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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贤女婿花亭戏小姨 ...

  •   殷芷沅只比嘉善早了一日接到消息。事情才出,余氏就知道不好,也来不及递表,干脆打发人寻了先前服侍太后的杜衡,走捷径入宫知会了太后。
      郦家请期请在五月中旬,如今正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小满刚至,端阳未过。两家既成了亲戚,年节时候也要走礼。姚氏从前料理二房的时候有些着三不着两的,可如今关系到长女亲事的时候,忽然又周全起来,早早裹了百来个甜咸各色的粽子,派了管事婆子往郦家送礼。郦家郎君从前嫁娶过的,倒也知道规矩,也拣了上好的回礼,亲自送往宁国公府。
      小满原是蚕神诞辰,郦家也守了古礼,随着端阳糕、雄黄酒、苦菜荠麦等节令食品一道送过来的,还有几匹触手光滑,纹理细密的蚕丝,以及应了节令的蜘蛛豆娘、排草蜥蜴。姚氏接着东西喜不自胜,觉得郦家很是看重这门亲,捎手就将蚕丝和头面往女儿房里送去,又苦留女婿在家里住几夜:“好哥儿在前头开了院的,你就同他住在一处,过得端阳再回去。”
      郦家人丁不丰,他又正是丧妻未娶的时候,府上没个主母,全靠得宠的妾室和管家娘子操持,年节也过得好不孤清。姚氏也正是念着这一条,才留了他过节,横竖是一家子人招待他一个,不是殷宜娉与他接触,也不算逾了规矩。郦家郎君便也顺势应下了。
      姚氏心中欢喜,脚下更是殷勤,竟放下身段往大房去,请了隔房的殷宜松作陪客。不为别的,只因殷宜好虽是嫡亲的小舅子,可连举人的出身也无,出来待客实在有些不够看的。殷宜松既是殷宜娉的堂兄,身上又是正经有了官衔的,有他作陪,更体面些。
      问名的时候两家通过姓名,原来这郦家郎君双名“轻裘”二字,原也寄托着父母尊长的厚望,望他轻骑快马,锦帽貂裘,谁曾想“锦帽貂裘”是取中了,可这一个“轻”字,却落在了“轻薄浪荡”上头。
      郦轻裘面对殷宜松这样张口知乎闭口者也的人,觉得好生无趣,同殷宜好这种走马章台冶游巷陌的人却很是投机。姚氏却不知道三个人在说道些什么,只看女婿同儿子走得更近,心中愈发满意。
      到了端阳的正日子,府上就治了一出家宴,花老太太和宁国公夫妇自要入宫应酬,殷宜松却留了下来,当下分成男女两席,官客那一桌坐着殷萓沅、殷宜松、殷宜好、郦轻裘,还有殷宜松的两个儿子;堂客那一桌则是姚氏、殷宜松之妻柳氏、殷宜娉殷宜娟姊妹两个。两张花梨木的圆桌中间用玻璃山水围屏隔开。
      郦轻裘情知虽然婚事已定,此宴仍旧带了相看的意味,便有意表现,在席上高谈阔论,极具昂藏之态。既有丈人和丈母娘在跟前,便不好似原先与殷宜松、殷宜好平辈论交的时候那般,谈论哪一家酒肆造得上好的梨花白,哪一间乐坊琴娘弹得好琵琶,只说些当上骑都尉的时候与同僚之间的交际。
      殷宜娉隔着一道屏风,只隐隐绰绰瞧见一抹高大的背影,听得一管磁性低靡的声音,早已飞红了双颊。自两家说定亲事,郦轻裘头回上门走礼的时候,姚氏便叫殷宜娉立在冰镂纹的花窗外面相看过,隔着花叶疏离,到底未曾看得真切,只记得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连眼睛是圆是狭都未曾看真。如今隔得这样近,倒是叫她心跳加速起来。
      姚氏看见女儿这般情态,知她心中满意,喜得合不拢嘴。柳氏又是个贤良厚道人,也不会拿她打趣,不过一笑而已。殷宜娟仍旧是一副怯懦木然的样子,只敢朝离自己最近的菜肴下箸,挟了一筷绣球鲈鱼,借着鱼片挡住檀口,在筷子底下撇出一抹冷笑来。
      饭毕,殷家大房的人告辞回去,仆妇上来收了碗箸,姚氏因说今年庄子上送来的枇杷好,便命人上了一盘黄澄澄的枇杷来。姚氏的意思是叫女儿多看一会子,毕竟下一回再见,可就是洞房里掀开红盖头的时候了。可吃完了枇杷,再无由头,只得散了。因为席上喝了酒,便说定让郦轻裘明日再回去。
