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有引力》十三有余

2、第 2 章

　　“你他妈瞎啊！”

　　寇枭暴躁地用胳膊肘掀了垫他身上那人一把，满手蹭的都是脏水，黑着脸在裤子上抹了抹才转过头，这会本来就压着的火一个劲的往上窜，烧得他都快心律不齐了：“走路看路！别见着人就他妈往上撞！你... ...”

　　寇枭愣了愣，撞他那人正一脸惶恐的望着他，脸长得挺白净，人也瘦，就是看起来不是大学生，倒有点儿像稚气未脱的初中生，被他这一嗓子吼的看起来都快吓晕过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啧，”寇枭瞬间就哑火了，他最烦对上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的，拍了拍包就打算绕道上楼，半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让开。”

　　“不好意思啊把你衣服弄脏了。”穆清有些瑟缩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人，刚刚自己也是太急，加上地板太滑刹不住车才一头撞上去的，撞上去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像是撞上了一面墙。

　　“要不我帮你洗... ...”他鼓起勇气走上去扯了扯那人的衣服，虽然挑染着一头黄毛看起来就不太好惹，但好歹是自己有错在先，非常真诚地又道了一次歉：“真的很对不起，你没摔到哪里吧？”

　　“别扒了，我就这一件。”寇枭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有些厌恶地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你离我远点。”

　　穆清顿了一下缩回手，但刚刚推搡的一瞬透过那人的领口他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疤从锁骨一直隐没进胸口，就连下颚也有一条浅淡的粉色伤疤，忍不住愣了愣：“你... ...”

　　“让开行不行，我真的要迟到了。”

　　寇枭粗暴地把他往旁边一推：“这事算我倒霉，不用你管。”走开几步后他才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幸好今天穿了一件黑的，脏水蹭上去还没那么明显，不过想起刚刚那人提出要不要帮他洗时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搁这拍电视剧呢？贤妻良母？
　　他皱了皱眉。
　　今天真是晦气。

　　一路小跑猫着腰溜进教室后门的时候正好开始点名，寇枭随便找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点到“鲁宇”的时候懒懒举了一下手，跑楼梯时激起来的那点心跳都还没消下去他就盯着门口猛地坐直了身子。

　　刚刚那小白脸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不停张望着，好半天才满脸歉意地跨了进来。

　　“操。”寇枭暗骂了一句，来不及躲闪就和他对上了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这边走来，视线往下移时看见他脚上蹬了一双看起来就劣质的帆布鞋，在这种鬼天气不摔跤才怪。

　　寇枭的眉头松了松，埋头盯着书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这么巧啊？你也是这个院的？”小白的嗓音还挺清润，正侧着头小声试图和他交流。

　　“不是。”寇枭头也不抬。

　　“哦哦，你是来旁听的吗？很喜欢学习啊。”

　　“不是。”

　　穆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寇枭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总算是又吐出两个字：“代课。”

　　“哦。”穆清看着他，好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寇枭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听课。”

　　穆清只好收回目光，但看到他身上的污渍还是很愧疚：“那你那衣服... ...”

　　“说了不用你管，你怎么那么烦人。”寇枭啧了一声，扭头对上他那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时简直心累：“我自己回家搓两把就行，回头记得把你那鞋换了，不防滑的。”

　　穆清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啊... ...”

　　“嘘，听课。”寇枭用手敲了敲桌板，余光看见小白瘫在桌上的书，扉页上用很清秀的字迹写着穆清两个字。

　　名字起的倒是不错，穆如清风，太平祥和。

　　寇枭暗自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满意自己学的那破师范专业，不过这么好几年下来倒也熏陶出了一点虚伪的文人气质，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老何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耳熟目染上的。

　　但是他真的，非常厌恶教师这个行业，如果不是高考落榜，他根本就不会来这所学校读书。
　　寇枭的眼睛眯了眯，手里的笔都被弯曲出了一个弧度：
　　要不是当初... ...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不太像。”穆清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惊得寇枭差点儿弹起来：“你特么... ...”

　　他盯着穆清好几秒，咬着牙才挤出一句：“你不也外地来的吗？北方人？”

　　“是啊是啊，”穆清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普通话比我们南方人标准，”寇枭不耐烦地说，用手戳着书上“国际金融学发展历程”几个大字，压低了嗓子说：“不过你们北方人也见不得有多牛逼啊，下课前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能一只手把你扔出去。”

　　穆清愣了一下，突然咧嘴冲他笑了笑：“好。”

　　寇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收回视线继续听课。

　　穆清搓了搓脸翻开书正打算好好听课，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往旁边瞟，虽然这人一开始看起来不太好惹，但是刚刚那句换鞋的话让他心里一动，在这种令他难以适应的潮湿天气里得到了些许的抚慰。

　　他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寇枭的侧脸，一幅微微拧着眉很专注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来代课的，或者说他也没见过来代课还能代的这么认真的人，连笔记都帮忙记了。本来还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帮人代课，但是想起那句轻飘飘的威胁他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唔，应该打不过他吧。

　　一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兴致勃勃地拧过头，却看见寇枭已经飞快的站了起来向教室外面挤去，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着去代下一堂课，有点失望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 ...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啊。”

