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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得不偿失养娘染病 ...

  •   时光回溯到给太后请安的那一日。玉树明知陶养娘偷窥了她取出嫚娘遗物的场景,于是等陶养娘走后换了个藏匿之地,次日便放心地抱着六皇子前往慈宁宫请安了。谁料陶养娘见玉树对那个荷包珍而重之,便认定里头藏着的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珍贵之物,就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重要把柄,早就起了垂涎之意。
      她也颇为沉得住气,并不急着去窃取,而是耐心地等到次日请安的时候。请安都是在清晨,那会子也是陶养娘和麦伴伴换班,自己回房补眠的时辰,这个时辰别的宫人都已经起身,庑殿没有旁人,玉树也不可能中途回到自己的房间,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最合适动手的时候。
      陶养娘悠哉悠哉地等到玉树随着宁妃前往坤宁宫,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翁妈妈和黄嬷嬷共用的房间,取下头上别的金头银脚的簪子,三下五除二就捅开了门上的锁,然后直奔昨日窥见的,黄嬷嬷藏匿那个荷包的角落。她轻手轻脚地翻弄了一回,没有寻到那个群青色的荷包,心中也并不慌乱,猜想黄嬷嬷应该是发现她在偷看,故而换了个地方。由此可见那个荷包对黄嬷嬷而言确实十分重要,说不定就是黔国公夫人给她的用来栽赃陷害宁妃娘娘,好让六皇子回到庄嫔身边的东西,若自己拿着这个东西到宁妃娘娘跟前告发,宁妃娘娘定然要好好犒赏自己一番,将自己视作心腹。
      如此想着,陶养娘更是干劲十足,在黄嬷嬷的下处翻箱倒柜,很快就撬开了柜子上的锁,寻到了那个群青色的荷包。荷包里还套着一个荷包,包得严严实实,陶养娘心中一喜,好整以暇地打开了那个鱼戏莲纹的荷包,却大失所望。
      荷包里除了一个花样老旧的镯子,就只剩下一绺头发丝。
      陶养娘仔仔细细地将两个荷包连同里面的东西翻来覆去地检查,确保没有什么夹层或者机关,然后兴致索然地将它们随手丢在黄嬷嬷的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想多了,这些东西大约是黄嬷嬷某个亲故的旧物,纪念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那个镯子成色虽然不错,但样式实在是过时,想必是十几年乃至二十几年前的旧物,还不至于入了她的眼。
      她叹息一声,自认倒霉,白白忙活了一场却两手空空,正欲把东西复原,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想必是几个小宫人趁着宁妃不在,偷懒耍滑,溜回来歇息。陶养娘心道不妙,若自己不能在她们回来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岂不是相当于被堵在了黄嬷嬷的房间里,等到她们回来,那就没法解释了。
      她三下五除二将东西放好,一面放一面埋怨黄嬷嬷多事,这么点东西都要套了一层连一层,害得自己收拾了半天。终于将荷包装好放回柜子,把锁复原,陶养娘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正欲出去将房门锁上,一回头却见方才那枚镯子竟然还躺在床上!再仔细一看,非但镯子,那个鱼戏莲纹的小荷包也被落下了。
      才擦干净的额上立刻又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白毛汗,想必是方才只把头发塞进荷包里,忘了这枚镯子了,头发还塞错了,塞进了群青色那个大荷包。此刻若再把锁撬开把镯子和小荷包放回去就来不及了,陶养娘未及细想,随手将镯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将小荷包塞进自己的腰带里,一闪身出了门,把锁挂上。才转过身把脸冲着自己的房间,就见两个三等宫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看见她站在房门口,吓得脸色一白,一个机灵些的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寒暄道:“陶姐姐,您今儿怎么没睡呀,可是昨儿照看六皇子累着了,可要我去给您倒盏杏仁茶?”
      陶养娘转过身来,右手握住左手的衣袖,将那个镯子盖住,再把手挡在腰间,遮住露出的荷包一角,勉强笑了笑:“确实是走了困,躺着也睡不着,想出来走走。杏仁茶倒也不必了,你们两个小猴子还是好生往前头当差去罢,放心,我只作没瞧见。”两个宫人闻言,紧绷的身体立马松懈下来,连声道谢,吐了吐舌头就跑了。
      陶养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换了件衣裳,把荷包随手放在自己的箱笼里,看着手上的镯子,露出一抹苦笑,心想,还是等下回黄嬷嬷跟去请安的时候再放回去罢。横竖她也不至于日日翻出来看一回,未必会发现失了东西。若自己冒险折返回去,天知道会不会被别的宫人撞见。
      谁料她没有等到下一个机会,当天下午陶养娘便觉得有些乏力,想必是上午吓了一身白毛汗,着了风。虽然尚未烧起来,但身上酸痛得很。陶养娘生怕把病气过给六皇子,本想和翁妈妈换班,可翁妈妈本就与陶养娘不睦,又因为想让黄嬷嬷把请安的机会让给自己碰了个软钉子,面上挂不住,心里正不痛快,当即阴阳怪气地拒绝了。陶养娘无法,又不敢向红绸等人告假,怕因此让宁妃娘娘觉得自己娇气,再给六皇子添一个养娘,只好忍着。
      夜里陶养娘便发起烧来,身上一丝力气也无,连喝水都爬不起来,陶养娘只能忍耐着,想着等六皇子喝夜奶的时间到了,过来喂奶的翁妈妈定然能察觉异状,自己就得救了。谁料到了点翁妈妈过来喂奶,见陶养娘躺在被子里,眉头一皱,自己抱起六皇子,口中还阴阳了两句:“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小主子起来了,假主子大剌剌躺着不动,这若在我们长寿宫里,可是要吃瓜落的,宁妃娘娘可真是个宽厚人呐。”陶养娘有心求救,可嗓子干得几乎要裂开了,连咳嗽都费劲,心里也奇怪自己身体底子素来不错,缘何出了一身汗就烧得起不来,却也无可奈何。
      错过了这次求救机会,直到后来细心的麦伴伴察觉不妥,便为时已晚了。非但陶养娘烧得迷晕了过去,就连六皇子也过了病气,跟着烧了起来。
      玉树甫一听见陶养娘与六皇子发烧,蒋御医尚未赶来,她便猜出了七八分,连忙回房检查了自己的荷包,发觉镯子和小荷包不翼而飞。她心道不好,但此时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倘若自己站出来承认那些是自己的东西,势必被控制起来,若有阴谋论者由此认为她是有心加害六皇子或者陷害宁妃,又或者被宫里的故人认出她曾是一宫司正,那更是难见天日,再想寻康贵太妃报仇就难于登天了。可若瞒而不报,上峰无法及时消灭病源,非但可能让更多无辜的人染上天花,被人查出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曾经担任过慈宁宫掌事女官,经历过大风大浪,玉树只慌乱了片刻,就很快冷静下来,心中有了章程。
      她要设法见到殷太后!
