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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乖孙女绣房思表哥 ...

  •   沐夫人坐在车里,眉头蹙得死紧,随侍她的婢女红酥见了,还当她是晕车,从腰封上系着的玉瓶里倒出一颗仁丹,拿帕子托着递过去:“夫人若是难受,且含着这个。”沐夫人张口含住了,红酥又往她背后垫了一个迎枕。沐夫人半闭着眼睛,心里牵挂着女儿。
      沐梅因原先年轻的时候就流过一个孩子,如今虽不知道第二个是怎么流的,沐夫人心里却有些隐忧,生怕遭得这么一回,梅因落下个习惯性流产,往后坐胎更加艰难。
      正妻没生下嫡子,后宅就没有定海神针。梅因跟前有一个庶出的泷哥儿,已经够闹心的了,偏生还被婆母养在正院里,便是想伸手也动不得。如今好容易怀上了,还偏偏没了。沐夫人念及此就心痛难当,若被她知道是哪个小人作弄女儿,定然饶不了她!
      沐夫人忍不住攥紧拳头,涂了蔻丹的指甲嵌进肉里。觉出疼来,又松开手,心想着,无论心里怎样着急,姿态还是得端着。沐家本就煊赫,从门第到家私没一样比不上钱家的,如今嫁进一位公主,更是重新和宫里搭上了线,合该让钱家上赶着。
      好容易捱到钱家,亲家母钱夫人亲自迎上来,赔笑嘘寒问暖也没换得沐夫人一个好脸色,脸上挂着霜雪,大步跨进女儿住的东院去看望梅因。梅因躺在床上,分明已经是春天,天气和暖,她头上却还戴着个卧兔儿,显得极为畏寒的样子,脸色苍白,了无生气,见了沐夫人过来,只喊了一声“娘”,泪珠儿便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
      素来要强的女儿露出这般荏弱无依的模样,沐夫人心疼极了,伸手将她抱住,好生抚慰一番,又招来梅因的陪嫁大丫鬟,厉声询问缘故。那丫鬟掖着手,满面为难,支支吾吾开了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府大少奶奶有孕,母家又是娶了公主的显贵人家,哪个不长眼的敢让她气着累着、磕着碰着?沐梅因本就年纪不轻了,先前又小产过,更兼着长年累月心气不顺,身体不算太好,才没能将孩子养住。
      钱夫人也知道亲家母厉害,儿媳妇甫一流产她就道一声要糟,非但不敢责怪儿媳妇没福,反而生怕沐夫人赶过来问责。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迎沐夫人进门的时候看了一路的脸色,便也不肯再跟着进儿媳妇房里,自家回了屋子砸了个盅子,骂了小丫鬟两句,平了气,还得觍着脸儿往沐夫人跟前去。
      宝庆坐在家里,分派完府上的事情,又招来沐夫人房里的丫头黄藤,吩咐道:“夫人走得急,你再理几身衣裳和用得着的药材给她送过去。”又指了自己房里的二等丫鬟嵌宝和她一起去。隔了一日嵌宝回来,便回话道:“夫人接着东西,见了我,知道是少夫人送的,当着亲家太太的面,脸上很是有光彩,还赏了我一回,又问家里可好,我便将三姑娘发脾气的事情隐去了,只说一切都好。”宝庆点头道:“正该如此,在外头一家子好了才是好,夫人极要面子的人,可不能当着亲家太太给她没脸。”
      又问梅因如何,嵌宝便咋舌道:“大姑娘是自己落了胎的,亲家太太请来临濠最有名的坐馆大夫,说大姑娘身子单柔,又素来多思多虑的,这才驼不住。”嵌宝话犹未了,披金便念佛道:“阿弥陀佛,皇天菩萨都看着呢,我说什么来着?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些。”才笑得一声,便知道宝庆定然要说她,自己把脖子一缩:“我看茶去。”
