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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洗三赐名争冠姓权 ...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宁安公主摔伤足足过去了百日,加上她不过是皮肉之苦,未曾伤到骨头的,因此一个年一过,膝盖上早已好全了,只留下浅浅的一个疤,假以时日也能慢慢消散。
      去岁物阜民丰,并无旱涝灾害,吏治也十分清明,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赵思廉在致仕前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考功绩优的官吏人数是崇文帝当政以来最多的一年。腊八那一日,更是天降瑞雪,昭示着下一个丰年即将到来。
      也正是腊八节当天,安成公主顺利诞下麟儿,杨夫人盼了七八年,终于盼来了第二个嫡孙。非但杨夫人喜不自胜,安成的生母殷芷沅也十分开怀,亲自出席了孩子的洗三礼。
      这是安成的第三胎,有了前两回的经验,这一次没吃什么苦头,十分顺遂,在杨绶的精心照料之下,休养得极好。殷芷沅入内室看望她的时候,见女儿满面红光,再不似琛姐儿刚落地那会消瘦憔悴的模样,心中大安。杨珩和杨琛兄妹两个手牵着手去悠车边看小弟弟去了,寝屋里就只余下殷芷沅母女两个说些体己话。
      安成向母后笑道:“待会洗三礼的时候,就要赐名了,子佩想给这孩子单名一个‘珺’字,小字‘君琢’,母后听着可还使得?”殷芷沅念道:“君玉、君宝、君琢,都是好名字,意头也好。只是母后瞎想着,三个孩子都从了‘玉’和‘君’字,会不会太贵重了些。你养珩哥儿和琛姐儿的时候都十分艰辛,说不定就应在了这上头,如今这孩子生得顺利,不若取个俗气些的小名,压得住。”安成笑道:“怕甚,他们有您做外祖母呢,再大的福气也经得住。”殷芷沅被逗得笑了,伸手点了点安成的鼻子:“你这猴儿,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跟母后淘气。”
      安成笑着动了动身子,殷芷沅见她不太舒服,伸手往她背后又加了一个迎枕,安成便靠着枕头,笑道:“咱们的孩子取的名字倒也罢了,福清姐姐的孩子,究竟怎么说呢?”福清所出的清河县主,洗三礼的时候尚未命名,到满月的时候竟还未取名字。众人只能含糊地以“清河”这个封号来称呼。福清对外宣称,驸马十分爱重这个孩子,翻了许多古籍,要挑一个意头极好的名字,找了许久仍旧不满意。但是据内部消息说,是福清坚决不肯让这个孩子冠父姓,一意要随母姓,为此甚至还和自己名义上的公爹吵了一架。
      最后福清公主力排众议,说服了驸马和公爹,争取到了给孩子冠姓的权利,孩子被取名为朱卓群,但是给她上玉牒的时候,宗人府犯了难,既不敢得罪了公主将这名字打回去,又不敢知而不报,一声不吭地记名。最后还是报给了皇帝和太后知道。
      殷芷沅听说了,气得直摇头,若是涵养再差些,就要当着面啐她“糊涂东西”了,把福清叫到宫里,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脑门:“你莫要忘了,你算是有把柄捏在崔家手里的,你这样不给他们脸面,他们若是气得很了,把你和容让的事情抖落出来,你如何是好?”福清恨声道:“如何是好?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横竖这件事早已被许氏虔婆吵嚷得宗亲人家全知道了,崔家若是要嚷,就嚷好了,撕破脸大家都别想好过。”殷芷沅怒道:“过了几个月舒坦日子,你便将从前的尴尬难堪全忘了?你倒是好了,你让卓姐儿怎么办?往后她长大成人,还要不要说人家了?”福清听见女儿,神情略微柔和了些,但还是咬牙道:“母后放心,崔家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他们不敢。”
      殷芷沅叹息道:“你拿荣华富贵拿捏他们,拿得住一时,拿不了一世。倘若别人许之以重利,他们亦可喧嚷得人尽皆知,又不失锦衣玉食。依母后看,你最好是能再生养一个崔玉成的孩子,有了孩子,他们终究要为孩子考虑,届时方可……”福清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这样的话,母后休要再提,我若给崔玉成生孩子,那将容郎置于何地?”殷芷沅心道,从前不见你苦守,怎的如今要当起贞洁烈妇来了?