      在承认自己是镯子的主人,被愤怒的宁妃或者庄嫔碎尸万段之前,她一定要先亮出“玉树”这个身份,与太后相认,或者至少与皇后相认。虽然她自认为没有脸面再享受殷太后的余荫,但唯有如此才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灭口。等见了太后,先设法证明此乃自己的无心之失,洗脱罪名,等疫病控制住了,才能徐徐图之,另谋复仇之法。
      只是如今她用来对付康贵太妃的唯一武器都没有了,复仇之路道阻且长。若想以正当的途径一一揭穿康贵太妃干的坏事,连殷太后都没有做到,玉树自然也有心无力;若想为她罗织罪名,康贵太妃又巧舌如簧,善于颠倒黑白,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拿着刀子和她同归于尽呢,宫中又守卫森严;投毒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但康贵太妃本人精通药理,又很容易识破。
      但办法可以容后再议,首要的任务还是解决燃眉之急。
      玉树发觉澧兰到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欢喜,可纷至沓来的难堪和羞愧又让她坐立难安,以至于别扭地选择了假装不认识这样近乎幼稚的方式与她见面,被揭穿之后还自相矛盾地试图挽尊。
      好在澧兰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听她三言两语解释了疫病传开的来龙去脉,然后问道:“那这个镯子,你是从哪里拿来的?”玉树神色一黯:“如前所说,这个镯子是我一位故人的遗物,她……死于天花病。若说我留着此物只是为了做个念想,想必你也不信罢?其实……”“不,”澧兰打断了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信。”
      玉树怔了怔,然后自失地一笑:“你是怕我会对你说,我确实一度存了用这个镯子害了太后娘娘的心罢?”她大笑起来,虽然音量上刻意压着生怕引起旁边的宫人的注意,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肩膀微微颤抖,笑得眼角泛起了泪花。末了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向澧兰道:“你觉得呢?”
      澧兰望着她的眼睛:“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娘娘并没有这样认为。”“太后娘娘吗?”玉树微微收敛了笑意,“我知道,太后娘娘不会这样认为。可她究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想过,一以贯之地、坚定不移地信任着我,还是怀疑过动摇过,在反复权衡之中最终拍板,认为我不会这样做?以我对太后娘娘的了解,想必是后者罢?”
      澧兰的眉心微蹙,看向玉树反问道:“横竖都是同样的结局,个中的细微区别,真的重要吗?”玉树认真地颔首:“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等澧兰答言,她自己又笑了笑:“芝兰——就容我以这个旧称谓来称呼你罢。我想,也许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你宽容随和,我眼里揉不下沙子,过去的同侪们常常说,太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各有千秋,芝兰亲切,玉树严谨。我曾经一度骄傲于这一点,可这成就了我,也毁掉了我。这也是为何在百转千回之后,最终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是你,不是我。”
      虽然尚未完全消化个中滋味,但澧兰敏锐地察觉玉树话音之中的诀别之意,忙道:“你……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傻事?”玉树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做的傻事还不够多么?”澧兰劝慰道:“太后娘娘心胸宽广,那些个前尘旧事,她从未耿耿于怀,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玉树却似未曾听见澧兰的话,兀自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澧兰闻言,心中略松,既然问明了始末,余下的问题就只剩下选择一个官方的说辞往皇后处交差了。她揣度太后心意,认为殷太后固然与皇后亲近,却也未必愿意让皇后跟着搅和进这些事情里面,干脆将事情抹去,同玉树约好,不必自揭身份,只一口咬定不认识荷包和镯子,将玉树从事端中摘出来,将烫手山芋留在昏迷的陶养娘手里。若陶养娘不能挺过去,秘密就此埋葬,若她能够逃出鬼门关,为了不因手脚不干净被宁妃赶出去,她也只能认下这枚镯子就是她自己的东西。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等澧兰与玉树商议停当,又似模似样继续讯问了余下的宫人,回到皇后跟前交差的时候,却见皇后神色不豫。她也不问澧兰查出了什么结果,兀自向着澧兰叹了口气:“精微,将你方才想到的,说给林姑姑知道。”
      精微抿了抿唇,上前道:“林姑姑,方才奴婢回想起来,六皇子的教养嬷嬷黄嬷嬷入宫的时候,包袱里就有个荷包,那个镯子虽然不明来历,但鱼戏莲纹的荷包,应该是黄嬷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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