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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叹情薄见鸟去笼空 ...

  •   许太后姑侄二人敞开心扉,尽弃前嫌之后,许太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既然把话说开了,你这病也没必要装下去了,每日里请安的时候盯着些白氏,看她这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贵妃露出诧异的神色:“我还以为白氏已经向姑母投诚了呢。”许太后冷笑一声:“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随便跟着哀家的。”
      许贵妃心道,那你怎么让那个目光短浅又喜欢谄媚的严美人跟着你呢。但她脸上不曾透出这点子轻视,反而恭敬地笑道:“姑母贵为太后,若让区区淑女随侍,确实有些掉份子。”心里却在推测,许太后素来嘴硬,话虽如此说,却可知白氏并没有向许太后投诚。
      于是她顺势问道:“姑母有此一言,莫非是白氏有什么不妥,并非真的有孕?”许太后不耐烦地一摆手:“谁知道。哀家也是生养过的,怀孕的妇人再不似她那副模样,可要说到底是哪里不妥当,哀家又不是御医,也说不上来。”许贵妃道:“那姑母不妨把常给白淑女请平安脉的太医招来问问?”许太后道:“哀家早就问了,给白氏诊脉的太医有两个,一个是李院判,另一个是赵御医。两个人都不是精通妇儿科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贵妃便又提议道:“徽羽听说常给您诊脉的冯院判是精通此道的,您不妨将冯院判送过去看看?”许太后闻言,又哼了一声:“她白氏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哀家把自己的太医借给她使?”许贵妃情知自家姑母太爱面子,笑了笑,复又提议道:“姑母既不愿意让冯院判为白淑女诊脉,不妨下次冯院判过来的时候,您同他说说白淑女的症状,问问他里头可有什么蹊跷?”
      这倒是个不损害许太后高贵的颜面的办法了,许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无妨,下次哀家便同他打听打听。”
      姑侄二人又闲话一番,到暮色四合之际,许太后方回到自己的寿康宫中。
      次日清晨,许贵妃“病愈”,照例去给皇后请安。皇后看见昨日请了病假,今日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许贵妃,照例关怀了一番,又同众人说了节下的安排:“转眼就要到廿四日了,这一年两宫太后都发话要晒书,本宫同皇上商议了一下,今年就不过观莲节了,照着天贮节的习俗过。贵妃带着丽嫔、严美人往许太后宫里去,贤妃带着僖嫔、桑昭仪往殷太后宫里去,帮着晒书,”说着和颜悦色地朝白氏点点头,“白淑女怀着身子,就不必忙了。”
      众人一一点头领命,许贵妃看一眼皇后,嘴角噙的笑意不变,心中却想着,皇后如今是愈发长进了。
      天贮节因为殷太后发了话要晒一晒慈宁宫里的藏书,许太后便又要与她打擂台,也发了话要晒她那些经书,为的就是绊住皇后往慈宁宫去的脚步,不叫殷太后一个人出风头。谁料皇后顺势将人分成两拨,把亲近贵妃的丽嫔和亲近许太后的严美人送到寿康宫,必须与丽嫔隔离的贤妃和余下的行事沉稳些的派去慈宁宫,且让双方的位份相近,最大可能地避免了争端。而怀着身子的白淑女也被单独隔离,杜绝她娇贵的身子被沉重的书本压坏的可能。
      不过说是去帮着晒书,宫里又岂会让这些娇滴滴的妃嫔亲自动手,只不过打发了宫女做事,主子们只要在一旁奉承太后就是了。
      皇后吩咐完毕,便命众人散了,许贵妃心中在想事情,行得便慢了些,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前方五六步的距离,便是身怀有孕的白氏。
      一看到白氏,许贵妃就想起许太后同她说过的话,她的目光落在白氏已经有了明显起伏的腹部,心中暗自思忖着,真有什么假孕的办法,能够瞒过宫里两个太医的眼睛吗?