      心中有些鄙夷,但口中仍旧要劝:“便是退一步,你也该对他们好些,拿情分来说话,威逼利诱终究是下策。你如今是做母亲的人了,也该为卓姐儿思量着。你当初种种焦虑担忧,还不是为了给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莫要舍本逐末,为了一个虚名儿,给她埋伏下一连串的祸患!”
      福清仍旧阴沉着脸不说话,殷芷沅便也不强求,话语中的慈爱之意跟着淡了:“你若厌烦母后管束你,往后便各自丢开手去。母后言尽于此,究竟怎样对你、对卓姐儿更好,你自己思量着。”
      福清与殷芷沅不欢而散,卓姐儿的姓氏之争,又拖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福清是如何说动了皇帝,总之,最后清河县主还是跟着母亲姓了朱。
      好在殷芷沅忧虑的事情尚未发生,崔家虽然因为这件事有所不满,但尚未撕破脸,并没有做出损坏福清母女两个声誉的事情。
      想起这件事,殷芷沅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只淡淡道:“就在你生珺哥儿前一两个月,玉牒上记了朱姓。”安成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方点头道:“她与容姐夫这段情谊,也算得上可歌可泣了。”殷芷沅冷笑道:“他算你哪门子姐夫。”
      安成笑道:“这还有个缘故的,有一回我往福清姐姐府里去,原是开玩笑说了这一句,谁料福清姐姐高兴得那样,要把她做姑娘时最宝爱的那一块五彩璎珞送给我。那璎珞母后可还记得?原是父皇要给我的,被关娘娘撒娇作痴求了来,给了福清姐姐,那时候我还对着您哭了一场呢。我倒是未曾想到福清姐姐这么看重卓姐儿她亲爹,故而私下无人时,我就这样称呼了。”殷芷沅道:“你仔细你正经姐夫听见了,心中更添怨气。”安成吐舌道:“母后放心,女儿知道分寸,绝对不让崔姐夫听到。”
      这个话题说着,终究无趣,殷芷沅伸手为安成掖了掖被角,复又换了个话题:“是了,宫里头彤史禀告说,贤妃小日子迟了十来日,说不定也是有了身子。自打官哥儿出生之后,宫里很是寂寥了几年,如今小孩子倒是一个接一个,清河才满月,宜哥儿就出生;宜哥儿才能竖起来抱,珺哥儿又落地;珺哥儿还没洗三,贤妃又有了。”安成闻言,十分诧异:“贤妃?我怎么隐约记得我那弟弟不待见她有些时日了?”
      殷芷沅笑道:“你身子沉重之后,真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贤妃重新获宠早有一段时日了。”安成道:“我便是身子不沉重,也没得去操心兄弟后宫里的事情,何况贤妃同我素日里就不大来往的。”想了想,冷笑道:“她何时复的宠,可是白氏没了之后?”“可不是,白氏没了之后,皇帝也伤心了几日。知道她是甚样人之后,对从前冤枉贤妃做下的错事很是愧疚,接连翻了几日贤妃的牌子。更兼着章氏被白氏害苦,又是中毒又是毁容的,折腾了一番,仍旧回到长乐宫里与贤妃同住,皇帝看着她们两个苦主,心中格外不忍。”
      安成冷声道:“从前白氏得宠的时候,好大的阵仗,有一回在去皇后宫里的路上瞧见我,竟也敢妆看不见,我原想同她理论,想想没得跌了身份,竟随她去了。这架子都顶到我脸上了,可见在宫里是何等受宠,我还当她没了之后,皇帝还要伤心一阵子,却不曾想也没几日就撂开手,又宠幸别人去了。”殷芷沅笑道:“他素来是这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你父皇再不是这般多情,卢氏和许氏也不这样。”安成想了想,笑道:“也不是做女儿的编排父亲,要我说,竟还是像父皇。只是父皇不耽于儿女情长的,虽然也见异思迁,却不过浅尝辄止,从不弄出糊涂事来,皇帝不及父皇多矣,由着性子胡来,故而纵着白氏闹得宫里头乌烟瘴气。”
      殷芷沅一想,似乎确有其事,从前宣武帝也爱美人,只是从来懂得轻重,只把她们当作生活的调剂。自己又管束得法,妃嫔们个个乖顺得猫儿似的,纵有许贵妃、关淑妃之流,明面上也不敢犯上作乱,所以显不出来罢了。
