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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遗相思帕无法无天 ...

  •   秦王原是要去给祖母殷太后请安的,方才已经去了一回,殷太后的宫人说太后与皇上散步去了,秦王这才止步,过了一会又来,才走了一半,却见到一个面生的美貌女子从营帐里走出来,想必是他叔父的妃嫔。那女子带了一个侍女,两人低着头四处张望着,似是失了东西,秦王赶紧止步,正欲换个方向绕过去,却听见跟随他的小厮叫了一声:“咦,这是什么?”等他回头看时,只见小厮手里捏着一方雪白的帕子,还将它展开来,对着天光细看。
      秦王瞥了一眼,打眼看见帕子上绣着几颗红豆,角落里还缀着一个“敏”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东西,那个“敏”字,想来就是其闺名了。秦王满面羞红,连忙向小厮低喝道:“赶紧放下了,权当没看见!”
      小厮不解其意,愣愣地问道:“殿下拾了东西,合该寻找失主才是,如何又要丢回去。”秦王急了,声音压得更低:“糊涂东西,这帕子一看就是女眷的,咱们捡了多有不便,你还不赶紧丢开手去!”
      小厮这才回转过来,正要丢,却听见一管娇滴滴的声音道:“这位哥哥,劳驾,你手里的,似是我们小主的帕子。”小厮听见了,骨头都险些被这一声“哥哥”泡酥了,忙不迭地将帕子双手奉上,手中连称“得罪”。对方笑了一声,接过帕子:“该是奴婢谢谢你们才对。”小厮这才敢抬头看一眼,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穿着宫装,正冲他笑呢。
      绿荑见秦王的小厮愣愣的,耳朵都泛红,掩口一笑,又向秦王道:“这位可是秦王殿下,多谢殿下找着了我们唐婕妤的帕子。”秦王头也不敢抬起来,连连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起唐娘娘一句谢。本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尾音未尽,便伸手拉住小厮,两个人一溜烟走了,也顾不得去拜见殷太后,竟是调转头,往外围去了。
      才拐了一个弯,可巧遇到出营帐的大皇子,两人便结伴而行,此乃后话了。
      且说唐婕妤终于捞着和心上人说话的机会,正欲上前亲自道谢,却见秦王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便匆匆忙忙地跑了,不由有些失望。
      绿荑喜道:“好歹让殿下知道小主的名字了,便没有白费这番苦心。”唐婕妤痴痴地看着心上人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从目力所及之处渐渐消失,才扶着绿荑的手回到帐篷里,细声细气地叹了一声。
      唐婕妤原本计划好了,遗帕惹相思最好的结果,是秦王捡到了帕子,据为己有,再撞上寻找帕子的自己,将他的帕子谎称是自己的,转赠于她。表赠私物是定情的开始,于她而言是最欣喜的美梦,只是这种可能极小。虽然自己苦恋秦王多时,但对秦王而言自己还只是一个陌生人,且她也没有自信美到令他一见钟情的地步。
      退一步来说,秦王捡了帕子,归还给她,两人便有了交集,能捞到说一句谢谢的功夫,至少让他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若他也有意,往后宫宴时节,便是隔着人海对望一眼,也足以慰藉她的相思之苦。
      只是她未曾想到秦王原来腼腆如斯,竟然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慌不择路地跑了。自己甚至还来不及对他说一个字!真是白费自己不顾路途迢远风尘辛苦,刚坐定就精心梳妆打扮的苦心。
      不过方才她们远远瞧见那小厮把帕子展开细看,秦王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闺名。唐婕妤面上一红,心想,多亏事前准备细致,通名,加上红豆,只要不是木石之人,怎么也该明白她的心意。
