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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饿了吗?回家吧。”

      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恍惚间他看见一个人影向他越走越近,手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温暖的触感自掌心传来,踏实到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趴在地上的视线不佳,透过被泥水打湿黏成一缕的额发,他犹豫着抬头向那人伸出了手。
      “我... ...”

      寇枭猛地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闷雷还在持续作响,透过布满水雾的玻璃能模糊的看到外面阴沉的天,是让人心生抑郁的灰白色。

      是个回南天。

      他坐起来烦躁地揉了揉发顶,虽然梦境里温暖的触感早就消失殆尽,但连梦都没做完就重新被拖回到惨淡的现实让他很不爽,空气中还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寇枭抽了抽鼻子翻身下床,墙角的一块霉斑经过一夜又扩大了不少,煞有要从墙角长到天花板的嚣张气势。
      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打算回来再收拾,正打算推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且拼命压抑的咳嗽声。

      他皱了皱眉飞快推开门三两步就窜到了隔壁,踢开脚底下堆着的一堆鸡零狗碎的玩意儿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不住呛咳着,脊背都跟着咳嗽频率发着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咳散架了似的。

      “怎么又咳成这样?”

      寇枭拧着眉看着那个抖作一团的背影,虽然几年下来他都已经听习惯了这种从早到晚几乎不间断的绕耳魔音,但可能是今天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好梦被吵醒,他浑身上下的烦躁现在几乎都要踊跃着滴出毛孔:“不行就吃点药,昨晚你是不是没吃?”

      “... ...我没事。”中年男人艰难地抽了一口气才算缓过来,转过身满脸歉意的看他:“吵到你了吗?”

      “废话,都快咳成陀螺了。”寇枭走到床头有些粗暴地拉开抽屉取出一板药片,又兑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冷着声音说:“吃了。”

      男人在他的注视下乖乖把药咽了下去,半响才犹豫着开口:“寇儿... ...”

      “我起晚了,一会你随便整点什么吃吧。”寇枭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倒在地上的拐杖扶了起来:“外面下雨地滑,就呆家里不要乱跑,一会你摔了路上都没人敢扶你。”

      “好。”中年男人嗫嚅着,看着寇枭满脸不耐的神色不住掐着自己手心:“刚刚芳姐打电话来说房租涨了两百,五号要交。”

      “怎么又涨?上个月不是刚涨过?”寇枭一听简直要炸,大清早的就要逼他骂人:“妈的就这破房子老子还不稀罕住她的,还一年涨三次,真他妈给脸了!”

      骂了一会他仍觉得心头堵着慌,踢了一脚床头转身就要走,中年男人有些颤抖的声线在身后响起:“家里还够钱吗?不行的话我晚上也可以出去摆个摊什么的... ...”

      “您老就别给我添乱了行吗?”

      寇枭捏了捏眉心:“就你这身体,就你这腿,老实呆在家里就行了,一会又生了什么大病我满大街捡钱给你治啊?”

      “那好,”男人默默低下了头,顿了一会还是固执地补了一句:“没钱了你要和我说,别再去打拳了好不好?那是要命的啊!”

      “我要不去你他妈几年前就没命了!”寇枭吼了一句,把门摔得震天响。

      “操。”

      他站在客厅里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头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都说人在压抑的环境里待久了脾气都会变得暴躁,寇枭环视着这个破房子只觉得这个结论简直不能太正确。

      两个房间隔着的墙都是薄薄的木板,别说咳嗽,就连拖鞋摩擦在地上的声音他在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老头子总是尿频起夜,一晚上能被吵醒好几次,睡眠质量严重下降导致他现在睡觉都有点儿神经衰弱,一根针掉地上都能醒的那种。

      烦躁。

      寇枭拿了伞正打算出门,却发现门外的过道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堆人正缩头缩尾地议论着什么,一看他开门顿时就都围了上来。

      还没等寇枭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对门收破烂儿的大妈就扯着嗓子对他喊了起来:“哎!隔壁死人啦!”

      “谁死了?”寇枭皱了皱眉。

      “就那个,女儿不管了的那个302的老头!”大妈扯着嗓子继续喊,听不出来这语气里到底是害怕还是兴奋,嗡嗡扰得寇枭头皮都一阵发麻:“昨天我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还撞见了呢!真是造孽啊!今天人就没了!你说一大早的这是什么事儿... ...”

      “是啊,要不是今儿有人上门修燃气,估计死挺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知道呢!”旁边人附和道。

      “他怎么死的?”有人问。

      “还能怎么死,穷死的呗!”

