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阿尔斯特和木兰花》库兰

38、黑暗和光明

　　也许宿命这样的东西确实存在，整个潘多拉姆都毁灭在此，只有哈伊蒙德和迪尔斯活了下来，而过了这么多年后，迪尔斯还是死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哈伊蒙德的归宿也是这里呢？

　　哈伊蒙德坐靠在潘多拉姆的废墟上，默默地想。

　　这个曾经繁荣的小镇早就灭亡了，但他们从森林里带回来的，刻在石碑上的符文还是完整的，也许确实在等待谁在拯救这一切一样。

　　哈伊蒙德不能把潘多拉姆的魔法埋藏在这样的废墟之下，在自己死之前教给阿尔斯特，这样的的决定再好不过。

　　所有少年英雄的故事都不过如此，自己会是他成为英雄的路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必将成为他未来回忆起自己漫长人生时难以忘怀的一部分。

　　这就足够了。

　　哈伊蒙德看着头顶绚烂无比的星海，闭上眼睛。

　　他的生命早就和潘多拉姆连在一起，命运的锁链早就把他拴在这片土地上，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是明明早就知道这样的命运，早已认同和理解了这一切，为什么此刻，他还是那么悲伤呢？

　　阿尔斯特把食物递给哈伊蒙德的时候，注意到哈伊蒙德只是接了过来，放到了一边。

　　老师这样不进食的日子有多久了？

　　从忍冬城出发以后，他就一直没有看到哈伊蒙德吃过任何东西，这绝对不是挑剔两个字可以解释的，更何况没有人可以这么久的时间不吃东西还能活下来。

　　“老师，你今天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吃吗？”阿尔斯特说。

　　哈伊蒙德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嘴就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他立刻转过身去，然后说，“我没什么胃口。”

　　“老师你现在这样可不是没胃口可以解释的。”阿尔斯特说。

　　“关你什么事，阿尔斯特，去学好你的魔法。”

　　“我学的还不错，老师，你需要我证明一下吗？”阿尔斯特说着，吐出一串奇怪的字符，一瞬间哈伊蒙德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阿尔斯特立刻停了下来。

　　哈伊蒙德深呼吸好几次，才把那种恶心的感觉重新压回去。

　　“哈伊蒙德，你是什么时候被母巢寄生的？”阿尔斯特问道。

　　哈伊蒙德没有说话。

　　“是在去忍冬城的路上吗？”既然哈伊蒙德没有回答他，阿尔斯特便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迪尔斯把你引到了母巢中，想要母巢杀死你，虽然老师杀死了母巢，但却被偷偷寄生了。老师一开始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对吧？”

　　“您是在尼尔镇的时候发现的吗？我刚刚解析了那些符文，那确实可以让我和虫子沟通，但命令的效果是有限的，那么多虫子会听从您的命令离开尼尔镇显然不太对劲，那时候你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是什么东西。”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哈伊蒙德皱着眉，好像忍无可忍的看着他，“你现在马上回到菲尔诺斯，我会命令它们回到潘多拉姆，等那些虫子回到这里，你就可以……”

　　“我就可以怎么样？”阿尔斯特打断他。

　　“那些虫子害怕火焰，你可以直接烧毁这片森林，虽然不足以杀死它们，但至少可以把它们困在这里，缺乏食物和伤亡都会让它们数量锐减，变得不足为惧，这是对付它们的唯一办法。”哈伊蒙德说。

　　“那你呢？老师，你该怎么办？”阿尔斯特低声问，“这些虫子回来之后找不到食物甚至吞噬母巢的，你跟我说过。”

　　“那些虫子奈何不了我。”哈伊蒙德说，“我现在还可以控制母巢的力量，它们没那么容易杀了我。”

　　“我觉得不行。”阿尔斯特说，“这样实在太危险了，我们都不知道母巢会把你变成什么样，万一你也像尼尔镇的那个人和迪尔斯一样被它控制了怎么办？”

　　“我会在那之前杀了自己，和母巢一起死在潘多拉姆。”哈伊蒙德盯着阿尔斯特，“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你别忘了，你要守护的是整个斯尔蒂帝国，而不是……”

　　“别说了，哈伊蒙德。”阿尔斯特声音低沉的可怕，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怒火，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我应该放弃什么，不是你说了算的。”

　　哈伊蒙德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大脑有点发懵，站起来的瞬间腿一软差点倒下去。

　　那些虫子因为哈伊蒙德干预一直没有找到下一个城镇，缺乏养料的母巢正在吞噬他的魔力，强迫他去命令虫子寻找食物，就算他现在想教训突然开始犯病的阿尔斯特都没力气。

　　阿尔斯特见哈伊蒙德这幅样子，直接伸手把他抱起来。

　　“阿尔斯特？”哈伊蒙德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结果被阿尔斯特用力按在自己怀里。

　　“你应该好好休息，别在虫子找到你之前先死了才对。”阿尔斯特说，“其它的事交给我吧。”

　　哈伊蒙德很想直接踹他一脚，但他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等哈伊蒙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飞驰的马车上，他原本就非常不舒服，被这么一颠差点吐出来，伸手掀开车帘，面色铁青的对正在驾车的阿尔斯特说，“如果凯尔陛下当时的驾车技术和你一样，克里斯蒂娜一定不会嫁给他。”

