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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药王祭太后遂愿心 ...

  •   皇后听见这边闹起来,连忙走过来主持局面,笑吟吟地向众人道:“这一道糟瓜茄,是九月里贵妃生产时糟下的,如今味儿正好,众位夫人们可爱用?”在场的贵妇听见皇后劝膳,自然要给面子,纷纷夸起席面来,将注意力转移走一半。
      皇后这才蹲下身子,从墨雨手里抱过婵姐儿,和和气气地问道:“这是卫国公府的婵姐儿罢,这是怎么了,同本宫说说?”龚氏面上发急,强笑道:“她小人儿发了牛脾气,叫皇后娘娘见笑了。”说着伸出手,想把孩子接过去。谁料婵姐儿竟扭着身子,十分畏惧的模样,紧紧搂住皇后的脖子不放。
      这时候,许太后搭着许贵妃的手走了过来。好好的满月宴叫这么个小丫头搅和了,许太后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见是搭救了大皇子的人家闹事,更是不虞,蹙眉道:“邓夫人也该好生教导,她小人儿不知事,你总是国公府的夫人了,不会也不知事罢?”龚氏忙欠身赔礼:“婵姐儿扰了三皇子的满月宴,实在是臣妇教导无方,只是……”她拿眼儿一睇还在哭泣的婵姐儿,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叹息道,“后母难为,婵姐儿的模样几位娘娘也看见了,臣妇便有心要管教,也伸不出这个手呢。”
      见她只叹辛苦,似要把罪责全都推到继女头上,旁人不由觉得齿冷。吉安侯夫人同原先那位邓夫人乃是通家之好,此番场面也没有避嫌,如今听见龚氏说话,第一个忍不得,蹙眉道:“邓夫人好口齿!婵姐儿这样小的孩子,畏母如虎,总不至于也是天性罢?”这是直指龚氏苛待了婵姐儿,才让她当众嚷出来了。
      龚氏闻言,也十分不乐。陆夫人看在前头那个死鬼的份上,时常照拂她生的一双儿女,前一阵子还跳上跳下,让吉安侯撺掇卫国公早立世子,趁着她还没生养,给死鬼的儿子定下世子的名分。若不是自己梨花带雨地柔声哄劝丈夫,丈夫耳根子一软,险些就请旨了。如今又要当着太后皇后的面,说自己不慈。
      龚氏心头火起,正欲反唇相讥,皇后却不愿意听她们互相骂架,皱了眉道:“且都住口,两宫太后跟前如此喧嚷,成何体统?”话音虽不高,却也自带一股威仪,龚氏讷讷住了口,陆夫人也上来请罪。
      殷芷沅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只朝贤妃使眼色。
      婵姐儿这么一哭一嚷,强行将原本糊的一层纱给戳破,将万事都摆在了明面上,既然卫国公府嫡女与继母已经结了这样的仇,就万不能再把她放在龚氏膝下养,才三四岁就懂得这样弄鬼,后头十年只怕日日不宁。眼下最好的办法,确实如婵姐儿所求,将她接到宫里,由贤妃当作义女抚养,本就是她欠的恩情,宫里多添一副碗筷多出一份嫁妆也不费什么,买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罢了。这件事不该殷芷沅来下懿旨,最好由贤妃主动开口。
      只是贤妃完全没有接到殷芷沅的眼色,她还盯着被婵姐儿弄脏的裙角,额头上青筋直跳。殷芷沅叹一口气,心道自己好不容易将皇后教导得出了师,到这份上了还要操心一个贤妃。
      她正要开口让贤妃回神,皇后见众人无言,倒是率先发了话:“邓夫人,本宫见你们婵姐儿生得可爱,欲留她在宫里小住几日,你可舍得?”
