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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装病弄巧侍婢谋嫁 ...

  •   行止原就是沐夫人房里出来的,服侍了这么些年,没犯过什么大错,比起心思浅显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仰止,她还更得沐夫人喜欢些。
      才听说沐夫人有意往至善堂里赏人,行止的“病”登时好了起来,沐夫人一问岑姑姑,见这个丫头到了年纪还没配人,便干脆给了儿子。
      宝庆谢过沐夫人,把人领回来,比着攒珠的例子,一样开了一间厢房给行止居住,又赏了一根鎏金梅花图样的簪子,却迟迟不叫她给沐彦彰侍寝,抬出来的理由也是现成的:“行止先前足足病了一个月,可见十分沉重,如今也不知道好全了没有,哪里能让她伺候世子,累着行止姑娘事小,若是过了病气给世子,就是大事了。”便是沐夫人听说了,也觉得是正理,反正儿子跟前也不是没人服侍,行止虽病着,还有一个攒珠在呢。
      便是行止过来敬茶,宝庆也不喝:“凡事总要按着规矩来,姑娘虽梳了妇人头,却还没伺候过世子呢,等服侍过了,再敬茶也不迟。”
      行止靠着装病讨得这个巧宗儿,却未曾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在沐彦彰跟前服侍了这么久,也知道宝庆这位世子夫人看着软和,却不是面团一样任人搓扁揉圆的人,极为沉得住气,便是沐夫人气不顺了给她重话听,她也四平八稳的,沐夫人几番想拿捏她,她硬是不留一个把柄。行止自认为比不过沐夫人,哪里敢跟她斗。加上沐彦彰于女色一道上并不热衷,攒珠抬起来也有半年了,除非宝庆劝他,他鲜少主动往攒珠房里去。行止碰了这么个钉子,便也不敢仗着自己是夫人房里出来的,又伺候过少爷几年,便拿起乔来。
      宝庆见挽翠和披金相视一笑,纷纷摇头,便笑了笑:“她既然规矩了,今晚就让她伺候世子罢。”通房不过是工具人,她再不会把她们放在心上,争风吃醋那是不可能的,不规矩了自然要好生敲打,规矩了便给她些甜头尝尝。横竖自己今日十分疲累,便是世子要来,她也没有精力伺候他。
      吩咐定了,宝庆便往旭和堂去问候沐夫人不提。
      沐夫人装病装足了一日半,见宝庆十分殷勤,衣不解带地服侍,心中气方渐平。小厨房装模作样地端上药来,宝庆还要亲尝,沐夫人怕被她发现那只是银铫子熬的甘草汤,哪里肯让她试冷热,端过来一气儿喝了,和颜悦色地朝她笑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母亲如今已大好了,你也累了两天,早些回去歇罢,今天晚上也不必过来请安了,好生歇一日。”这一回免的请安,才是真的免了,宝庆笑着答应一声,这才回去了。
      回去便遇到行止过来敬茶,她受了这一番敲打,很是老实了,承了宠也不敢露出得意之色,低眉顺眼地过来伺候,宝庆回到至善堂,还是她亲自打的帘子。宝庆见她识趣,也不再为难她,接过她敬的茶,算是坐定了她通房的身份。
      既然承了宠,没道理不叫沐夫人知道,第二天早上请安的时候,宝庆便带上了行止。沐夫人打眼一瞧,见行止妇人头也梳起了,眉眼间少女的青涩尽去,一看便知是儿子收用过了,朝宝庆点了点头,心里暗赞了一声到底还是守礼的。说了几句开枝散叶的话,又赏了一匹莲青色一匹银红色的缎子。
      说话间菊因也来了,给沐夫人请过安,又同宝庆打了个招呼,姑嫂二人服侍着沐夫人用了早膳,才见竹因姗姗而来,也不理会菊因,寒着脸喊了宝庆一声“嫂嫂”,又蹭到沐夫人跟前撒娇。宝庆和菊因早就习以为常,沐夫人这里规矩大,可规矩是用来约束如儿媳和庶子庶女这样的“外人”的,“自己人”天生不在此列。宝庆和菊因要早早过来服侍沐夫人用饭,可竹因就可以睡饱了再过来应卯。原先兰因未出阁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兰因与宝庆相厚,才陪着她一道早起请安。