      绿荑见唐婕妤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懊恼没能同秦王说得上话,便劝慰道:“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倘若他真的拾了帕子不还,小主还要有心落下把柄在别人手上。如今既让秦王殿下明白了您的心意,又再无旁人知道,可见是菩萨庇佑。”唐婕妤笑了笑,珍而重之地将帕子叠起来收到荷包里,又向绿荑道:“除了丹椒,旁的人,一个都别告诉他们知道,连方婕妤也不能!”绿荑笑着点头道:“还用您说,奴婢乖觉着呢。”
      想到方婕妤,唐婕妤又有些怅然。她在宫里难得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姐妹,别的地方都是伯牙子期,为什么她偏偏不能理解自己对秦王的感情呢。每每与她提起,她都一味苦劝自己早早歇了这段心思,听得多了,着实腻烦!她只是想与挚友分享怦然心动的甜蜜,又不是来听她说教的。这段情意到底该不该,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嘛。可偏偏是这种禁忌的感觉,让她更加欲罢不能。
      原本觉得此番春狩,方婕妤不能同行,自己形单影只,难免寂寞,可如今却觉得,幸好方婕妤没跟来,不然遗帕这一出,定然会被她劝阻。
      到了夜间,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秦王与大皇子告辞,这才有闲暇叮嘱小厮:“今日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告诉!”小厮虽然有些愣头青,可他见了唐婕妤的情态,岂有不明白的,也知道利害,知道这件事要是被嚷出来,自己绝对讨不了好,自然缄口不言。
      用过晚膳,众人围着篝火闲聊,桑贤嫔提议一人说一个掌故,打发漫漫长夜。众人纷纷赞同,便由桑贤嫔起头,说了个“借石磨”的故事,众人笑了一回,许贵妃便也凑趣,说了一个“兔仙报恩”的掌故。再接下来便有些冷场,皇后自持身份,绝少说些杂史趣谈;僖嫔倒是说了一个,可她素来不算风趣,故事也讲得干巴巴的,众人只能干笑着赞好;江丽嫔口才也不好;乔才人倒是能说会道,可她位份低,生怕自己说话不谨慎得罪人,也不敢开口。余下的众人也是一样,有羞于口的,有讷于言的,场面便始终热闹不起来。
      留在宫里的惠妃陈氏知机,美人章氏好口齿,才人董氏也是很会看人脸色的,可偏生这几个都都不曾来,便显得有些寂寥。殷芷沅心想,下一回选秀,还该选些活泼的女孩子,最好是心思简单的,热闹些才好。
      孩子们在一处倒是热闹,一个个兴奋得面上通红,围着火堆说话,太子和三皇子今日的收获不分伯仲,兄弟两个约好了明日再比。永嘉独自射中一只野兔,心中得意,已经同人说了三回了,嘉善听得腻烦,笑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暗讽兔牙的永嘉和野兔算是同类。因为皇后就坐在隔壁,永嘉也不好挂脸,只笑着过去拧嘉善的面颊。杨琛临时抱佛脚学了骑马,到底不敢一个人上马,央告了杨珩带她,杨珩便没去打猎,只载着妹妹慢悠悠地在林子闲逛。
      到了夜间,秦王躺在床上,边上的珩哥儿呼吸匀净,已经睡熟了,他却有些睡不着,仍旧想着白日里拾着唐婕妤帕子的事情。秦王长到如今十六岁,也算知道事了,看到帕子上绣的那一串红豆,岂有不明白的。只是心里十分疑惑,两个人素昧平生的,那位婕妤到底怎么看上他了。秦王素来敬重自己的叔父,加上情窦未开,对儿女之事并无兴趣,自然不会产生绮念,反而十分担惊受怕,生怕闹出不才之事。
      永嘉怎么也不肯与嘉善一道住在皇后边上的小帐篷里,跑到外围去跟傅晴衣睡在一处,两个人叽叽咕咕聊了大半夜,早上起来各挂着两个黑眼圈儿,连带着住在隔壁的傅夫人都没睡好。
