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要拯救苍生》西诃

66、第 66 章

　　怎么办？

　　林暮被灵力激得胸腔一闷，心肺瞬间被搅得生疼，思绪却无比清晰，不知是这瞬间涌入的淳厚灵力减缓了意识离体的速度，还是被焦急心切硬生生拉回了神智。

　　怎么办......林暮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宋栖迟不想加重自己的负担，为了避免自己承担二次伤害才选择断开与阴阳玉的联系，可现在他绝大部分灵力都在阴阳玉中，面对已经丧失神智，孤注一掷的赵羲，他又能怎么办？

　　难道——

　　林暮心中一惊，如同被人一把揪住心尖狠狠掐了几把。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波动，灰雾与黑雾纠缠在一处，让人根本瞧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冲击确实实实在在的，传承了上千年厚达半米的青石地砖尽数碎裂，裂纹顺着雾气中不断蔓延，瞬间越过了门槛，延伸至院中，又爬过院墙，一路延伸至视线不可及处。

　　不行，绝对不可以！

　　快点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林暮思绪运转到了极致，汗水早已经将衣物头发浸透，顺着发间不断滴落。

　　视线顺着阵法纹路巡睃，强迫自己保持意识清醒，汗珠蓦然滴了下来，在余光中一闪而过，林暮目光下意识追了过去，这是在精神高度集中时的无意识举动。

　　空气中撕开一道细小裂缝，它只存在了一刹那又极快地合拢了起来，可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那滴汗珠正好落在了其中，随着黑色裂缝的消失彻底湮没在了世间。

　　林暮目光定在了那处，那里早已空无一物，底下是养灵阵灵光耀耀的阵纹以及满是裂纹的地砖。他呆愣了片刻，紧蹙的眉尖终于松了三分，最终彻底放松下来，眉宇眼眸中剩下的满是坚毅。

　　林暮空出一手，并拢四指在不停闪现的裂缝处抹了一下，下一秒，四指指腹瞬间破开四道深口，单凭鲜血涌出的速度判断，几乎要让人觉得他将指尖都整个削了下来。

　　阵纹被鲜血掩盖，灵光似乎黯淡了些许，可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血迹竟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扭动着融合进阵纹之中。霎时养灵阵灵光大盛，就连膨胀鼓动不止的境也停了一秒，随即随着养灵阵一同骤然暴涨起来。

　　灵力剧烈撕扯起来，境崩溃的速度陡然加快，雾气深处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赵羲苍老枯瘦的身体被拉扯出一个非人的姿势，手脚扭曲外伸，关节以一个绝不可能实现的角度外翻着。

　　宋栖迟手臂脸颊脖颈处全是狰狞血口，甚至于上衣都被割得破破烂烂，血迹染得衣物一片狼藉，他抬手抹了一把糊在眼上的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围灵力在拉扯摩擦，怨气如发了狂一般四散逃逸，可它们不过刚逃开不过半步，又被灵力扯了回来，死死禁锢在赵羲身上。

　　雾气包裹下视线一片昏暗，宋栖迟低呼了一句：“林暮！”他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甚至顾不上那越拉越大的黑色裂缝，迈脚时就那么直接擦了过去，小腿被削了一道手掌大小的伤口，但他似乎失去了痛觉一般，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慌慌忙忙地收拢玄灵，踉踉跄跄地向着雾气外跑。

　　灵力不分敌我地缠了上来，瞬间就将他严丝合缝地圈了起来，甚至还贴心地缚住手脚，避开了愈发密集的裂缝。

　　这是他自己的灵力，宋栖迟感觉得到，可它此时融合了林暮的灵力，与养灵阵，与境，与赵羲融合在了一起，它们在内部不停消磨厮杀着。早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竭尽全力，紧绷着颌骨，牙齿都要被咬碎了，却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他试着重新沟通阴阳玉，可那边早已切断了联系。他被束缚，灵力被成倍的力量压制，泰山压顶之下动弹不得。他转而用力挣动起来，□□的力量在这里不过蚍蜉撼树，没有一丝效用，可他不能停不下来，自持冷静在这一刻尽皆化为泡沫，只有最原始的情感支配着大脑。

　　“砰！”

　　手脚被无情束缚，无法保持平衡，宋栖迟在挣动间重重砸在了地上。小腿肚上的皮肤被削掉了一大片，血顺着腿肚脚踝滴落又渗入地砖裂缝之中。

　　那个人铁了心，无情到了极点，对这一幕没有一丝动容，甚至于身上束缚又重了三分，几乎要生勒进皮肉之中。

　　宋栖迟被牢牢禁锢住，他动不了，看不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满是溢出的绝望。

　　赵羲在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宋栖迟看不见，半张脸贴在地砖上，血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凉意顺着地砖渗进皮肉之中，又沿着经脉蔓延至四肢五脏，他被这股凉意冰透了，冰出了难以抑制地恨意。