　　寇枭先去了趟厕所把衣服上的泥道子用水随便搓了搓再赶去人文院上自己的课，一天连轴转下来他都有点儿眩晕了，不过好在没有再撞见穆清，他看见这种柔弱的小男生就有点头疼，丫居然还是个北方人。

　　他啧啧了几声开始收拾东西，外面的细雨几乎是从早下到晚，也就中午吃饭那会停了半小时，真他妈天都要下烂了。

　　寇枭斜跨着包，连伞都懒得打就走进了雨幕中，早上出门前他特意看了一眼厨房和冰箱，能吃的也就两排鸡蛋和几根蔫儿了的葱，不得不绕路去菜场买点菜再回家。

　　“我回来了。”

　　寇枭扇了扇衣服下摆，分不清是汗还是水的很不舒服地黏腻在后背，干脆就一扬手直接把上衣脱了，把菜扔在了桌上：“老何！”

　　无人回复。

　　寇枭顿了一下很快就往卧室冲，推开门看见空无一人，心猛地就往下沉去：“何立德！”

　　语调里带上了一丝焦虑，他边喊着望了一眼外面阴郁的天空，气得有点儿牙痒，明明早上才叮嘱了不要出门，这个点儿他又得上哪儿捞人去？一会真摔了怎么办？

　　寇枭沉着脸正打算先拨个电话过去，厕所里才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回应：“我在这。”

　　“靠，你倒是吱个声啊！掉坑里了？”寇枭拧着眉站在门口：“又怎么了？便秘？”

　　“不是... ...我就是有点儿尿不出来。”老何在厕所里支支吾吾的回应，好半天才补了一句：“没事，我再蹲一会就成。”

　　“尿不出来？水喝少了吧。”寇枭有点无语，“你起来的时候小心点啊！”

　　里面应了几声就重新归于一片寂静，寇枭叹着气就拎了桌上的菜往厨房走，这人一老真是什么毛病都得出来，不过这个老的过程因人而异，有的人几十年才显老，有的人只要三年。

　　熟练的淘米择菜，等着往锅里加水的时候寇枭迅速盘算了一下涨房租之后的开支，好在家里一直都是能省则省，积蓄加上现在给那个富二代代课的钱，撑到他毕业工作应该还是没问题。

　　他甩了甩手关上龙头，煮饭的水刚好没过一节半的手指，放进饭锅后开始炒菜。

　　这个破房子最让他不满的还是厨房，小就算了，这个内部构造只要一炒起菜来连抽油烟机都不管用，劈头盖脸地就能被闷一脸，也得亏是老何的病吃不了重油盐，不然这几年下来他怎么都得被油烟薰成黄脸公。

　　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厕所里的人才缓缓推开门走了出来，脸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寇枭边收拾着碗筷边瞟了一眼：“尿出来没？”

　　“吃饭呢，不说了。”老何有些脱力的摆了摆手，用纸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坐下来：“不是说好我来做吗？你都累一天了。”

　　“吃你的。”寇枭啧了一声把碗递了过去：“上回就你炒的那肉都够我吐三回了，说了多少次不要切太碎。”

　　老何接过筷子没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今天警察来过了。”

　　“是么，”寇枭夹菜的手一顿：“说什么了？”

　　“就问了点隔壁的情况，”老何沉默了一会喃喃道：“你说这人死... ...”

　　“行了，先管好你自己吧，那老头没人照顾才死的，我又不是不照顾你。”寇枭不耐烦地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吃饭，不谈这事，吃完我看着你把药吃了。”

　　“上回咱家煮多了饺子你还不给他送了一份吗？真是可惜了。”老何又叹了一口气，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

　　“现在死了就是死了，他家那畜生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过来把尸体给认了。”寇枭哼了一声，低头开始扒饭。

　　吃完饭看着老何把药咽了，寇枭才光着上身走进了浴室，不过说是浴室，也就是厕所蹲坑旁边装了个花洒，还是寇枭和房东据理力争才把热水器挪到了外面的小阳台上，用他的话来说本来就这么个小破地方，洗澡的时候要再触个电什么的人就直接当场嗝屁变凶宅了。

　　寇枭特意把水温调凉在脸上放肆的冲着，一天的燥热和烦躁都安定了不少，冲了一会他才想起来今天被弄脏的那件衣服，丢在洗手池里用力搓了一会扔进脸盆里才回到花洒下调高水温开始打泡泡。
　　他眯着眼睛看弥漫在眼前的雾气，眼前莫名闪过那双虽然劣质但被刷的很白的帆布鞋。

　　“看着也不穷啊。”他嘀咕了一句，半响摇了摇头：“算了，还不都是因为钱。”

　　钱。
　　钱钱钱。
　　有钱就好了。

　　他闭着眼睛挤沐浴露，正想着就不小心一个手滑，瓶子掉在地上一路顺畅地溜达进了坑里。

　　“我操。”

　　寇枭抹了一把脸瞪着那个刚好卡在洞口的瓶子，好半天都无语的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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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寇哥的形象我想进行一点补充，不是满头黄毛啊是挑染，黑中夹黄的那种（虽然看起来也很不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