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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九礼齐备殷郎娶妇 ...

  •   殷宜好先前听见殷太后回绝他,心里突突的,只道此事休矣,谁料后面还有转圜,当即大喜,叩首道:“姑母说的极是,是侄儿糊涂了,考不中就死磕,不知道还有别的出路。侄儿这就回去学着管事,好替大哥大嫂分忧。至于媳妇儿,也一切都听您的,您看着可有合适的,您叫侄儿娶哪个,侄儿就娶哪个,绝无二话。”
      殷芷沅习惯了姚氏的眼高手低,倒是未曾想殷宜好这般好说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虽然未必会照做,但至少态度上孺子可教,不像他母亲以死相逼,心中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笑道:“这样罢,你回去先跟账房先生学着看账打算盘,等学会了,还往宫里来,要是你通过了姑母的考验,姑母便许你个媳妇。”殷宜好喜不自胜,连连答应,笑着回去了。
      等殷宜好走了,殷芷沅便将澧兰请过来,问道:“前些时候哀家请你留心的事,如何了?”澧兰道:“可是为殷二公子寻妻室的事?臣已经有些眉目了。”说着便将几家她觉得合适的人选报了出来,殷芷沅听了,点了点头道:“你去一趟宁国公府,拿这些人选同余氏商议一番,让她先相看起来,嘱咐她别同姚氏多说,也别让好哥儿知道,省得他们母子轻狂起来。”澧兰答应着去了。
      殷芷沅虽然与殷宜好约定了,通过了考验才给他娶亲,但她也不能托大,等好哥儿学会了看账才开始挑人,故而先行预备起来。
      幸亏她提早准备,殷宜好完成考验所耗的时间远远低于她的预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殷宜好就再访慈宁宫,殷芷沅拿出宫中的陈年账册,随意翻开一页,他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让他同灵椿比赛打算盘,竟也堪堪输了灵椿半刻钟。可见他这半个月来是真的花了功夫。虽然殷宜好之母姚氏头脑简单,但其父殷萓沅却天资聪颖,如今殷宜好短短时间内学会了看账,可见他肖似其父,头脑不坏,原也是个可造之材。但以他的性情,纵使考取功名,也不适合为官,故而殷芷沅也不一味劝他苦读,就指引他往管家理事上发展。
      殷宜好见姑母点头微笑,表情看起来颇为满意,心中欢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满眼期待。殷芷沅见状,有些忍俊不禁,也不卖关子了,就将余氏相中的人选提了出来:“通政司左参议家的女儿,今年十五,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姑母觉得很好,你看呢?”
      殷宜好听见“通政司”三个字,不知道左参议是五品官,还当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听见这样大的官,心里是一万个愿意,也不打听人家姑娘如何了,当即满口答应。殷芷沅原以为殷宜好年少慕艾,随了他爹,必得选一个如花美眷为妻,还在踌躇这个方氏虽然生得不丑,却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怕不对殷宜好的胃口,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谁料他满口答应,神情也不为难,很是情愿。
      殷芷沅便不再多言,拍板决定下来:“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姑母就为你定下来了,这就请了官媒人为你提亲。你回去好生同你母亲说说,请你大伯母和母亲一道预备起来。”殷宜好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去了,殷芷沅便让澧兰出面,与余氏商议提亲、聘礼等事宜。
      彼时澧兰提出了七八位人选,缘何最终说定了方氏,其中却也有一番缘故。当时殷芷沅将几位小娘子的家世品性一一听过,原本最中意的是何氏。这何氏原先也是余氏所瞧中的,只是姚氏看不上她父亲官职低微,执意不允,这才作罢。如今见殷芷沅再提起来,余氏心中欢喜,便设宴请了何夫人与何家姑娘,意欲说合。