　　他好恨！

　　恨自己，恨林暮，恨得恨不得将所见所闻尽数撕烂，化为一团理不清扯不开的虚幻。

　　“啊！你这个畜生！”赵羲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呐喊，灵压浓缩到了极致。

　　怨气缓缓散开，视野竟然渐渐清晰了起来，宋栖迟努力挪动着脸看向了侧方，石砖的断裂处分离无比，刮得他侧脸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顾不上，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前方，那个半跪着的人影身上。

　　“你......”林暮倏然顿住，脸上惊愕，痛惜神情纠缠纠葛，最终凝为了浓稠的歉意，轻声道：“别哭！”

　　空气中裂缝越来越多，越扯越大，渐渐拼接在一起，在三人上方结出了一大片凛然的黑，远处是赵羲濒临极限的身体，以及已经嘶哑尖利道不成人声的尖啸。

　　我哭了吗？

　　宋栖迟感受不到，他就那么瞪着林暮，不发一言。

　　林暮也凝视着他，看着眼泪从宋栖迟细长的眼中涌出，一粒接着一粒，止都止不住。宋栖迟恐怕这辈子都没哭过，这一下将十八年囤积的泪水一齐交代在这里，多得都积在了眼窝，又顺着鼻翼脸颊淌过，冲掉了浓稠的血污。

　　他就那样瞪着眼，眼神定再林暮身上，连一瞬间的眨眼都没有，任凭眼泪洗掉一切。

　　林暮狠心错开目光，低垂着眼按捺住心中情绪，他抬起手，运用灵力逼出更多鲜血，随即又涌入了阵纹之中。

　　这一下灵压又上升了数倍不止，赵羲的惨叫骤然加大，叫到一半却又像是被按住静音键一般戛然而止——

　　下一秒，灵压遽然爆开。

　　境骤然崩溃，这不是溃散，而是真正的空间破碎，坍塌，狂躁的灵气四处肆虐，将赵羲的身体撕扯成无数碎片。

　　怨气自他身上溢出，林暮竭力收拢，可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快太多了，他用尽全力也不过收拢了一半怨气，另一半则散入高空，冲向境空间的边缘。

　　这一波冲击让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境雪上加霜，崩溃速度骤然加快。

　　“别哭了，”林暮还是半跪着，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单手撑地膝行几步，几乎是半爬到宋栖迟身边，哑声道:“对不起。”

　　宋栖迟仰头看着林暮，直到这时候他还是被紧紧束缚着，连手指都挪动不了分毫，只能以眼神无声宣泄着，紧盯着林暮双眼。

　　林暮身后是越扯越大的裂缝和已经被他收拢禁锢的怨气，他将阴阳玉轻轻放在宋栖迟身旁，抬手靠近宋栖迟脸庞，似乎是想帮他抹开积在眼窝的泪水，但他瞥到自己半断的一排指尖，扬到一般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低下头，凑近了轻声说：“时间不多了，我们长话短说，你得来找我知道吗？”

　　“你嗯一声，我没禁言人这个本事，不要只瞪着我不说话。”

　　宋栖迟没出声，还是倔强地瞪着林暮。

　　“你......”林暮叹了口气，认命道：“宋栖迟，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可我还是得说，我喜欢你，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我们天生一对，天赐良缘，你得来找我知不知道？”

　　“我——”宋栖迟终于有了反应，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林暮，他张嘴欲言，谁知林暮一把捂住他嘴。

　　林暮没让他开口，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半断的手指，就那么捂上去，任凭血糊了宋栖迟一嘴。

　　他按住宋栖迟才继续道：“阴阳玉留给你，我在里面留了灵力，你能凭借里面的呼应找到我，逃出去的怨气你要是闲可以管一管，不想管就先找我，等我回来了再去解决，找我的事比较重要，不准恨我知道吗？”

　　裂缝越扯越大，整个祠堂上半部分已经被笼罩进黑暗之中，林暮背靠着那片黑暗，凝视着宋栖迟低声道：“不准恨我知不知道，知道就点点头。”

　　宋栖迟短时间内被大量极端情绪冲昏了头，五感都迟钝麻木了，此时被林暮激得头脑发晕，只能呆愣着点了下头。

　　“真乖。”林暮笑了下，低头亲在自己手背上。

　　这是个隔着手掌，满是血腥咸涩，溢满铁锈味的亲吻，带给两个人的震颤却直击心扉。

　　“找到我，带我回来，我们还要一起生活，我还要看你上学，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做。”

　　裂缝完全展开，林暮在最后一刻直起身，带着满身怨气与灵力爆发的冲击跌了进去。

　　宋栖迟躺在地上，灵力将他护得周全，整个爆炸的过程他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他仰望着头顶星空，眼中盛满了复杂人间，牵念百感。

　　身下养灵阵阵纹闪了两下，又倏然暗下来，随即隐没进地砖之中。

　　下一秒，摄灵阵终于彻底崩溃。

　　太难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