      她心中虽然赞同,但口中还是轻斥道:“胡说,那是你父皇,岂是你能随意排揎的?”安成笑着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女儿知道母后最爱父皇,听不得半句说他不好的话。”
      殷芷沅年过半百了,还遭到女儿的调侃,闻言竟也有些面热,却又没什么可以说她的,于是又换了个话题:“是了,母后见你往日里不大兜搭宫里事的,为何听闻贤妃有孕,似是动了气?”安成道:“女儿与贤妃并无交集,她好也罢,歹也罢,与我什么相干。我只是替皇后不值罢了。”
      皇后苦恋皇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宫里发生的许多事,若皇后心里没有皇帝,或者只是把他当作夫主来看,处理起来或许会更加游刃有余。但也偏偏是这一片痴心,叫人瞧着更觉可敬可叹。皇后的种种柔情,殷芷沅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安成与皇后素来交好的,便干脆宣诸于口了。至于皇帝,仍旧尚未感受到皇后的深情,只觉得这个妻子端庄贤良,行事又体贴周到罢了。
      殷芷沅点头道:“说起茵姐儿,真真可敬。你可曾听珩哥儿他们说起几个月前宁安从假山石子上落下的事儿?”安成点头道:“听君宝说了,原本只是一桩意外,却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攀扯到三皇子身上去了。”殷芷沅道:“正是呢,若坐在凤座上的是别个,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的,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却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可茵姐儿偏偏未曾这样做,这才是大家子出身的有气度有涵养的人呢。”
      安成素来知道皇后性情的,也不纳罕,只叹道:“皇后和许贵妃因为这事,近来亲厚了不少,听君宝说,她几回去寻舅母,都看见许娘娘同她在一处。可见她帮许贵妃也不是白帮,至少她也是知恩的。”
      殷芷沅闻言,沉默片刻,方道:“不是母后唱衰她们,可依母后看,许贵妃却未必是个可结交的。倒也不是说她没有良心,只是此人聪明太过,绝少会将感情放在利益前面。别看她此刻承了皇后的情,作出投桃报李的模样,到了该争的时候,她却不会心软的。”安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皇后很好,太子也很好,也许终其一生都没有许贵妃可以争的地方。”殷芷沅笑着念了句佛号:“若果真如此才好呢。”
      安成的侍女送进茶来,殷芷沅接过,亲自递到女儿口边,又笑着问了一句:“你若将养得好了,等出了月子,恰好赶上新年的春狩,倒是可以同去。你若仍旧懒怠动弹,便只管躺着,叫珩哥儿琛姐儿两个跟着母后。”安成闻言,急忙放下茶盏,问道:“真个要春狩?”殷芷沅点头笑道:“皇帝亲自发了话的,就定在三四月里,已有七八分准了。林天白亲自看着人打理草场和林子,侍卫们也忙活起来了。”安成笑道:“难得皇帝如此有兴致,横竖我一月就出月子了,定要凑这份热闹的。”殷芷沅笑道:“也是因为今岁物阜民丰,是他当政以来最好的年头。朝廷里虽然告老了一位吏部尚书,但新提拔的一位户部侍郎和通政使都十分有能为,特别是那位姓韩的通政使,引见臣民之言事者,提了几件清除积弊的大好事。”
      涉及朝政,安成便不再细问,只笑道:“君宝知道了可要急坏了,她还不会骑马呢。”殷芷沅笑道:“这有何难,选匹温驯的小马……”正说话间,侍女来请,说是前头洗三礼开始了,殷芷沅这才随人往宴息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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