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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李代桃僵婕妤受累 ...

  •   来者不是别个,正是秦王宏哥儿,以及永嘉的夫婿杨旭。
      林天白和王炳辉师徒二人见真正的“九龙佩”来了,明白不必再找,干脆走回皇帝跟前侍奉。林天白见秦王打从皇帝身后来,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并不觉得奇怪,王炳辉却有些困惑:他和皇帝堵在月华门所在的那条甬道的一头,秦王不可能绕过他们回到含元殿,要么躲在月华门附近,要么得往方婕妤她们来的方向跑,跑到福宜斋去。可秦王从含元殿的方向来,只能证明他根本没赴这一场鸿门宴。
      皇帝心中也十分纳罕,不过由此可见秦王未曾同他的妃嫔有染,头上那顶绿头巾尚未成型,颜色稍霁,平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他是转过头去问的,故而未曾看见康贵太妃面色阴沉,错愕中带着愤怒,一双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星子,倒是正对着她的林天白师徒看见,吓了一跳。
      秦王露出一抹苦笑,指了指杨旭:“是望晴思念妻子,约了侄儿一道往福宜斋中接人。”皇帝听见女婿对女儿用情至深,嘴角一松露出一丝笑容,这才将目光转到杨旭脸上,柔声道:“贤婿有心了——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杨旭清秀的脸此刻堪用“鼻青脸肿”来形容,眼角肿起老大一块,鼻孔里还塞着一团棉花。很显然是被人揍了,难怪秦王要苦笑,也算他懂得婉言,没有在贵太妃和皇帝跟前直言杨旭是被人揍了,请他陪着去福宜斋搬救兵,全了这一家人的颜面。
      杨旭笑了笑:“不过是席上与几位兄弟说得投契,切磋了一番武艺,小婿愚钝,输了一场,叫父皇忧心了。”
      皇帝分明知道事情没有杨旭说得那么简单,可他眼下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去求证,见他伤得不重,且已经被处理过,又听他轻描淡写一笔揭过,知道他无意与伤人者不死不休,干脆也不刨根问底,干笑了两声:“年轻人意气也是有的,没有伤筋动骨便好。”
      杨旭哪里是和人切磋,他是被傅世恒按在地上摩擦。
      杨旭并不知道傅世恒对永嘉的恋慕,只觉得自打定居燕京,每回见到这位颖国公府世子爷,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往日尚且按捺得住,今日筵席上皇帝早退,颖国公又不曾来,没人管束,他就向杨旭发作了。先是言语上呛他两句,杨旭脾气好,说什么都不生气,心道自己忍让些便好了,没想到他的退让反倒让傅世恒愈发生气,觉得自己心目中的美玉落入泥淖,嫁给一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窝囊废,如何能护她周全,给她幸福。于是不顾自己鞭伤初愈,硬要和他比武。杨旭本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连拳脚都没正经学过,如何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把拖起头发扔到地上,等众人围上来开解的时候,杨旭已经挨了两拳,头发也乱了,眼睛也肿了,还鼻血长流。