      殷萓沅明日要上差,殷宜好也要销了假回国子监去,二人都不敢耽搁,回去便早早歇下了。唯有郦轻裘,因他的差事是个闲职,与相好的同僚说上一声,偶然迟了或是不去也是使得的,故而半点不忧心,席上也只他喝得最尽兴。
      如今筵席散了,立起来叫那半暖不暖的熏风一吹,酒意上来,倒叫人不大清醒。郦轻裘与殷宜好住在一个院里,知道他今日要早睡,唯恐自己醉了闹着他,便不急着去前院,指了自己的小厮去准备痰盂清茶等物防着要吐,自己背了手在园子里踱步消食。
      宁国公府不过两代的富贵,若论起积累来,尚且比不上郦家,可殷家是前朝后族,论制式却比郦府豪奢许多。殷萓沅虽是二房,可他自来颇有雅趣,最爱淘换些名人珍品、奇石佳木的,顶头又有一个溺爱幺儿的花老太太做财主,故而二房花园子虽不比大房宽绰疏朗,却处处精巧,一窗一石一木皆为佳景,倒有些江南园林的精巧工丽的味道。
      郦轻裘一面散步,一面赏景,边赏边叹,这个媳妇虽则年纪大些,却算是他娶着了。若是再年轻个四五岁,且还轮不上他。
      他起意去提亲,还是因为早几年殷家这一对孪生姊妹坊间传出来的艳名,彼时他妻子尚在,心里虽痒痒,却自知后族的嫡女,怎么也不可能来给他做二房,莫说二房,便是此刻妻子一病死了,叫她做填房,也不能够。谁曾想一来二去的耽搁至今,他又刚好死了老婆,这么一块香肉,竟落到了他嘴里。
      听闻这一位的孪生妹妹,嫁到了少詹事府甘家,郦轻裘只恨自家与甘家无甚交集,不然兴许有机会与那甘二少夫人打个照面,也好提前知道自己即将娶到怎样一个天仙,想必是比家里那大大小小十几个妾室通房加起来还要美貌,只不知道比那玉照坊的小水仙如何?
      他正想得心旌荡漾,脚下绕过一片竹林,看见一座天然的石屏,石屏上题着字,因此处并未悬挂灯笼,黑黢黢的也瞧不见是何字,忽然看见前面一点幽光。他乜斜着醉眼凝目细看,却见是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过来,他还当是自己的长随偷懒,打发小丫头来找他,便迎上前去。
      那小丫头还真是来找他的,却不是他长随打发来的,低着头行了个礼,口中道:“姑爷,我们姑娘请您往花亭一叙。”
      两家尚未成亲,原不该以“姑爷”相称,可姚氏非要显得亲厚,口中说着“横竖离请的吉日也不差多少日子,没得喊着郦家老爷,显得生疏”,非但自己口称“女婿”,还叫下人也称呼起“姑爷”来。被余氏听见了,羞愧得恨不得掩面,劝了她两句,见劝不住,只好眼不见为净。
      且说郦轻裘顺着小丫头指的方向一看,见石屏后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亭子,中间种植着紫藤花,沿着亭子垂挂下来。此时正是紫藤的花期,花儿虽小却开得密密实实,如同飞瀑一般。虽然夜里不似白日看得分明,能欣赏紫意盎然的美景,却见花枝累累垂垂,十分茂密。亭子中间放着两架藤椅,似是夏日里供人纳凉所用,此刻其中一架藤椅上,就坐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单看那一把黑嗔嗔的好头发,和那一段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便知是个女子,还极有可能是个美貌的女子。
      郦殷两家年节走礼的时候,郦轻裘也曾打听过殷家的人口,知道二房还有一个未嫁的庶女,可他先听见小丫头喊他“姑爷”,又称她为“姑娘”,含糊了序齿,再加上花前月下地过来找他,他自然认定了亭子里坐着的是他的未婚妻子。
      趔趄着脚儿走过去,心里还暗暗赞了一句这小娘子真是个胆大的,敢在婚前背着人来找他。郦轻裘阅人无数,似小水仙那等软绵绵的温柔小意,他再提不起兴致,还是辣些的好。装模作样地施了一礼,口中道:“不知殷姑娘唤在下过来,所为何事?”