      寇枭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众人里那一张张喋喋不休到有些扭曲的嘴脸,顿了一会打算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过道下楼。

      这栋上了年头的旧楼里大概都是住了些这种人:从别地过来打工的,楼下卖早点收破烂儿废纸皮的,又或者了退了休儿女不愿管任其自生自灭的。总而言之就是一群没什么钱的城市下层人民,每天眼睛一睁一闭就想着钱和下一顿吃什么。

      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越是没钱就越斤斤计较。

      寇枭在这楼里住了三年就已经见证了无数他觉得是闲出屁才会打起来的事儿,有时候是自家门口放了俩箱子挡住了路就能吵得天昏地暗,又或者是有一家偶尔做了红烧肉飘香十里,隔壁买不起肉人家的孩子闻到了吵着也要吃,最后就拎着哭得喘不上气的熊玩意上门吵架,直接把人家的餐桌都给掀了,一副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一点儿的歇斯底里。

      非常烦躁。

      寇枭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示意他让开,那人刚不满地回头,对上寇枭阴沉的脸后默默往旁边缩了缩,嘴里小声骂了一句。

      “何立德!何立德!出来看看!死人啦!”

      有人突然很用力地敲着他家的门,那门几乎是马上就打开了,露出一张暗黄而有些浮肿的脸,估计已经是在门里默默听了很久。

      老何一手扒着门一手撑着拐杖问门外的人具体情况,得到一个模糊回复之后怔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啊... ...”

      “一会警察来了,要问就说是他自己死的啊!不关我们事。”

      还是刚刚那个大妈在喋喋不休,看到寇枭要走一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哎小子你去哪儿?”

      “上学。”寇枭冷着脸扯开了她的手。

      “死人了啊!你不去看看?”大妈冲他喊,满脸只剩下了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好奇,这让寇枭很难不怀疑以后她爹死了脸上是不是也这副神情:“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也许是他声音太冷,杂乱的楼道有一瞬间的寂静,好几双视线都集中在他脸上来回打着转,大概都是震惊或者嘲讽“这么冷酷无情以后估计以后得是个杀人犯”。
      不过寇枭无所谓这些看法,总算从一群看热闹的人中挤出一条缝,路过出事的302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虽然透过虚掩着的门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如果不及时处理,在这种潮湿天气大概用不了多久里面就会飘出腐败的气味,轻巧的宣告一个人的死亡。

      “死了就死了... ...这说的什么话... ...”大妈看着他的背影碎碎念着,刚想回头和老何抱怨两句,却看见那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真是两个怪人,估计以后死家里了也没人知道。”大妈恶毒的咒骂了两句,转身继续和邻居兴致勃勃地讨论顺便等着警察来。

      天上下起了很细的雨,哪怕不撑伞也得好一会才能浸湿路人的衣服,不过越是这种湿漉漉的天气寇枭越是难受,多吸两口气感觉肺里都能长出蘑菇,在楼下拎着伞好一会才走进了浅淡的雨幕里。

      不过哪怕是雨天路边也照例支着早点摊,一溜儿过去挺热情的冒着白气。

      “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寇枭抹了抹摊上贴着付款码上的水雾,扫半天却也扫不出来,只能憋着气从零钱包里摸了三个硬币拍在了摊上。

      “又是要素的吗?”

      卖早点的是个看起来挺青涩的小姑娘,在众摊主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寇枭是听说她妈执意不让她去念大学才会在这里摆摊,说是女孩子嘛帮着点家里就行,哪怕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为所动,哄着她说学有什么好上的,出来久了不就习惯了。

      寇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在现代社会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儿在这种地方总能显得合情合理,看着小姑娘熟练的动作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菜包就行。”

      “不尝尝我们家新出的牛肉馅儿吗?猪肉香菇馅儿的也很不错。”小姑娘把塑料袋递给他,声音很细的说着,对上他的脸时却有些羞涩。

      “不用了,谢谢。”寇枭接过袋子顺手咬了一口,走了两步刚好挤上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车前余光刚好看到两辆闪烁的警车呼啸着停在他家楼下,嘴里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谁又容易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到学校的时候寇枭瞄了一眼时间加快了脚步,干脆连伞也不想撑了,本来也就是那么一点儿朦胧的细雨,撑伞还显得他挺娘炮。几口把剩下的豆浆喝完后他估摸着这个点儿从门口过去走快点儿还能赶上喊到。

      踏进教学楼的时候刚好还剩十分钟,他松了一口气在湿滑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这种天气墙壁和窗户都是一摸一手水,沿途过来的时候目光所及的水雾玻璃上都被人画上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和一堆亲嘴的小人儿,偶尔夹杂几句肉麻的情话,大多数都是xxx我爱你爱到天荒地老之类的,看得寇枭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室内的瓷砖地板上到处都是被人踩出来的肮脏泥水印子,寇枭正满怀恶心的准备上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接着就是鞋摩擦在地面刺耳的响。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个人影就从斜后方冲他扑了过来,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上,砸得他一个猝不及防就向前扑去,鼻尖正冲着地上一个黑色脚印,幸亏最后关头手及时撑了一下才没让脸和大地来个亲密拥抱。

      不过这后劲儿震得寇枭掌心连带手腕是一阵又麻又疼,这没由来摔的一跤真的让他非常窝火。

      “不好意思我... ...”穆清赶紧爬起来连声道歉,“脚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夏天就应该写点儿温暖的故事...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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