      众人连忙将两人拉开,提杨旭更衣束发,处理了面上的伤。在场的众人中韩国公年纪最长,爵位又高,皇帝不在,众人都推他主事。韩国公提议让杨旭往福宜斋去,与傅世恒隔开,又恐杨旭鼻青脸肿地进去吓着女眷,就请秦王作陪。因他是殷太后的孙子,杨旭是皇后的女婿,太后与皇后亲如母女,秦王又性情温存,既能相护,又能帮着说清缘故。
      在座的众人原本不知道傅世恒与杨旭有何龃龉,可他打了杨旭一顿,便是原先不知道的,如今也知道了。只是皇家嫡出公主的绯闻,岂是众人能够随意置喙的?赴宴的都是积年的富贵,个个都是人精,半句都不敢乱说,一口咬定是年轻人酒后切磋,手里没轻重,将场面圆了过去。
      且喜杨旭好涵养,若换作是嘉善之夫文楚砚,如何受得了这种气,届时和傅世恒打红了眼,将事情闹大,才是真正的不可收拾。
      且说皇帝既想让秦王把杨旭送到福宜斋,把杨旭挨揍的事情交给皇后处理,又想把秦王留下来对峙,正在犹豫间,忽然瞧见康贵太妃身后又有一大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殷太后。
      殷太后看见许多人挨挨挤挤地站着,笑道:“这是怎么说?把路堵上了,叫夫人们怎么回去?”原来是筵席散了,众人要回去,宫眷们要过月华门左转回东西六宫,命妇们要过月华门右转出内右门,无论走哪条道,月华门都是必经之路。
      皇帝见秦王是从含元殿过来,觉得他无辜,心中便认定是有人刻意算计,见那人将时间设定在晚宴将要结束的亥正,将地点设置在女眷们的必经之路,可见是有意闹得人尽皆知,心中不由大怒。他才不管幕后主使是为了算计秦王还是殷太后,还是方、唐二婕妤,见事情带上自己,一朵绿云飘到头顶,心中熊熊怒火恨不得一把将主谋烧个干净。
      殷芷沅见皇帝不说话,加上她早就知道这里要出事,便笑道:“可巧哀家觉得七夕宴热闹得刚好,意犹未尽,有心点几位宫眷跟着哀家回慈宁宫接着热闹。”抬手点点满面泪痕、惊魂未定的方婕妤和唐婕妤:“这两个孩子跟着哀家一道;宏哥儿,你媳妇扶着哀家呢,你也少不得要过来;皇帝呢,可愿再陪母后一会子?”被她点到的众人都点头应下,皇帝也道:“难得母后高兴,儿臣自然要侍奉的。”殷芷沅露出一抹淡笑,伸出一只右手,她左边站着秦王妃庄氏,扶着她的左手,如今伸出右手,是在示意侍立在右侧的玉树扶她。玉树刚要上前,只听见康贵太妃甜糯的声音响起:“殷姐姐,叫妹妹扶着你罢,妹妹也想跟着姐姐,往慈宁宫同乐。”
      康贵太妃便是不想过来,殷芷沅也要请她过来的,见她主动提出,心中讥诮,对此事的幕后主谋已经认定了五六分,口中笑道:“卢妹妹肯来,慈宁宫就蓬荜生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慈宁宫走去,将月华门让出来,叫女眷们散去。皇后被殷芷沅打发去处理杨旭的事情,故而不曾跟过来。其他的宫眷和勋贵家眷们隐隐约约知道月华门这里出了事,心中好奇,却也没胆子打听,只得陆续散了。
      走到慈宁宫中,殷芷沅命玉树领着余下的人往偏殿暂候,只留下康贵太妃和皇帝两人,叹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萧然长叹道:“这样的丑事,原本不该惊动母后及母妃,可是事情牵扯甚广,若不严格处置,恐于儿臣及母后的清名有累,故儿臣不敢不慎重,还请母后、母妃协助儿臣查明真相。”
      说着便叙说原委,殷芷沅一面听着,一面留心观察康贵太妃脸色,康贵太妃本来也在偷眼打量殷芷沅,及至听到皇帝收到了约他见面的纸条,不由吃了一惊,愕然道:“皇儿不是被南珠请了,才移步福宜斋、途径月华门的么?”