      突然,白淑女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踉跄着跌倒,她身边的宫女惊呼一声前去搀扶,却扶不动身子沉重的主子。白氏似乎被吓坏了,狼狈而又跌跌撞撞地向前几步,马上就要跌倒在走在她前面的贤妃身上。贤妃身边的宫女立刻疾步上前,将主子和白淑女隔离开来,同时伸手稳稳地搀扶住了白淑女,然后有些惊讶地一挑眉,口中道:“白淑女留心了。”
      原本有些出神的贤妃也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手上却礼貌性地虚扶了白氏一把,又关心了一句:“白淑女可有不适?”白氏站稳身子,屈身行了个礼:“嫔妾无事,多谢贤妃娘娘相搀。”
      许贵妃和代皇后送客的翠微将这一幕小插曲尽收眼底,翠微使了个眼色命小宫人进去报告给皇后,自己赶紧上前对白淑女嘘寒问暖,不多时小宫人就出来带话,说皇后已经宣了太医等候在白淑女居住的长阳宫里,等着为她诊脉。
      许贵妃跟着关心了几句,扶着鹤鸣的手慢悠悠地从贤妃和白淑女边上绕了过去。等到走远了,许贵妃才笑了一声,同鹤鸣说道:“白淑女看样子是要出手了,在坤宁宫门口做这等事,她是想陷害皇后呢还是想陷害贤妃?”鹤鸣思忖片刻,回答道:“皇后娘娘行事愈发滴水不漏,白淑女险些摔倒的时候皇后都不在场,事后又足够谨慎,为白淑女请了太医问诊,想也难赖到皇后娘娘头上去。”
      许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谨慎,贤妃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宫女也不容小觑。看得出来白淑女原本是想歪到贤妃身上去的,是那个宫女把她们隔开了。”鹤鸣点头道:“贤妃娘娘身边那个叫墨雨的大宫人,是打小与贤妃一道长大的,素来眼里只有贤妃一个,对别人颇有些瞧不上,对贤妃却是没得挑的。”
      “说起来,贤妃今日也有些不对,本宫瞧着她有些怔怔的,皇后吩咐天贮节的事情时她就似乎在神游。”鹤鸣想了想,答道:“听咱们宫里扫地的绿芜说,贤妃养的鸟儿到了年纪,快要老死了,所以她近几日都愁眉不展。”许贵妃怔了怔,蹙眉道:“可是原先那只鹦鹉被煤灰扑死之后,皇上又送她的那只八哥?八哥的寿命怎么也有十年罢。”鹤鸣也只是听小宫人嚼了舌,并不清楚详情,只得含糊说道:“皇上往长乐宫里送过好些鸟儿,奴婢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一只。也许那只八哥送到长乐宫里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了?”
      许贵妃长出了一口气:“总也过去五年了。”鹤鸣一愣,缓了缓才想起来,许贵妃说的是当年长宁宫与长乐宫因为两只宠物起的争执。彼时自家主子是靠着仕途上有了出息的哥哥,才与贤妃有了一争之力,可是到了如今,宠爱、儿子,贤妃有的东西,自家主子一样不少地都有了,再不必为些许小事伤心动怒。
      可是时光已经过去五年了。
      鹤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想若是今天陪着来请安的是更为伶牙俐齿的鱼潜就好了。她看了看脚下的路,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娘娘走的不是回长宁宫的路,可是要去御花园散散心?”许贵妃并不因为鹤鸣的笨嘴拙舌而生气,和颜悦色地答道:“许太后不是吩咐了本宫,看着点白氏么?如今她开始闹幺蛾子了,本宫自然是要去寿康宫禀告的。”
      到了寿康宫里,没等许贵妃开口,许太后就急匆匆地先发话了:“徽羽你来得正好,方才冯院判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哀家照你所说的,问了他白氏的症状。冯院判想了一会,告诉哀家说,确实有一种药物,服下之后会让女子几个月不来月事,并且呈现出滑脉的脉象,但是最多撑不过四个月,被延后的天癸就会奔涌而至,看起来……”“看起来就仿佛小产?”许贵妃接话道。
