要抚养,要么与贤妃不和,怎么也不会落到一个没有生养过的昭仪身上。想来殷太后是看中她性子简单秉性良善,又与行事沉稳的僖嫔走得近,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请教僖嫔。”
      许太后嗤笑一声:“那一个如今可是贤嫔了,爬到僖嫔头上,还能屈尊降贵去请教?”许贵妃笑道:“她们两都不是在意这等事的人。”许太后戳戳许贵妃的额头:“傻孩子,那桑氏才十七八岁年纪,又是晋位份又是得儿子,那还是皇帝的长子,接连天降馅饼,能不把她砸晕了?”许贵妃道:“殷太后都说了等贤妃病愈,儿子是要还回去的,怎么能作数?”许太后急道:“那可是痨病!能不能好还未可知呢,再说大皇子如今这个年纪,桑氏只要养得精心,过一二年就能教得他把亲娘都忘了,你只看着纪氏膝下的宁安,同纪氏好得跟亲生的一般,可曾记得自己有那样一个犯事的生母?”许贵妃只是摇头:“桑氏再不是这等人。”
      许太后见与她说不通,气得灌了一口茶,又换了一个话题:“是了,今日在坤宁宫里头,你为何拦着哀家不让哀家说破白淑女假孕之事?”许贵妃先是就踩了许太后一脚这回事赔了个不是,然后回答道:“姑母之前也问过冯院判了,白氏还‘怀着身子’的时候经验老到的御医也许能看出异样,可是她都‘落胎’了,便是大罗神仙都不能判断出来她是真的小产还是迟来的癸水排出。白氏若是真的做了局,以她的算计,岂能轻易留下破绽来。姑母若是无凭无据,只怕非但不能揭开她的真面目,还会引得皇上不快。”
      许太后细思一番,只觉得身上发冷,握住许贵妃的手连声道:“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全,哀家险些也着了这小贱人的道了。”
      许贵妃想到躺在长阳宫里的白氏,也觉得一阵发寒,此女真是好算计,宫廷里用老了的小产栽赃计谋,也能被她玩出新花样来。一招攻心计,算计了贤妃,还有后招的请君入瓮,谁若是质疑她的孕情,便是钻进了这一个套子里,能不能身败名裂且不说,至少必得失了皇帝的欢心了。至于到底有没有人真的陷害了她,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她为何如此笃定用药之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也不会被太医看出破绽来呢?还有,她的药从哪里来呢?
      慈宁宫里,殷芷沅也在困惑这个问题。从坤宁宫里回来,江蓠一路小心觑着殷芷沅的脸色,见她心绪尚好,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真个是白淑女自个儿落了孩子?”殷芷沅摇摇头:“谁知道呢?”江蓠吃了一惊:“难不成真是贤妃身边那个宫女趁着扶她做了手脚?”殷芷沅又摇摇头:“哀家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存在都未可知呢,谁又知道是怎么没的?”江蓠再次大吃一惊:“莫非是白淑女假装有孕,她是怎么瞒过太医院那么多老大人的眼睛的!”殷芷沅再次摇摇头:“哀家真不知道。”江蓠鼓起脸:“娘娘您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殷芷沅叹息一声:“若说白氏有孕,头一个问题是为何她怀孕三个月脸上血色全无,如此瘦削憔悴,太医还说孩子一切安好?第二个问题是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贤妃虽然确实因为皇上专宠白氏而伤了心,但姜氏素来心高气傲,明面上难为白氏是有可能的,却断然不会用这种阴私手段,她膝下有宗哥儿呢,又有袁婕妤的先例在那里,该是既不会也不敢这样做。旁人也没有下手的证据,难不成是白氏自己做的,又有谁会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前朝则天皇帝的心胸和手腕,并非寻常女子轻易能有的。”
      江蓠接话道:“既然有孕的假设之下,有许多事情都解释不通,那看起来她该是假孕了?”殷芷沅又道:“可是若说她无孕,她又是怎么瞒过太医院的?买通一个赵御医也许还成,李院判可是皇帝的亲信,并非她一个小小淑女可以轻易收买的。而且她小产的时候半个太医院都在长阳宫里,也没看出来她是装的。”
      江蓠猜测道:“会不会是她提前准备了什么药物假装成怀孕呢?娘娘您想,她和宫里旁的主子娘娘不一样,不是经过重重检查进宫,而是被皇上悄悄带回来的,届时她若是要私自夹带什么东西,还有谁敢让皇上把她交出来给她搜身不成?至于她小产的时候,从她觉得不好到请太医到太医们赶过来,那么些功夫,足够她摆弄出一个血淋淋的场面,装成虚弱不堪的样子糊弄太医了。”
      殷芷沅蹙眉道:“哀家于医理脉象一道不大通,不知道有无手段可以这般假装有孕。”江蓠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娘娘可以去问问康太妃呀,奴婢记得康太妃素来喜欢侍弄草药,还会调香,香药同源,也许康太妃知道呢?”殷芷沅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康太妃确实粗通药理,可是连正经太医都不知道的事情,康太妃怎么会知道。”
      她这个太后日子过得焦头烂额,三天两头就要出面处理这些个烂摊子,许太后也差不多,贵为太后了一样日子过得不甚舒心,可是康太妃倒是安闲得很。因为殷芷沅素来看重她,底下人见风使舵,便也不敢轻慢了这个无子的老太妃,一应供应倒比她当宣武帝的康妃的时候还要好些。宫里但凡有什么赏赐,不会落下这位太妃;一旦出什么大事,也无人过来问她的意见。殷芷沅闲谈的时候还半真半假地抱怨过她一声:“你倒好,只捡便宜不出力,活成个老封君。”彼时康太妃笑眯眯地说道:“那也是有姐姐在前头遮风挡雨,妹妹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呢。”
      殷芷沅原先护着康太妃,确实存了一两分用她对付许太后的私心,可是过去这么些年了,她早已发现许太后当了太后也就那么点子出息,挑吃挑穿,好出风头罢了,很难翻出浪来。戒备她的心思逐渐淡去,倒是和康太妃处出几分真心来。
      康太妃做妃子的时候就突出一个“小心”,成了太妃之后依旧行事谨慎,温柔到近乎怯懦,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总是格外能得到众人的好感。殷芷沅也不能免俗,只是有时候瞧着康太妃,再看看皇帝,倒是有几分纳罕。
      宣武帝智计无双,却行事磊落坦荡,鲜少玩弄小巧;康太妃姊妹两个皆是温柔小心,且并不聪慧,崇文帝却总是弄出些似天真又似深沉的把戏来,譬如扣留贵妃的金宝,将白氏偷渡进宫。你说他玩心机呢,略拐个弯就能将他看穿;你说他幼稚呢,又非要遮遮掩掩不能开诚布公。他的养母许太后也不是这样的作风,这样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了?