      披金觉得称愿,挽翠行事比披金沉稳些,口中虽然未曾说什么,心中也有几分快意。沐梅因无缘无故看不惯宝庆,当着新亲的面给宝庆没脸,还撺掇了竹因挑事,如今偏生因“多思多虑”而小产,可不就是恶有恶报。
      可瞧着宝庆的脸色,却未觉得她痛快,神色依旧淡淡的,还转头命人开了库去寻凝神静气的药材,吩咐了隔几日再往钱家送去。挽翠伺候宝庆多时,知道自家姑娘确实有林下风,不是装得沉稳,而是真不在意。下人私底下不好嚼舌,可她却听孙姨娘同黄氏念叨过几回,说宝庆这孩子,性子有几分随了殷太后。
      殷太后坐在慈宁宫里,半点不知道挽翠的感慨。沐夫人去看望小产的长女,托付了宝庆理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底下人凑趣,这些个家长里短早早地吹进了她的耳朵。她再是关心垂爱宝庆,也不至于伸手管沐家的家事,只问了一句可曾出了岔子,听见“不曾”便不多过问了。
      宫里诸事太平,皇后有子万事足,一心一意地带孩子;春夏季天气和暖,许太后的病情也很稳定;嘉善自从得了她的吩咐,就缩在凤阳阁磨指头功夫去了,再也没去过东宫。殷芷沅对这样的状态很是满意,大面上过得去便很好了,至于底下的那些暗流,只要不翻到面上来,她也不问它们的废与兴。
      殷太后不知道的暗流之一,是唐婕妤听闻秦王娶亲的消息,躲在自己的寝殿里狠哭了一场,还要压着声音不让隔壁的乔才人听见。不过乔才人可没有闲心管唐婕妤的闲事,她听闻手帕交殷宜娉即将出嫁的消息,正忙忙地开了库寻几件首饰准备给她添妆,心里合计着等年节吃宴的时候亲手交给她。
      唐婕妤在五皇子满月宴上远远地看了新晋的秦王妃一眼,心中很是不平。若秦王妃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她也许就自惭形秽地止歇了心中的想头,哭过一场就断了念头。可偏生秦王妃容貌平平,生得非但比不过俊美恍如谪仙的秦王,连她都比不过。这样的人,凭什么顶着秦王妃的名头,站在她心上人的身畔?唐婕妤那些落在枕畔衾上的眼泪,一半是憾,另一半却是怨。
      因为方婕妤不支持她的单相思,更兼着她是个心思浅显存不住事的,唐婕妤便愈发懒怠同她分享心事。如今哭了一回,手里捏着那一方未能送出去的帕子,心中暗暗生出一个想头,却死死咬住了,没有告诉方婕妤知道。
      殷太后不知道的暗流之二,是嘉善人闷在绣房里,手上却并不曾照着殷太后的意思在绣鹤鹿同春的围屏。她心思不定,针线活儿永远是学里最差的那一个,挑宫人的时候她便特意选了针黹好的,只为了在这样不得不动女红的时候当枪手。她虽然坐在屋里,面前摆着按着颜色编好的绣线,可动手刺绣的却是她的宫人蕙露。
      嘉善托着腮坐着,喝了一口苦茶,皱着眉寻茶食。兰风在一旁帮着蕙露拈线,见嘉善皱眉,赔笑道:“公主可是想吃点心了?配殿里点心倒是齐全的,只不好挪到绣房,恐污了绣件。”嘉善摆摆手,恹恹地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自管绣你们的,不必管我。”
      都是永嘉这个黑心烂肺的小人,抬出殷太后辖制自己,害得自己的太子妃之路才刚开始就坍塌,还得绣这什么劳什子围屏,连吃口点心都不能恣意!
