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救治圣母病》鹿舌辛

59、辛德勒名单

　　“我不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杜聆尹果断拒绝，“更何况，我恐怕没法带走你给我的任何一样东西。”

　　“你发现了？”维什瞟了一眼门口，笑着问。

　　那些随侍维什·库尔比尔特的佣人有问题……或许，改称为看守者较为合理。他们身上那股久经训练的刻板气质过于明显，以至于在所有人离开房间后，杜聆尹才肯开口和维什交谈。

　　明明还没抵达首都星，维什·库尔比尔特却已经失去了自由之身。

　　杜聆尹对维什的态度感到疑惑，就算是为了光网改革，但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甘愿被这样威胁生命，重重束缚。
　　究竟什么原因让维什奋不顾身，哪怕受到这样的态度也要去做？是胁迫？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疯子？

　　“过来，别怕。”维什丝毫无所顾忌道，“想害你才不会说那么多废话，我研究的产品不是一般人随便发现的。”

　　杜聆尹看了他片刻，才慢慢走到他对面，维什·库尔比尔特直接拿起少年伸过来的玉白手掌，将那片薄薄的白色贴纸贴在了他的手背。

　　过了一秒，贴纸与肤色同化，杜聆尹自己反复抚摸那块皮肤，居然察觉不到任何异物的存在。

　　“其实，我更建议你贴在颈侧，这样更好进行精神链接，被发现的概率也更小。想转移光脑的位置将指纹贴在上面五秒就行了。”维什说，“不过那要你自己做了，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杜聆尹愣了一下:“……光脑？”
　　维什点头:“是的。”

　　“你现在应该很需要它。就算不是，在分配专属的个人光脑前拥有一个私人光脑也不是坏事，总能派上用场。”维什道，“这个光脑内置了空白账号，激活密码是2104。”
　　“这算是补偿吗？”杜聆尹蹙着眉，转移了光脑的位置，“还是说，想让我额外帮你做点什么？”

　　“真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小不点能做什么？”维什目光十分温和的看着少年，语气却平平淡淡，“你最好什么也别做，回去之后乖乖呆在房间里……对谁都好。”

　　“出去后如果有人问你，可以坦然告诉他实情。如果你真那么倒霉，在这之后不小心碰到非孤儿院势力，可以在最后告诉他——”维什顿了一下，“辛德勒有一份基地名单。”

　　“只需要表达出这个意思，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开口，直到自己脱离险境之后。”

　　他向后一靠，椅背顿时往后转去，脸上阴沉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心生寒意，再配上那副疲惫的外表，就像即将拼死一搏。
　　不过，很快他就将表情收敛了。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杜聆尹金瞳突然微眯了起来，“知道名单还不够，我要知道上面的内容才能随机应变。”

　　维什蹙眉：“你想……”

　　“告诉我[辛德勒基地名单]这条情报，不也是同时增加我的危险？作为交换，你不想继续付出筹码吗？”杜聆尹道。
　　“不用担心。”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我曾经清醒通过了军部的最高级别审讯，除非触犯法律，没有人能能违背我的意愿得到任何信息。”

　　维什一怔，呼吸顿时提了起来，目光错愕的看向了他。

　　粉发的少年冷淡的与他对视，阳光透过玻璃房落在白的发光的皮肤上，衬得他干净无暇，维什却觉得他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快将人吞噬的魔力。

　　好一会，维什才心情复杂的开口：“……你比我想象中，要难搞多了。”

　　“在邀请我时就该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杜聆尹道，“我不要你施舍的不平等交易，只需要更多信息。”

　　“暂时的同盟关系？”维什开玩笑道，“我以为这是送你一个光脑所拿到的报酬，如果不是你想做些什么，剩下的事根本与你无关。”

　　“谁都不是傻瓜。维什先生，你知道重点不是这个。”杜聆尹安安静静看着他，对其他话语充耳未闻，“别浪费时间了。”

　　维什叹了口气，最终选择了妥协。

　　“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也不清楚那份基地名单，因为那是辛德勒自己的计划，我不知道哪几个基地参与了。不过，我的目的地肯定囊括其中。”

　　“x环，编号为c802的a级星球，博瓦利。”

　　那里是光网信息中心的公开中心基地之一，阿塞亚帝国最著名的的信息技术研发据点，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管理权限的地方，如果有一个地方能立刻接纳他入职，只有博瓦利。
　　不过那里的防备也最为森严，如果要寻找一个想象中的突破口，博瓦利绝不会是一个好选择。但对于杜聆尹，这个答案刚刚合适。

　　“其他我是真的不清楚了……事实上，我也是为了探寻辛德勒的详细计划，才答应跑回来的。”维什把玩手里的茶杯，“那些事我无法插手。”
　　杜聆尹点头：“我知道了。”

　　“你想怎么做？”维什问道，“现在你可没法拿这些要挟我了，就算现在这艘飞船被劫持，倒霉的大概率还是你，而不是我，毕竟我跟元帅还算有点矫交情。”

　　“是吗？”杜聆尹道，“你要知道，这艘飞船也隶属于元帅。我得走了。”
　　少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小时。这是一个合适的离开时间，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维什先生，再回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吧。”杜聆尹垂眸道，“能把你的箱子，打开让我瞧瞧吗？”