      何夫人原本听见宁国公夫人宴请,颇有些受宠若惊,但宴上听说余氏有意为自家二房的侄儿说亲,却面露难色。原来何大人与何夫人将女儿视作掌上明珠,虽然知道能嫁到太后娘家,对何家而言乃是天上掉馅饼的喜事,却听闻殷宜好恶名在外,不愿让女儿受苦,故而婉拒了。余氏不以为忤,反倒觉得若对方一味趋炎附势,不顾女儿死活,欢天喜地地答应了,那才堪忧。
      与何家结不成亲,便退而求其次,又去问了方家。方家的官位倒是比何家更高些,但方氏女比之何氏女,虽然品性才干在伯仲之间,论容貌却稍逊一筹。余氏与方夫人说了来意,方夫人虽不似何夫人当场拒绝,却也有些为难,说要与外子商议一番再行回复。余氏原道这一家也难成,谁料隔了一日,方家来信,竟是肯了。
      原来方夫人虽然怜爱女儿,可方大人却是千肯万肯。方夫人苦苦以女儿的终身幸福相劝,方大人却道殷家是太后母家,再没有错处的,实则是存了私心:他在通政司左参议的位子上也坐了七八年了,早就想往上挪动挪动,苦于自身才干平平,又没有人脉。如今若与宁国公府结亲,虽然结的是二房,比之大房差了一层,可亲家公殷萓沅大小也是个官儿,说不定就愿意为他奔走。再加上这门亲事可是太后女官与宁国公夫人求来的,若是错过了这一回,女儿嫁给谁能有这样的体面?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若殷宜好是如他堂兄一般的青年俊彦,方家便是做梦也轮不上与殷家结亲,难得有这样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如何甘心为了一个女儿幸不幸福这样的空话眼睁睁地错过?
      方夫人拗不过丈夫,只好去劝女儿。这位方家小娘子倒是明白,反过来劝了母亲:“母亲无须忧心,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再是不好,只要女儿用心经营了,总也有好转的一天。再说了,宗妇宁国公夫人是个明理的人,殷家门风清正,母亲也无须担心女儿必定会受委屈。”
      两家都有意,走礼走得极快,余氏行事周到,方夫人也是个能干的,纳采问名纳吉顺顺利利地进展着。姚氏从儿子口中得知亲家是通政司的,欢喜无限,摸出私房钱贴补聘礼,加上余氏从公中所出,外加宫里殷太后的赏赐,故而纳币之礼也走得极为体面。姚氏是直到请期的时候才发觉亲家不是通政使,只是个参议,可三书六礼走了过半,她再怎么闹,这门亲事也已经板上钉钉了。姚氏无法,只好一面满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就是不行,自己可得要好好给她立规矩,一面暗恨余氏与殷芷沅勾结,坑害了她一个女儿的终身还不够,还要来坑害她的宝贝儿子。
      殷宜好老大年纪了,再拖下去更不好,故而婚期请得急,就定在冬日里。余氏怕女家觉得委屈,给聘礼的时候遵循隋唐的古礼,备齐了合欢、嘉阿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棉絮、长命缕、干漆九样聘礼。胶漆取其固;绵絮取其调柔;蒲苇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分福也;双石,义在两固也,诚意十足。方夫人原本愁肠百结,生怕女儿嫁给一个轻薄无状的丈夫,遇到一个糊涂任性的婆婆,吃尽苦头,见男家如此用心,方略安心些。
      到十二月初六这一日,殷家大摆宴席,殷宜好精心打扮之后前往方家亲迎。两家结亲之后每逢节令时常走动,方夫人也见过殷宜好几回,知道女婿生得俊美,今日见他穿着真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愈发显得高大英俊,心中稍觉欣慰。方家郎君将妹子背出来上了花轿,殷宜好见新娘子身材并不肥壮或者干瘪,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能不在意小娘子的相貌一口答应殷太后许婚,一来是怕挑三拣四惹了太后生气,到手的媳妇飞走了,二来是觉得媳妇娶回家又不是不能纳妾,便生得差些也不打紧。但他自己生得俊,家里从父亲母亲到两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就没一个容貌逊色的,自然眼光极高,心里也盼着未来的妻子能标致些。