      宝庆坐在朱漆雕花椅上,手里抠着垫子上的绒毛,目光落在坐在沐夫人膝盖上的竹因身上,转了转,又看向规规矩矩垂着头立在一边的菊因。心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好歹能有个椅子坐,她却一站就是半日。
      等沐夫人说了可以散了,众人才次第回去,竹因和菊因自有女课要上,沐彦清则被送去韩国公府借馆读书,就借住在韩国公府——故而请安时不见他来。宝庆便自己回到至善堂,料理庶务。上一回兰因出嫁,宝庆受命代管的事务不曾出了岔子,沐夫人颇为满意,却也不曾因此将管家的权柄分给她。宝庆也不主动包揽,仍只兢兢业业管好自己的小院便是。
      等回事的丫鬟婆子领了对牌雁翅退下,约摸也到了饭点。沐彦彰领了朝中的虚职,白日里也要应卯,中午不会回来,宝庆便传了饭自吃。一日三餐,早饭对付两口就要急赶着请安,晚饭与沐彦彰一道吃,要侍奉丈夫,也就只有中间这一顿是自在的。
      才用完饭,忽然见沐夫人身边的侍女急眉赤眼地赶过来:“夫人请少夫人过去。”宝庆见她神色大变,知道是出了要紧的事,虽然她素来是个慢性子,此刻动作也利落起来。挽翠在一旁瞧着,连忙迎上前将那侍女挽住,一面赔笑一面自袖子底下塞了个荷包过去,口中问道:“姐姐可知道,究竟是出得甚个事了?”那侍女将荷包捏住,便道:“夫人接着信,说我们大姑娘小产了!”
      黔国公府未曾接着梅因有孕的喜讯,反倒先接着小产的消息,才听见的时候宝庆摸不着头脑,可跟着那侍女走了一路,早想明白了:想必是沐梅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想着等胎坐稳了再打发人往娘家报喜,谁料未曾稳住孩子就没了。只是此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那侍女这般焦急,放在沐夫人身上,只怕更是急到了十分。
      宝庆走进旭和堂的时候,就听见沐夫人在骂人:“收拾东西的得了没?车都套起来了,你们一个个的只磨蹭着!”转头看见宝庆来了,冲她点点头:“你来了。你可知道你大姐姐,好好的一个孩子养到两个多月,就忽然没了!”说着滚下泪来,宝庆道了恼,又问沐夫人:“方才听见母亲吩咐人套车,可是您要去看望姐姐?可巧媳妇这里有几样补品,还要烦母亲帮我带了去。”沐夫人点头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着。”指了屋里的一个侍女,叫她跟着挽翠去至善堂拿东西。
      宝庆陪在沐夫人身边,宽慰了她几句。沐夫人向宝庆道:“母亲要去看你大姐姐,说不得还要在你大姐夫家里长住,这段时日家里就托给你照应了,我把赖姑姑留在家里,有什么不会的,你就去问她。”赖姑姑是黔国公府总管事媳妇,原是沐夫人的陪房,论起在府上的地位来,只怕比菊因还高些。
      宝庆亲自送沐夫人出了仪门,沐府的管家权,就这么空降到了宝庆头上。
      宝庆回到至善堂,便听见披金正在抱怨:“做甚拿那样好的东西给她,她见是我们少夫人给的,不丢出去才怪呢,好端端的东西,白糟蹋了。”看见宝庆进来,这才住了口。宝庆叫拿着个掸子在博古架边上拂尘的行止先出去,这才看着挽翠和披金道:“母亲往姐姐家里去了,叫我替她管家。”披金闻言,转忧为喜,挽翠听了,却露出忧色来。
      宝庆光看脸色就知道两个丫鬟在想什么,披金所喜不外乎自己出嫁一年,终于头一回碰到了中馈的边儿,挽翠所忧则在于自己能否胜任。至于她自己,倒是没有她们的欣喜忧虑,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挽翠便问道:“少夫人心里可有个章程?”宝庆笑了笑:“母亲留了赖姑姑在家里的,一切事情皆有定例,不过萧规曹随罢了。”挽翠便道:“有赖姑姑在,倒是不怕底下人不服约束了。”披金却噘了嘴,一语道出了艰辛处:“底下人是不忧心了,可‘顶上人’呢?”抬起三根指头比划了一下,咋舌道,“我就不信她不会来找茬子。”