　　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紧，维什·库尔比尔特蹙了一下眉，最终摇了摇头。

　　杜聆尹若有所思的再次看了一眼箱子，也没再强求……里面八成装的要么是维什的财物，或是危险又重要的东西。没法探究就算了，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

　　他抿了一口桌上已经冷掉的茶，然后朝维什·库尔比尔特颔首。
　　“以后的事我希望以这次交换的结果为前提，如果还算顺利，我也许会考虑一下。”杜聆尹低声道，“谢谢您的款待。”
　　“你非要占口头便宜？”维什哭笑不得，“好好好，请你仔细考虑吧，我巴不得立马和你成为同盟。”

　　杜聆尹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身后，椅子上的维什往后一靠，眼底情绪渐淡。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箱子，双手慢慢捂住了脸。
　　“真不愧是s级脑域的孩子，一下子被看穿了。”维什仰起头自言自语，“除了回到博瓦利，否则没有办法真正唤醒它……真是干了一件自损八百的蠢事啊。”

　　……

　　如杜聆尹所料，离开维什的房间后，许久没见过的戴林在晚餐后破天荒将他约了出来，旁敲侧听他下午聊的内容，到了后面，他几乎有些不顾形象的追问，杜聆尹便恰当露出了茫然和怯懦的神色，逃过一劫。

　　戴林的神色很是震惊，像是消化这些信息。
　　他是阿塞亚孤儿院的中层人员，背后所依靠的势力是元帅……而元帅，只能是皇帝阵营。戴林本不该知晓这些，他只能嘱咐杜聆尹闭好嘴巴。
　　向上级汇报后他便迅速删除了监控，封锁消息，直接开始掩盖了杜聆尹见过维什·库尔比尔特的事实。

　　杜聆尹再次引起了孤儿院的注意，在之后几天，他总能发现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跟随着他，成功体会到维什·库尔比尔特相同的待遇。

　　两天后，飞船终于在首都的二号港口成功降落。

　　这一路意想不到的顺利，当地板因落地时反推发动机的启动而轻微震动，杜聆尹终于放松了神经——看来维什·库尔比尔特的行踪被保密的很好，没人注意孤儿院的飞船，更没人想到，被召回首都星的维什正在艘飞船上。

　　上午，正是港口的高峰期。首都星二号港口的人群密集，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从通道里穿过，他们穿着各异，年纪不一，唯一一相似的是满脸漠然的神情和匆忙的步伐。
　　他们的大脑正徜徉在丰富多彩的光网之中，处理着许多信息。如今的人类十分依赖光网，无论是引路，消费，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通过那枚小小的光脑芯片。
　　网络是一种极易沉迷的事物。杜聆尹激活那枚芯片之后，逐渐意识到——即使真正的全息技术并未投入游戏，人类也离不开光网了。
　　比起手机这种拥有实体的网络用具，便携、交互性强的光脑成为跨时代产品是大势所趋。
　　昨晚飞船接近首都星时，飞船上已经隐约可以连接光网，虽然只有飞船内部网络，无法向外传递信息，但那也足以体会到光脑的乐趣……直到研究完，杜聆尹才发觉半个夜晚已经过去。
　　——他熬夜了。

　　早晨，被系统管家提醒飞船即将降落的杜聆尹，起床起的极为艰难。

　　悬梯跨过了底下无数层密密麻麻的人类，径直延展向了高层的通道，杜聆尹跟在戴林身后走着，面色上有些疲倦。他的眼角被揉红，正在全力抵抗困意。
　　陈芙一直跟着他，很快发现他状态不对，上前牵起杜聆尹的手向前走着。

　　杜聆尹被别人一碰，瞬间清醒，目光有些懵懂的看向周围。

　　“我们到目的地了。从顶层的空轨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抵孤儿院，降落前我已经通知好了那边，他们为你整理一间宿舍。”陈芙边走边说，“那边实行的可是真正的封闭式教育，没有到达条件的孩子不可能见到外人，趁现在还有时间，要不要带你绕个路，买点喜欢的东西？”

　　杜聆尹顿时道：“这样可以吗？”

　　“当然不行……但谁叫接你的人是我。”女医生弯了弯那对墨色的眼睛，笑的随意，“只要天黑之前回去就好，别怕，他们不会怪你的。”

　　杜聆尹回头看向正与一位制服男□□涉中的戴林，戴林很快发现了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陈芙，犹豫片刻后，摆了摆手便不再理会了。

　　飞船尾舱的下行梯道开启，有船员不断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其中，似乎并没有胸前佩戴黑蟒徽章的库尔比尔特家族佣人。如果维什离开，他的佣人应该跟随他离开才对。

　　维什·库尔比尔特还在飞船上？他不需要先去首都星觐见皇帝吗？

　　杜聆尹的顿时又提起精神，在原地观望了一会，直到那边已经不再有人走出，梯道开始自动关闭。陈芙跟随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里，道：“你想找谁？我们的人已经走光了。”

　　那艘飞船接下来不知将前往何方，更没有孤儿院的人员掩护，到那时候，才是维什·库尔比尔特最危险的时刻。
　　但他已经把想传达的信息告诉杜聆尹了，也许，这能给他这趟和送死无异的旅途增添许多慰藉。

　　……等等。

　　杜聆尹突然一愣。他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他会认为，维什·库尔比尔特之后一定会死，或者一定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