      许太后眉毛一抬,随后笑开了:“不愧是哀家的侄女儿,徽羽果然聪慧。”她拉住许贵妃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说,白可人是不是用了这种药,想要借着这个不存在的孩子弄倒宫里的某一个?”许贵妃没有点头,徐徐说道:“哪有这样可巧的事,此等阴私的药物,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舞姬岂能轻易得到?”许太后道:“说不定是那个负责她脉案的太医帮了她呢?”许贵妃摇摇头:“赵御医的人际关系咱们不是早就调查过了么,已经确定他并非为白淑女所用。更何况皇上还派了李院判一同看诊,李大人是皇上的心腹,更不可能被白氏收买了。”
      许太后又道:“那是不是将她送入宫的那个什么官员给她争宠准备的?”许贵妃又摇摇头:“魏大人是男子,从哪里知道这种后宅妇人用的上不了台面的药物?”许太后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她好面子的本性让她还是硬声硬气地哼了一声:“也许是他自己宅门里头的小妾和大妇争斗的时候用过呢?”许贵妃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这个越活越回去的姑母,笑着捏了捏她的掌心:“姑母!您为何跟‘假孕’这回事过不去了呢?冯院判只是推测了有这种可能,又不曾为白氏诊断过,一切都只是推测,也许白氏是货真价实地有孕了呢?”许太后气得直拍许贵妃的手心:“你自家也生养过了,你自己想想你当初怀着三个月身子的时候是不是她这副面色青白的模样?分明是行血不足,太医还说胎儿一切安好,这要是没问题哀家这‘许’字就倒过来写!”
      许贵妃本打算说“白氏身子纤弱,勉强有孕自然会气血不足”,可看着许太后面红脖子粗的样子,知道她胜负心起来便会不赢不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转而开始安抚许太后。
      这头姑侄情深,那一头长乐宫里,贤妃却独自对着空落落的鸟笼子怔怔地落泪,时不时还低声吟哦几句:“一朝春尽红颜老,鸟去人亡两不知。”宫人们来去匆匆,似乎早就习惯了贤妃的多愁善感,都不曾分半个眼神去关注她。唯有贤妃的贴身宫女墨雨扶着她的肩膀,劝道:“娘娘节哀,八珍汤也算是寿终正寝,生前也不曾受过什么苦楚,还享受了您和皇上五年的宠爱……”
      不劝犹可,墨雨这么一劝,贤妃更是泪如雨下:“墨雨,你可知道,为何这只八哥叫了这个名字?”墨雨一愣:“八珍汤不是大皇子取的名么?因为大皇子爱这个菜式?”贤妃摇了摇头:“从前被许贵妃养的猫儿扑杀的那只鹦鹉,是没有名字的,本宫至多偶尔唤它一声‘宝贝儿’,因为这长乐宫里只有它一只鸟儿。后来皇上怕本宫失去了鹦鹉伤心过度,一只又一只地给本宫送鸟儿。本宫起先还很高兴,说明皇上心里是有本宫的,可是啊,”她又落了几滴泪,“送的鸟儿越多,皇上来长乐宫的时日越少。渐渐地本宫终于明白,皇上是因为自己来得少了,才心怀愧疚,送更多的鸟儿来代替他陪伴本宫。鹦鹉、八哥、画眉、喜鹊、百灵……也正是为了区分这么多的鸟,宗哥儿才挨个给它们取了名字。”
      墨雨一时没能领会贤妃的意思,但也隐约听明白了贤妃是因为皇上的冷淡而伤心,便宽慰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纵然一时被莺莺燕燕迷了眼,却总也忘不了您,毕竟您可是头一个!”
      贤妃并未被她开解,犹自落泪,这时却听见皇帝身边的林天白尖声唱名:“皇上驾到——”
      墨雨面露喜色:“娘娘您瞧,奴婢刚说什么来着?今日白淑女险些栽倒,皇上都没去看她,您不过被她拉了一下,皇上就特特地来看您,可见白淑女根本不足以与您相提并论!”
      贤妃偏过头,一滴泪从她纤长如翎羽的睫毛上落下,嘴角却勉强翘起一丝笑意:“墨雨,你真是……傻丫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我坦白,这药是我编的。鉴于用药、落胎是宫斗必备元素,请读者不要嫌弃我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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