      嘉善不大会骑马,在学里的时候就不曾修习过骑射,因此只能在山间漫步,昨日已经走了半天了,今晨便有些恹恹的,偏生同她说得上话的宝庆又没来,倒是有些孤单。宁安腿上的伤才好,疤痕都没消,僖嫔便不准她骑马,倒是刚好与嘉善结了伴,两个人约好了一道去捡了叶子做贴画。
      杨琛昨儿骑马骑得大腿上生疼,只好乖乖躺在帐中休息,杨珩得了闲,终于可以约上好友一道入猎场活动活动筋骨。大皇子真的猎到了一只锦鸡,拔了尾羽给贤嫔赏玩,被桑久霄要走了一根,趁顾蓝庭眼错不见,偷偷别在她头上,被顾蓝庭追了三里地。
      殷家的殷宜娉殷宜好姐弟也来了,春狩的帖子原是发到了宁国公夫人余氏手里,宁国公夫妇年事已高,殷宜松也有了官身,自然对这种活动没有兴趣,无奈有个姚氏听闻宗亲勋贵子弟都要去,便竭力撺掇着要去。余氏同宁国公商议了一番,爽性往宫里递了表,就让殷萓沅夫妇带着二房的子女去了。
      殷宜娉年纪老大了尚未找到婆家,姚氏正跟乌眼鸡似的盯着宗亲人家的小郎君看,想为长女挑拣一个乘龙快婿。殷宜娉自己却见这些人家里的少年大多比自己小了好些,心里觉得很没意思,见母亲仍兴致勃勃地挑拣,还絮絮同她说些“这一家寒碜了些”、“那一个生相有些不美”的话,只觉得讪讪的。
      又看见皇帝英姿飒爽,昨日满载而归,今日不到半日就猎了一只獐子,心里想着若是没有姑母的干涉,自己此时说不定已经在妃位了;又或者自己的母亲若没有赌这一口气,自己也能同双胞胎妹妹殷宜婷一般嫁个好人家,横竖不至于蹉跎到如今。忽然见乔才人正立在一株松树边上,笑着冲她招手。从前殷宜娉做秀女的时候,便同乔氏说得上话的,如今故人相见,终于找到一个相识的,两人便搭伴一道闲话。
      至于殷宜好,其父只是少年心性,其母也只市侩了一些,他也不知随了哪一个,竟有几分风流意味,明明已经到了志学之年,却厚着脸皮在内闱厮混,看见这么多姿容俊美、天真烂漫的小娘子,眼睛都直了,正拉着韩国公府的世子,先问了他姊妹们可好,又问怎么不见乐浪公府的人。
      殷宜好原本是在家里择了西席读书的,只是姚氏溺爱得紧,成日家要食要水的,读两日书倒要歇上三日,读来读去不成器。宁国公虽不欲越过弟弟管教侄儿,却也不忍丢开不管,讨了一个国子监的恩荫,叫好哥儿去学里收收骨头。
      李世子与殷宜好算是国子监的同窗,但不过是点头之交,素来有些厌弃殷宜好的为人的,被他拉住,便有些不耐烦,耐着性子答话:“去岁乐浪公府的老夫人过世,濮世子与濮小姐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出服。”
      殷宜好“哦”了一声,松开手,神情有些失望。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身着茜红色折枝纹褙子,配海棠图案马面裙的女孩子从他面前走过,一下就看住了。见她年纪虽小,身上衣饰却华贵不凡,头上戴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腰带上悬着一枚羊脂玉的环佩,系着水红色宫绦,生就一对弯月新眉,两泓秋水明眸,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殷宜好看直了眼,喃喃道:“这是谁家的小姐,还未长成就如此标致,等她及笄了,也不知哪一个有福消受!”李世子尚未走远,闻言连忙过去捂他的嘴:“还不收回你那些轻薄话!这可是嘉善公主,岂是你能取笑的!”
      嘉善是皇后义女,殷宜好是太后侄儿,两个人虽然都是皇亲国戚,但寻常见面的机会不多。殷宜好拿开李世子捂他的手,“啧啧”了两声,道:“寻常我竟不曾留心,依稀记得小时候见过几回,跟个小豆丁似的,谁知如今出落得这样。”
      国子监里专有那么几位,仗着家里的恩荫入了学,心思却未曾放在举业上的,每日只是斗鸡走马,殷宜好与他们臭味相投,不多时就厮混得熟络了,早被他们引着,连章台巷陌都走过几回,说话也有些荤素不忌。殷宜好轻嘴薄舌,李世子提醒了一句便尽到同窗之谊了,不复多言,见话不投机,便各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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