      殷芷沅直到后来吃了大大的一个暗亏,才明白过来。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桑氏迷迷糊糊地被册封为贤嫔,才接了旨意,册封大典都没举行,大皇子宗哥儿便被夤夜送往她所在的寿昌宫中。桑氏晋升为嫔,成了一宫主位,搬入正殿中,大皇子便住进了她原先住的东偏殿。
      新晋的桑贤嫔原还发愁,这般疾风骤雨地将大皇子与他的生母分隔开来,他必得哭闹不肯,还急急地往僖嫔那边去讨主意。谁料大皇子倒是分外乖巧,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似乎意识到母妃势颓,自身难保,再不能庇护于他,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许多。
      桑氏原先在贤妃处见到大皇子的时候,只知道这孩子生得好,又腹有诗书,一向颇得皇帝看重。只是性子娇惯了些,又喜欢卖弄。她十次见到他的时候,有九次他不是在背诗背书就是在展示他新写的大字,非要引得众人交口称赞了,才得意洋洋地笑着逊谢几句。说他少年老成,偏偏心思肤浅;说他幼稚天真,又是真的颇有才气。当然,这样的性子旁人看着发笑,落在贤妃眼中,自家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当着人前说了好几次,不愧是双六之日出生的祥瑞之子,就是资质不凡。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转头去看皇后脸色,谁不知道大皇子占了序齿的便宜,乃是皇后的一块心病。谁料皇后笑眯眯的,半点看不出不悦来,还摸着大皇子的头称赞几句。也不令自己所出的太子上前来出风头,分走大皇子受到的瞩目。前儿春日里赏牡丹花的时候,皇帝命几个大些的孩子赋诗,太子的诗作平平,永嘉公主也只是偶出佳句,唯有大皇子文思如泉涌,辞藻虽有堆砌之嫌,于垂髫之子而言却已是了不得的才华了。皇帝大悦,盛赞大皇子有乃母风范。
      彼时贤妃与皇帝的关系虽然因为怀孕的白淑女而有些淡了,却也依旧是和乐的。凭着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贤妃还重又分去了几日的宠爱。
      这样一个骄傲的孩子,桑贤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养才好。小心翼翼地照着他的喜好布置了宫室,问他看着可好,他不过一点头而已,倒也没有开口要东要西或是挑剔什么。桑氏又努力学着殷太后那副慈和的样子宽慰他,说等他生母病愈了一切都复归原状,他倒是落了几滴眼泪,这才开了口:“多谢桑娘娘宽慰,多劳桑娘娘费心。”
      见他不曾哭闹或是要求回去给生母侍疾,桑氏暗自松了口气。大皇子身边跟着的都是伺候久了的人,奶嬷、养娘、宫女、内侍一应俱全,且贤妃养育大皇子的时候给他定下规矩,甚个时候习字甚个时候读书,几时沐浴,吃几回点心都有定准。桑氏萧规曹随,与大皇子两个倒也相安无事。
      她不曾照着许太后料想的那般哄得大皇子忘却了生母,倒是如许贵妃想的那般,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只是暂代母亲之责。也亏她天性纯良,倘若换作喜欢抱大腿站队的严氏,故意将大皇子挑唆坏了,当作投效皇后的投名状也未可知。
      说到严氏,她眼见着与自己同居一宫的桑氏一飞冲天,一跃成了一宫主位,还不受半点苦楚地白得了个儿子,太后皇后对她交口称赞,连皇帝也多翻了她几日的牌子,嫉妒得绞烂了两块帕子,跑到许太后跟前啐她:“她倒是个好心的,先前还没被贤妃鼻子底下哧的气儿喷着,倒真真兢兢业业给她养起儿子来。那一个若好了,爬起来还会谢谢她不成?”
      严氏心里寻思着,贤妃自来与许太后一派不睦,许太后听了她的话定然也要恼了桑氏,谁料许太后听了倒是不怒,反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真个被徽羽说中了?那桑氏,莫非当真是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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