　　“您就将就点吧，老师。这附近城镇早就空了，能找到一辆马车就不错了。”阿尔斯特说着，没忍住骂了一声，“这群虫子飞过的地方连个苍蝇都看不到，真他妈的跟群鬼一样。”

　　哈伊蒙德坐到阿尔斯特旁边，马车后面颠得太难受了，还是这里坐着比较舒服，他撑着下巴看着阿尔斯特。

　　“怎么了？”

　　“你终于不在我面前装好学生了，我还有点不适应。”哈伊蒙德笑着说。

　　“说什么呢，老师，我可一直都是很听话的。”阿尔斯特语气无辜的说。

　　“你现在打算去哪？”

　　“忍冬城。”阿尔斯特说，“老师你先乖乖呆在那里，我会保护好你的，如果它们来找母巢，至少先过我这一关。”

　　哈伊蒙德笑了一声，居然没有提出异议。

　　“我不担心那些虫子能对你做什么，但我也不觉得你能拦得住它们。”哈伊蒙德说，“你想试就试试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要解决的麻烦可不止那些虫子。”

　　“老师，你是什么意思？”阿尔斯特不解的问。

　　“我的意思是迪尔斯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自己回到潘多拉姆。”哈伊蒙德说，“那个救了他人一直没有出现，既然如此，他一定去了菲尔诺斯。”

　　阿尔斯特想了一会，立刻明白了，“他会把从迪尔斯口中听到的、所谓潘多拉姆的秘密告诉父亲，甚至会说出你被母巢入侵的事，父亲会觉得，杀了你就可以解决这场虫灾。”

　　“没错，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我死了之后，这些虫子就会听从你的命令，再加上我教给你的再生符文，只要你像潘多拉姆那样喂养它们，它们早晚会变回去，忍冬城外的那座矿山可以用来加强再生符文，也许比不了潘多拉姆，但至少……”

　　“所以你在带我去潘多拉姆的时候就想的很清楚了？”阿尔斯特打断他。

　　“阿尔斯特，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一旦我抵抗不住母巢的力量，或者被那些虫子吃掉，就会有新的母巢诞生，那时候你就没办法控制它们了。”

　　“这么说的话，老师应该已经知道把迪尔斯送到潘多拉姆的人是谁了？”

　　哈伊蒙德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不重要。”

　　阿尔斯特点点头，“确实，反正不管是谁，他都只会躲在背后，我要面对只是斯尔蒂帝国的军队而已。”

　　“阿尔斯特……”

　　“我说了，老师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的呆着就好。我会说服父亲的，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些虫子而已，只要把它们全部杀死，再想办法把这个恶心的母巢从你的身体里赶出来，不就够了？”阿尔斯特看着哈伊蒙德，语气平静的说，“如果父亲不同意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回潘多拉姆，他们拦不住我们。”

　　“然后呢，你打算让这些虫子把整个斯尔蒂都毁了吗？”哈伊蒙德怒极反笑。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阻止它们。”阿尔斯特说。

　　“你已经见过它们的力量了，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它们？别继续天真下去了，阿尔斯特。”哈伊蒙德说，“按照我说的做，我们还有机会，等凯尔陛下带着军队找到我们就别无选择了。”

　　“够了。”阿尔斯特停下马车，死死地盯着哈伊蒙德，“我们谁都不知道母巢会对你做些什么，那些虫子也可能会杀了你，我的父亲也不可能放过你，我们本来就别无选择。”

　　“你有选择的，阿尔斯特。”哈伊蒙德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确实不知道日铃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完成转变的，但我知道，这些虫子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它们吞噬了那么多城镇，如果在以前，它们早就被喂饱了，它们需要的是潘多拉姆人的血肉，只有我们的力量能满足它们。”

　　“别说了，老师。”阿尔斯特说，“你跟我说过，我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我想确实是这样的，既然如此，我也已经做好决定。如果我不得不在你和斯尔蒂帝国之间做选择，我也只能选择你，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牺牲你，哪怕这些虫子最终会毁灭世界，我也会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哈伊蒙德，我不可能放弃你的。”

　　“那你就能放弃他们了吗？那边是你的国家，你的父亲，你的亲人，还有你的臣民，那些全都是你的责任。”

　　“可你也是我的责任，哈伊蒙德。”阿尔斯特忽然说，他的话让哈伊蒙德完全愣住了，甚至没有力气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到阿尔斯特的声音一字一句砸进他的心里。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你不能在明知这件事之后，还让我送你去死。”

　　空荡死寂的荒野上，太阳毫无遮拦的照耀哈伊蒙德他身上，可他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只觉得寒冷。

　　他离开潘多拉姆，背叛了自己的神灵，从此黑暗无休止的笼罩了他的未来，他的人生如同无星无月的漆黑荒原。

　　可偏偏，不知什么时候，在黑暗的尽头出现一道光，想要穿透这浓郁厚重的云层，想要照耀这片大地，而他习惯黑暗太久，在看到那样的光时，像所有长居黑暗的动物一样，只会觉得陌生和恐惧。

　　哈伊蒙德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他才感觉到马车重新前进，带着他驶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