      竹因素来与宝庆不对付,原本她还只是看不上宝庆性子沉闷,可经由梅因的挑唆,她现在对宝庆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沐夫人坐镇的时候,至多给几个冷脸,可沐夫人照管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寻晦气呢。宝庆又不能认真跟她计较,届时她一个“年小”的理由抬出来,倒显得宝庆气量狭窄为难一个小姑娘了,也不能告诉沐彦彰请他说和,不然传到沐夫人耳朵里,只怕会觉得宝庆挑唆他们兄妹失和。
      披金眨了眨眼,忽然道:“有了,少夫人可还记得,三姑娘有个姨母嫁到了燕京林家?少夫人成亲的时候她还来过新房的。咱们不若将三姑娘送到她姨母家里,这样便是出了什么事,也问不到咱们头上了。”宝庆笑着摇了摇头:“这主意不好,母亲回来听说她一走我们就把妹妹送到姨母家,还当我们容不下她呢。况且母亲归期不定,万一母亲在姐姐家里住一个多月,难不成我们也把妹妹放亲戚家放一个多月吗?”披金把脚一跺:“那怎么办?如果她要东要西,挑三拣四,我们怎么是好?”宝庆笑道:“她是妹妹,我做嫂子的,少不得让她,她若是要什么,合了规矩的,给她便是,便是逾越了府上制度,我少不得开了自己的库挑拣了给她,横竖忍过这些时日,等母亲回来便好了。”披金无话可说,只恨恨地叹了一句:“就是我们少夫人这样好性子,别个才愈发欺到你头上。”
      宝庆笑道:“你少胡吣,哪个欺负我了。”披金道:“从前在学里的时候,砚台那回事,可不就是她们欺你好性儿?”
      说的是宝庆尚未定亲的时候,有一回课间,永嘉正缠着杨珩说话,嘉善坐在座位上勾勾唇儿,忽地抬手丢了个帕子出去,正罩在永嘉头上,然后吐了舌笑道:“哎呀,姐姐,对不住,是妹妹失了手。原是看见前边桌上那盆花,修剪得活像个呆头鹅,要比划给宝庆姐姐看的,未曾想失了手,帕子飞出去了。如今再瞧,忽然又觉得那花不像呆头鹅了,反倒像疯婆子,倒是妹妹白比划了。”
      永嘉扯帕子的时候还勾乱了头发,钗儿也歪了鬏儿也乱了,好不狼狈。杨珩眼看姐妹两个又要闹起来,赶紧借口更衣溜了出去,永嘉见表哥走了,再没什么好顾忌的,往帕子里包了一把玫瑰松仁糖,原路丢了回去。
      永嘉包糖并不是想请嘉善吃,而是想让帕子增加点重量,叫嘉善吃一记酸爽的,谁料她手上力道和准头都不够,失了手,没砸到嘉善,反而砸到嘉善隔壁的宝庆桌上,恰恰丢准了她的砚台。砚台里是宝庆才磨的墨,飞溅得到处都是,宝庆桌上的书和身上的衣服全给污了,嘉善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永嘉见殃及无辜,自知定然逃不过皇后娘娘的责罚,吓得直哭,没口儿地央告宝庆不要说出去。宝庆心软,便背了这个黑锅,只说是自己失手溅的。回到家里黄氏见她换了一身衣裳,问起来,听说是失手砸了砚台,还责怪她不庄重,罚她多抄了一遍女四书。
      黄氏认得宝庆的字迹,永嘉不能代抄,将自己一个月的花销赔给她,宝庆也不敢收,到最后是白吃了一个大亏,还没得描补。嘉善倒是拉着宝庆也赔了不是,只说出来的话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挑唆:“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她原是要打我的,姐姐这是代我受过了,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原先在学里奉承忍让永嘉和嘉善两人,如今出嫁了,还要奉承忍让一个竹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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