      殷芷沅看着皇后,目露赞叹之意。才说皇后出了师,如今一看,果真上道,想的主意虽和自己的不同,只是个权宜之计,但也差不离了。由皇后开口接进宫小住,是给卫国公府体面,将人前争吵的那些都抹去不提,挽救了卫国公府的面子。把婵姐儿和龚氏隔离开来,两厢里各自好生教导几日,纵不能让两个人都改过自新,至少皇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来再要出什么事,众人便要议论,也不好再将皇家攀扯进去。
      龚氏面露欢喜之色,正要一口答应,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贵妃却突然开了口:“难得婵姐儿投了皇后娘娘的眼缘,不若给太子殿下聘下来做个童养媳,这才是给卫国公府体面呢。”她不过闲闲的一句话,皇后却骤然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不成!”
      龚氏听见贵妃的话,眼睛都亮了,邓氏是盟朝的开国元勋,老牌子的勋爵了,只是传续到这一代,也只剩下祖宗的威名和世袭罔替的铁帽子,里子早就大不如前了,不然以自己的门第,也高攀不进卫国公府去当继室了。倘若卫国公府的女儿能够当成太子妃,未来就是皇后,邓家就是后族,届时也不必管婵姐儿是国公府哪位夫人所出,总少不了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后之母的尊贵体面。
      太子还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离议亲再怎么也有十来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龚氏却已经两眼放光,想到十年二十年以后了,她正发梦呢,听见皇后脱口而出的“不成”,这便是明晃晃的嫌弃了,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若皇后没有着急,自然能把话说得和缓些,寻个不伤了彼此颜面的由头婉拒,或是干脆把贵妃的提议当作笑语,三两句话岔开来。可事关她的嫡子,邓家这个女儿又是这么个性子,皇后怎能不乱。
      殷芷沅并没有责怪皇后的意思,宸哥儿于皇后而言,譬如舜哥儿之于殷芷沅自己,将心比心,倘若旁人半开玩笑地提议将一个德行堪忧的丧母长女给自己做儿媳,自己也是要忡然变色的。
      皇后的反应无可厚非,但提议的人就其心可诛了,四两拨千斤,区区一句玩笑话就挑起了中宫和老牌子勋爵之间的矛盾。从鹦鹉事件殷芷沅就看出来贵妃并不是一个真正安分随时的人,她的野心和爪牙之所以收敛,不过是时机未到。原先处处小心,哥哥入了仕她就有了底气跟贤妃叫板,如今有了儿子,更是敢给皇后挖坑了。
      但当务之急显然不是收拾贵妃,而是将场面圆回来。
      殷芷沅笑眯眯地开了口:“贵妃真是说笑了,祖宗规矩摆在眼前的,太子正妃都要从民间耕读人家选,婵姐儿再好,也不能乱了规矩不是?”她顿了顿,又刺了贵妃一句:“譬如贵妃你,若是你那娘家哥哥早几年入仕,哀家也得不着你这样婉转解语的媳妇了。”
      贵妃再怎么有一个“贵”字,也还是皇妾,哪里当得起太后称呼的“媳妇”,贵妃口称不敢,被踩到了痛脚,脸上收了笑谑的神色。
      殷芷沅又转向皇后:“皇后既然喜欢婵姐儿,当不成儿媳妇,当个女儿总使得的,就封作公主,接到坤宁宫与永嘉作伴。”她原本是打算抬一抬婵姐儿的身份,却并不想给到公主这样高,但已经被贵妃架到了火上,若不给得高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还真是怕邓家觉得没面子,存了什么芥蒂。卫国公府虽不比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一干勋爵里头威望仍存,倘若让邓家心怀怨望,埋下这么个祸根,于国祚是个隐患。
      皇后早就回了神,正恨自己一时不察着了贵妃的道,见殷太后帮着圆场,便也就坡下驴,笑着应下。等满月宴散了,回去回了皇上,礼部加急拟出个封号来。皇帝做事自然比后宫妇孺要周全,听见宴上出事多问了一句,便有人将卫国公府继室苛待原配所出的子女的事情捅了出来,皇帝将邓氏长女邓雅婵封为公主之外,还下了一道旨意,将邓雅婵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卫国公的嫡长子邓冲云封为了世子。
