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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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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函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了下来,理论上是这样,可对于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来说,这种活并没有带来一丝慰藉。
人是没有灵魂的,所有渡灵师都清楚这一点,转世一说不过自欺欺人。人在降世之时就拉开了一场跨越生死的长跑,在这过程之中,每个人因为家庭,环境等种种不同因素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从而成为具有这芸芸众生中每一个特别的个体。
这也是在渡灵世家中灵使以这种方式传承的原因,每一代灵使都是不一样的,他们自上一代灵使那里传承的不过是残余意识而已。
陆泽在谢一函濒死之际将他的意识抽离,又与青玄融合在一起,他们一个空有躯壳而无自主意识,一个生机断绝,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融合出了问题。
青玄继承了谢一函那懵懂的情愫,也有了独立的意识与思想,甚至认得所有人,可他不记得自己是谢一函,他更像是一个全新的人。
大约是这几千年来他蒙昧太久,也可能是受谢一函意识影响,青玄变得格外喜欢思考,他垂眸抿唇思索时神情会与谢一函重叠,让人误以为谢一函尚在人间,当然,只是误以为——
“你喜欢我吧?”
谢一函内敛腼腆,不管什么事都藏在心底自己反复琢磨,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这种话的。
“我......”吴琼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这话问得身边人不知所措,青玄却专注的侧着头,走廊尽头的吴宇与陆泽皆是眉头紧锁,一人夹一支烟。
“他们两个...”青玄指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吴琼疑惑道:“不是伤的很严重吗?”他又摸了一下自己胸口:“我这里...不对。”青玄表情越来越疑惑,转而用手掌捂住太阳穴揉了揉:“好像是这里在告诉我,这种情况是不能抽烟的。”
吴琼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其实说喜欢一点都不对,她作为吴家灵使觉醒后本来就意识混乱。更何况在她看来,那个牵萦了她多年情愫的人应该是不在了的,但这样想又太难过了,她不得不从眼前人身上寻找相似感。
“我说错了吗?”青玄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终于从尽头收回视线,对上了那一双悲伤复杂的杏眼。
吴琼错开视线,盯着地上的砖缝轻声说:“没说错。”
青玄又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难受,我觉得胸口闷闷的,这就是难受的感觉吗?”
这是黎明到来之后的第五天,青玄适应不了人类纠结交错的情绪,只能经常发出疑问,他好似一个骤然长大的小孩,所有问题都让身边人无所适从。
“嗯.......”吴琼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问题,只能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青玄看着吴琼消失在转角处,转身又看向了吴宇,两人视线忽然对上,吴宇怔愣一瞬就错开了视线,青玄则是满目不解。
这三人原本是世上最亲近之人,纠葛不清的暗藏情愫被一朝挑明,吴家兄妹两人深陷其中,只有青玄坦然又不在意。
“他这样......”陆泽瞥了一眼青玄,带着歉意道:“他当时意识已经涣散,而且,青玄体内灵力不足。”
青玄确实只有一半的灵力,另一半在吴琼身上。
吴宇摇摇头,狠吸了一口烟又掐掉:“他们不一样,等林暮醒了再说吧。”
林暮这次昏迷的时间格外长,那场大战之后,宋栖迟并没有带林暮去医院,而是回了那套两居室学区房之中。
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到底,大片阳光洒进来,林暮躺在床上,深色床单衬得他皮肤苍白,金色阳光又为他镀上温度。宋栖迟坐在一旁,单手倚在书桌上撑着额头看他。
颈侧的伤痕不过一天就痊愈了,宋栖迟能感觉到林暮的变化,那具清瘦的身体内相比之前,拥有更加充沛的灵力,焕发出更蓬勃的生机。随着他记忆不断觉醒,养灵阵一点一点修复,灵力也在逐步回到本源之处。现代医疗科技在这里没有用处,宋栖迟知道,林暮需要休养与融合,苏醒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
现在林暮体内的灵力循环平缓稳定,应该快要醒了。
预感没有错,在宋栖迟一眨不眨的目光下,林暮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哥?”
宋栖迟坐正身体,凑近距离轻声叫了一声,想要确认林暮是不是真正醒了过来。
林暮闷着嗓子应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挣扎片刻还是开了口:“刺眼。”
长时间昏迷导致声音暗哑,其中混着无奈与一丝不爽,两次昏迷,次次还未来得及睁眼就是一片红......