      殷芷沅微微一笑,心道,不好意思,只怕南珠来迟一步。皇帝闻言,也有些诧异,摇头道:“不是的,林天白转达南珠之言,也只比母妃您在月华门遇到儿臣早了些许。”
      等皇帝说完,殷芷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若皇帝信得过哀家,哀家便自告奋勇来主持此事,定要给皇帝一个交代。”皇帝忙道:“母后素来有秋毫之断,若能请动母后亲自主持,乃儿臣之福分。”康贵太妃也道:“殷姐姐自来聪慧明敏,又仁善不过,由您处置再合适不过。”她将“仁善”二字咬得很重,明面上似是赞赏殷芷沅心地善良,实则给她戴上一顶高帽子,若她打着“仁善”的旗号放过自己的孙子宏哥儿,便显得大失公允,自擂脸面。
      若放在从前,殷芷沅听到卢氏的话,再不会想得这样多,却因为先前看破了卢氏与禹哥儿之死脱不了干系,对她格外提防,故而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殷芷沅都不得不多想一些。
      殷芷沅淡然一笑,道:“既如此,便叫他们进来对峙罢。”不多时众人鱼贯而入,殷芷沅示意方婕妤和唐婕妤走到中间,指了两个脚踏让她们坐下,和颜悦色地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哀家已经知悉了。依哀家来看,非但秦王无辜,方婕妤、唐婕妤两个,也都是无辜的。”
      方婕妤和唐婕妤自月华门遇到皇帝,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难逃一死,哭得哽咽难禁,双眼肿得跟桃儿一般。方才被带去偏殿,二人并不知道殷太后带离众人是为了维护皇帝颜面,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叙说此事,还当是三位贵人在商议该如何发落自己,惶惶然以为来日无多,一路被带到正殿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骤然听见太后声音慈和地说出这等给人活路的话,二人如听佛语纶音,呆呆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眼中却放出光彩来。
      皇帝闻言,躬身道:“母后所言,定有道理,儿臣愚钝,不解其意,望母后明示。”
      殷芷沅闻言,知道皇帝不信此言,可他如今懂得控制情绪,端正态度,不像过去那样说话直来直去,明着对她提出质疑,可见长进了不少。细论缘由,该是因为许太后死后皇帝五内俱伤,于悲痛中体悟了母子相处之道,懂得善待尊长,莫作“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之叹。
      她心中宽慰,便出言解释道:“历来男女相会,总是一方提出,一方应和,断然不该有两张纸条存在。若是方婕妤要约皇帝,有皇帝手中那一张纸条足矣,为何方婕妤手中又有一张落款是秦王的字条?若是秦王要约方婕妤,皇帝也不该收到那一张字条。可见是有人蓄意陷害,往两边各传了一张纸条,将两方约到一处,捏造私会的污名。”
      皇帝闻言,点头道:“母后所言不无道理,两边各有纸条,确实蹊跷。且既然方婕妤手中的字条落款是秦王,朕手中这一张合该送到秦王手中,缘何到了朕的手里?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的确有幕后主谋往两边递了字条,那人为何不去作弄贵妃、庄妃之流,偏生要作弄方婕妤?且方婕妤收到这样字条,不去禀告皇后或是太后,反而欣欣然赴约,实在是……不守宫规,不守妇德!”
      方婕妤听到这样的重话,膝下一软,从脚踏上滑下来,跪倒在地上,落泪道:“都是嫔妾的不是,嫔妾罪该万死,不求皇上宽恕,只是唐妹妹实在无辜,原是嫔妾请她作伴,才连累她搅入这场是非,皇上开恩,太后开恩,求您宽恕唐婕妤!”
      方氏生性胆小,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恐惧已极,未尝不想说些求救的话,可是为了保护情同姐妹的唐氏,放弃了为自己求情的机会。
      可在这件事中,她也确然无辜。原本好端端地在福宜斋作耍,和唐婕妤两个一道拜月,不知怎的身上就多了一张纸条。福宜斋中人来人往,或是姊妹之间挨挨挤挤,或是宫人过来上茶上点心,谁也没有注意到纸条是何时被塞过来的。方婕妤展开纸条一看,见前面没有称谓,署名又是秦王,便觉得纸条是给错人了,原是要给唐婕妤的,因为两个人形影不离,才错塞到她怀里。
      若是指名道姓给她的,方婕妤自然不敢收,可既然认定了是给唐婕妤的,不能不说给她知道,于是就给了唐婕妤。唐婕妤一看纸条,对纸上言语深信不疑,欢天喜地,恨不得即刻飞过去赴约。
      方婕妤苦劝道:“好妹妹,秦王殿下从未对你假以辞色,怎么可能突然以尺素相约,许是谁看透了你的心事,故意作弄你。你若欣欣然过去,岂不是正中那人下怀?”
      唐婕妤不是想不到这一节,可心中总存着一点痴念,觉得秦王或许被她的情意打动,肯略垂顾。此事纵有一万分阴谋与凶险,可但凡存着一丝真,她也不愿错过,以致遗憾终身。
      因此无论方婕妤如何劝说,她仍旧铁了心要去赴约,方婕妤无法,只得陪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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