      朝野之间自然是一片赞誉,传到民间,百姓也纷纷感叹皇家知恩图报,那邓夫人为了救大皇子早逝,皇家便护住了她一双儿女,儿子成了世子女儿当了公主,当得起一句“仁厚”。这段故事在民间传为佳话。这戏本子里头有了唱白脸的,自有唱红脸的,那龚氏倒是平白添了苛待子女的骂名,成了遭人唾骂的恶毒继母,好些年都闷在卫国公府躲羞,不敢出来交际。
      此乃后话不提,且说邓雅婵顺了心意,昨日还是卫国公府身份尴尬的大姑娘,今日摇身一变,已经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的嘉善公主了。连带着一母所出的兄长也跟着沾光,坐定了世子的身份,再不必担心父亲将爵位传给继母未来生的儿子。
      后宫里头,除了隔岸观火的许贵妃,其他人却无一个高兴的。殷芷沅忧心婵姐儿人品不堪,拉着皇后千叮万嘱,让她务必要仔细教养,切莫让她带坏了永嘉公主和太子;皇后恼恨许贵妃给她挖了坑,手里砸进来这么个烫手山芋,将来婵姐儿好便罢,若有个不好,还不是她来担不是;贤妃回宫洗干净了裙子回过神来,原该她还的恩情,被皇后帮手还了,皇后倒是博得了贤良名,她却被人背后指点着不晓事,还转欠了皇后一个大人情。
      因此直到十月十五日给药王上香,殷芷沅脸上仍旧不太好看。许太后却事事如意,眉梢眼角都含着笑,因着许贵妃生了个壮健的小子,还在药王菩萨跟前还了愿。回到宫里头,还同严美人念叨几句:“先头药王圣诞的时候哀家发了愿的,求着菩萨保佑我们徽羽得个儿子,如今果灵验了,今日里还愿,哀家便顺道摸出银子来给菩萨塑金身。”严美人正在替许太后抄经,闻言笑得一声:“太后娘娘这个真真是心诚则灵。”
      严美人入宫已经半年有余,原先在殷太后跟前下了几个月的功夫,见殷太后是个油盐不进的,自己投不得她的缘法,便另起炉灶转投到许太后门下。跟殷太后比起来,许太后的喜好实在是简单,除了吃穿就是道家经书了,不需要多么博学,只嘴儿甜些,肯下苦功便得了。
      那严云哥苦学了一个月,将《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冲虚真经》这最常见的三篇囫囵背下,便勤往许太后的寿康宫里跑,也不急巴巴地讨好,只在日常侍奉的时候漏出来一两句,许太后便当她是个有仙缘的。有了这番功夫,加上她在家中锻炼了十来年的眼力见,好听的话说了几车,竟真趁着贵妃身子沉重许太后膝下空虚,得了许太后的欢心。
      严氏求仁得仁,如愿得到了太后的庇护不提,且说后宫里头的几个新人,经得这半年,位子也坐得稳当了。年里晋位的婕妤夏氏,先前铆足了劲儿想要出人头地,不过是为了昭雪自己的冤屈,朝沈康嫔出得一口怨气。一朝得偿所愿,憋了若许年的那口气一松,竟一下子病倒了。原以为是秋日里沾染了秋露染上采薪之忧,歇得几日就能好转,哪里知道一晃到了十月底,她依旧缠绵病榻,僖嫔作为永宁宫里的主位,倒是尽职尽责,精心照看她,可心病难医,人还是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再说丽嫔江氏,既然再难和贤妃交好,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转头跑去亲近了贵妃。宫里头的老人见过贤妃的盛宠,心里清楚,贵妃虽然如今看着煊赫,比起皇帝心中的地位,却再难和贤妃相争。可对于新入宫的妃嫔来说,眼见贵妃有姑母和兄长两座靠山,又诞下皇子,那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前程,想来只要跟定了贵妃,贵妃有肉吃的时候,自家也能分得一口汤喝。面对江氏的示好,贵妃不咸不淡地受着,既不十分亲近了,也不刻意远着。她自己受身份所限不好明着对贤妃出手,总得养个能上前打头阵的,既然江氏送上门来,何苦拒了。
      至于昭仪桑氏,她倒是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性子,虽算不上“知命”却是真真的“达观”,这样的性情倒是投了纪僖嫔的缘法,两个人常来常往,十分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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