外面天气很好,长临市在繁忙中停下来几日,又遭了一场洗净凡尘的秋雨,此时天空蔚蓝,阳光澄澈干净。
宋栖迟起身将窗帘拉过半截,只遮住了映在林暮脸上的光,床单上还是铺满了大片温暖的金色,他喜欢阳光下的林暮。
他转身走到床边,低声问:“饿不饿?”
那片刺眼的红消下去之后林暮睁开了眼,他侧头去看宋栖迟,知道自己此时是个破锣嗓子也没开口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副模样十分惹人怜爱,眼眸中还带着刚刚醒来的迷离,半张脸埋在柔软的羽绒枕中蹭动,白与黑交映相衬。
宋栖迟知道他没有撒谎,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期间他也一直没有吃过饭,但兴许是灵力的缘故,到现在也没有多少饥饿感。他冲林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转身走出卧室,没多久端过来杯温水。
林暮望着窗外,在宋栖迟再次走回来时忍不住道:“你别站着,太高了。”
因为嗓子实在不怎么舒服,这话说到后面还自带消音,尾音卡在了喉咙里,林暮更加气恼。
宋栖迟忍不住笑了一下,端端正正地矮下身来,半蹲着与林暮平视:“起来喝点水。”
林暮倚靠在床头喝水,喉间干燥砂砾般的感觉被温水冲淡,他小口抿着水去看宋栖迟,对方还是半蹲着,微微仰着脸去看他。
这张脸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相比初见之时,林暮觉得宋栖迟好像又长开了一些,轮廓也慢慢变得鲜明,这样专注地看过来时,很难有人不动容。
“外面怎么样了?”林暮低头转移话题。
“都解决了,剩下的我们也帮不上忙,你不用担心。”
林暮点点头,目光一侧又对上了仰头看着他的宋栖迟,只能无奈道:“你别蹲着,待会儿腿麻了摔倒怎么办。”
其实在以往林暮是很喜欢这种情形的,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撸一把宋栖迟后脑,而且可以略过身高劣势。但现在林暮却有点下不去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林暮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不能总是把宋栖迟当小孩来对待。
但他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宋栖迟一口一个哥极其顺口,可这事不能细想,只要一细想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从他上次昏迷醒来时就有了,只不过一直以来他没有太过在意,但他醒来这一段时间,先是仰视,后是俯视,两人又接连经历了这一连串波折,此时林暮终于无比清晰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们认识这么久,其实一直是宋栖迟照顾自己偏多,这个人心思早熟,性格沉稳,不论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作为渡灵师来说都出类拔萃,不管在哪里都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林暮想,除了自己,大概没有人会觉得宋栖迟还是个小孩。
都怪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宋栖迟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哥,这样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这样既不是仰视也不是俯视,但林暮还是觉得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两人对视的目光不对劲,这个场景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太对劲,甚至宋栖迟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劲。
当冷冽清爽尚且带着一丝少年气的声音低沉下来,用平缓又温柔的语调说话时,林暮感觉像是被微小的电流过了一遍。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窜上心头,之前那半杯水仿佛不存在一般,喉间还是一片干渴,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一些。
“可以。”林暮仰头将杯子里面剩的水一口喝完,又慌乱地将空杯往宋栖迟那边一塞,干巴巴道:“我想吃饭,我不饿,但是嘴馋。”
宋栖迟很自然的接过水杯,转身走了出去,边往外走边征求林暮意见:“怕你没胃口,吃清淡点可以吗?”
以往的挑食撩拨环节此时一个都不敢用使出来,林暮连忙应道:“可以可以,你做什么都行。”
上次还想吃口味爆大虾,酸菜鱼,这次他只想喝白粥,净化一下自己的心灵。
谁知道宋栖迟到了门口又转身叮嘱:“大概一个小时,你先躺一会,待会记得提前起床洗漱。”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
金属锁咔嚓一声,门终于合上了,林暮一把扯过薄被捂住自己,躲在被子底下欲哭无泪。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相处好像已经成了定态,他一方面想着要克制自己,转头就能支使着宋栖迟去给自己做饭。
这已经不是摸不摸头的问题了......
这是......
算了,就这样吧!
林暮最后决定算了,破罐子破摔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