      走得近些,虽然依旧没灯,看得却比远处清楚,看清了却有些失望,这殷姑娘生得虽好,却没坊间夸口的那般绝色,眼睛在她身上一溜,心里叹了一句,可取之处也就是身材不错,腰肢虽然纤细,该丰腴的地方却很是饱满。
      殷宜娟感受到郦轻裘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却叹了一句,若不是宴上发现他是个轻狂无状的,只怕也没这么好上手。她强忍着厌恶与羞意,莺声呖呖地开了口,说的全是戏文上的绵绵情话,语调却比戏里唱的还要婉转悠扬些。
      郦轻裘本性轻浮,更兼着有了酒,哪里挨得住,斯文守礼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本性毕露。借着酒盖脸,大剌剌地挨着殷宜娟坐下,不过三句话的功夫,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心里还想着,横竖再有十几日就要过门的,便是此刻耐不得,做下事来,也兜得住。
      花亭正面被石屏挡着,侧面又有竹林,四下无光,且还没到仆人们巡夜的时候,二人厮缠半天,竟无一人发现。藤椅宽绰,便当成凉床使用,郦轻裘倒也知道怜香惜玉,还拿自己的锦袍垫着,一时事毕,锦袍角落落得一块红。
      殷宜娟强忍着疼痛,借着给他整理衣襟,将手里一块帕子塞进他襟袖里,自己也理好了衣裳,又捋好了头发。收拾齐整了,这才向郦轻裘道:“郎君,妾身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可要给我一个名分。”郦轻裘尝了甜头,正是爽惬的时候,闻言大笑:“已是我的大妇了,还要什么名分?”殷宜娟把脸一扭,娇声道:“哪个是你大妇?我那二姐姐且还没过门呢!”
      郦轻裘闻言,面色大变,疾步上前,仔细觑了觑她的面容,说出口的话也带了抖:“你、你不是娉姐儿?”殷宜娟心里一声冷笑,连人是谁都分不清,也敢做下事来,口中道:“妾身是殷府四姑娘,小名是个‘娟’字。”说完又倒吸一口气,怔怔地看着郦轻裘,眼中滚下泪来:“你……你竟不知道?”说着放声悲哭起来,抽抽噎噎地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爱慕,又如何因为他认错了人而伤心。急得郦轻裘连连哀告:“你可小声点罢,姑奶奶!把人引过来,你我都得完!”
      殷宜娟心道,把人引过来才好呢,可她既然攀定了郦轻裘,往后还要在他府上讨生活,自然不能将主家得罪狠了,只能依言压低了嗓音,心里却在数着数,心想自己的丫鬟这会子该把人引过来了。
      果然,从一默数到十三,便听见乱纷纷的脚步声。郦轻裘听见人来,便要脚底抹油,才走出花亭,绕过石屏,便和姚氏打了个照面,姚氏满面急色,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貌的姑娘,这才是殷宜娉。郦轻裘虽然慌乱,却仍有闲暇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心道,这般花容月貌,才当得起万口称赞呢。
      姚氏听见丫鬟禀告说姑爷对着四姑娘动起手脚来,急得了不得,带了女儿飞速过来阻挠,此刻见郦轻裘神色慌乱地走出来,到底不知道事情做到何等地步,不好撕开面皮,只僵着脸儿道:“姑爷从哪里来,往何处去?可别是在园子里迷了路。”郦轻裘摸摸鼻子,清清嗓子:“正是呢,原是酒沉了,往园子里舒散一回,没曾想走岔了路。”
      姚氏心里乱糟糟的,眼睛也不仔细,殷宜娉却眼尖,一眼就看见郦轻裘锦袍角落那块红,轻轻吸一口气,拿团扇半掩了面容,扯扯母亲的袖子。姚氏的目光落在袍角,险些背过气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放了一个姐妹相争的烂梗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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