      若是母亲亲自相看的媳妇,他还能缠着母亲问问小娘子生得如何,说不定母亲就肯松口让他从屏风后面偷偷看一眼。可相看的人偏偏是严肃的大伯母,殷芷沅没胆子缠着伯母询问未过门的妻子的相貌,故而只能等新房里掀开红盖头才能看见了。
      亲迎之后便是拜堂,礼成,进入洞房,殷宜好终于等到傧相将喜称送到他手里,迫不及待地挑开红盖头,从下而上先是看见一张涂了口脂的樱桃小口,再是一道笔直秀气的琼鼻,他心中一阵荡漾,手中喜称一抖,险些将盖头又盖了回去。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又往上挑,露出眉眼。眉毛倒是精心修饰过的柳叶眉,可那一双眼睛非但不算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反倒有些拖后腿,倒也不丑,只是太普通了些。不大不小的眼睛,普普通通的双眼皮,不长不短的睫毛,并无些许动人之处。整张脸综合来看,勉强算得上美貌,可比起自己心目中的“佳人”标准,却相距甚远了。
      殷宜好心中一阵失望,但碍于此刻洞房花烛,身边有许多暖新房的亲戚,还有姑母殷太后身边的女官兼他的大媒林尚仪在,不便露出失望之色来,勉强扯起面皮,喂新娘子吃了催生饽饽,又饮了合卺酒,便往前厅宴客去了。
      方氏原是再细心不过的人,盖头一揭,她见新婚的夫婿嘴一抿,便知道他心里对自己这个新娘子并不满意,她心中有些失落,但并不觉得悲哀,毕竟从点头许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了。殷宜好名声在外,说好听些的称他风流倜傥,说难听些的,管他叫行院里的常客,还有许多更难听的,只是未曾传到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耳朵里罢了。
      而方氏是个兼具坚忍和怯懦的人,她不善于反抗骤然临之的命运,却又有毅力与勇气通过努力来改变不尽如人意的现状。故而得知父亲有意许婚,母亲无力周旋之时,她为免父母之间出现裂罅而点头应允,如今面对这一切,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只能日后慢慢规箴丈夫,以待来日了。
      到得深夜,殷宜好喝得半醉回到新房,扯开方氏的衣带要与她行周公之礼,方氏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见丈夫动作娴熟神情平静,连小指头挑开里衣带子的手势都无比娴熟,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却强忍着不发出婉转求人的声音。殷宜好早习惯了玉照坊小芍药之流的妩媚多情,见新婚妻子冷冰冰硬邦邦如同一块石头,更觉无趣。
      第二日拜过翁姑,果然又如方氏所料,正头婆婆姚氏寒着一张脸,礼也给得简薄,倒是隔了房头的伯母余氏笑着说了许多赞美鼓励的话,备了厚礼。三个已经出嫁的大姑子也回来饮了一杯水酒,待她这个弟媳妇很是亲厚。其中尤以二姑姐殷宜娉见面礼给得最厚,看向她的目光同情中带着怜惜,好似方氏不是嫁进了殷府,而是失足掉进了虎狼窝。
      方氏见她示好,自己也有意亲近,便笑道:“姐姐将缓哥儿养得真好,能不能让我抱一抱,讨个好口彩。”老话说新娘子抱什么生什么,但新媳妇泰半羞涩,多是长辈打趣似的将小男孩儿往新媳妇怀里塞,方氏却是主动要讨口彩。
      殷宜娉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方氏一眼,见她眼神清亮,神情落落大方,心道这弟媳妇倒是娶着了,大方又有主意,未必会如自己一般受到母亲的欺负,只是配给好哥儿,着实有些糟蹋了。
      一面想着,一面依言将缓哥儿放入方氏怀里。方氏虽然年小,抱孩子却抱得极稳,缓哥儿生得肥壮,在她怀里手舞足蹈的,方氏倒也抱得住,还示意陪嫁的丫鬟拿出一对有小铃铛的金手镯套在缓哥儿藕节似的胳膊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隋唐聘礼的知识来自《酉阳杂俎》,解说“xx取其x”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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