      气了一回,又皱着眉头想前路,攀附太子这一条路眼看是断了,怎么也得再寻个前程才是。她如今也有十二岁了,与她年纪仿佛的贵女,都由母亲操持着在相看人家了。她与她们不同,又没有亲娘为她操持,义母皇后也好,继母龚氏也好,都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哪个会真心为她考虑,为她寻一门又体面又实惠的亲事?还是得靠她自己谋划。
      若说顶好,自然是嫁入权臣显贵人家,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十分体面,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着。嘉善先是将学里的同窗过了一遍,发觉多是皇亲国戚,虽然富贵了,但前程不显。又去回忆平日打过交道的官家儿女,细想想竟没一个是熟稔的,只不过在宫里的筵席上见过一回两回,知道那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女,这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孙女,可涉及到这些闺秀家里有没有年纪仿佛的兄弟,是否是聪明上进的人才,她就两眼一抹黑了。
      这么一想,还是得把目标定在同窗身上。虽然过了十岁之后不在一处上课了,可同在文华殿里,动动腿儿就能遇上的,怎么也比隔了一座宫阙的官家儿郎好接近些。那些给三皇子和宁安公主伴读的小萝卜头肯定不在考量范围之内,年纪仿佛的也就只有永嘉和大皇子的伴读了。
      嘉善把那一批人品择过一回,都不必细细考量,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卓然如鹤立鸡群的人物来。论根基,论家业,论才貌,论品性,放眼整座文华殿,可还有哪一位小郎君,及得上杨家嫡长男的?
      “杨、珩,”嘉善念一回那人的姓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曼声道,“真真是合适极了。”
      既有勋戚人家的富贵,又有官宦人家的上进,安成公主又是个爱憎分明的爽快人,嫁进门只要大面上没有错处,就不会被婆母为难。小姑子杨琛又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还有一个小叔子杨珺,与杨珩隔了年纪的,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岁,更不用愁了。丈夫又是青年才俊,而且那样家风清正的人家,也不必担心丈夫三妻四妾,背后还靠着昭懿皇太后这一棵大树,便是太后没了,自己还有一层皇后义女的风光,足以荫蔽余生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好处,暗地里的好处也数不尽。最要紧的一条,是可以好生恶心恶心永嘉。前年围猎的时候永嘉听到一星半点杨家要与陆家结亲的风声,就急得面色大变,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夺走了她的心上人,还不知哭得什么样儿。还可以报偿一下皇后自来偏心自己亲生女的假公允;还有帮着永嘉来压着自己的殷太后,若是听说最钟爱的外孙子娶了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会呆着脸儿假笑呢,还是皱着眉头叹气。
      嘉善越想越痛快,仿佛眼儿一瞬就已经到了她嫁作杨家妇,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就只有一条,先前为了恶心永嘉,几番与杨珩亲近,弄得杨珩很是头大,见了她们姊妹两个恨不得绕道走。虽然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可他对她的印象似乎不大好,往后还得小心着,怎么也该扭转过来。自己到底是女孩儿,最好是杨家来求,而不是自己上赶着要嫁。这却又是一份水磨工夫了,且喜在太子身上下的功夫还不是很多,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离及笄还有三年,这三年里,怎么也要让杨珩对自己改观。
      她计议定了,心中十分欢畅。心头大事有了章程,松快之后,前些日子淤积的疲惫便涌上来,干脆上了罗汉榻,命兰风拿了一条薄毯子盖着,吩咐道:“你们只管绣着,我且歪一歪,若有人来,再叫我。”说着便歇晌去了。
      嘉善是被兰风推醒的,她睁开眼,见屋内已经掌了灯,外面昏沉沉的,也看不出是天阴了还是到了晚上。兰风满面是笑,口中道:“公主醒醒,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一桩了不得的大新闻!”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嘉善好听八卦,兰风蕙露两个也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嘉善跟前的消息,自来就比宫里的其他小主子灵通许多。
      兰风特特地把她叫醒,想来发生的不是小事,可她面上又是带笑的,说明这事儿不是锦上添花的热闹事,就是让人得乐子的趣事了。
      嘉善忙问道:“发生了何事?”兰风眉头一挑:“是太后娘娘的母家,二房那个老姑娘,论起辈分来公主该称一句表姑的,她那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婿,同她娘家妹子出了不清不楚的事!”
      嘉善才醒,人还懵着,兰风又说得不清楚,一会太后一会表姑一会妹子的,她缓了一会才理清楚:原来是殷宜娉的未婚夫,同她的庶出妹妹殷宜娟出了不才之事!
      嘉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的标题和下一回配套,提到了两个人,还点出了第三个。这一回说的是嘉善谋嫁表哥杨珩,为难的是殷芷沅,故而用“孙女”带出“祖母”。下一回说的是***戏弄亲戚,祸起于姚氏,故而也用一个称呼带出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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