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大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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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聆尹和贝姆交换了联系方式，走的时候，这个男人甚至想揉一揉杜聆尹的头——不过被体质为f的小孩拼尽全力的躲开了，他对这个举动的反感程度令自己都觉得惊讶。
康德医生又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杜聆尹的伤势虽然基本痊愈，但此前失忆的原因，甚至连动用帝国的刑侦手段都查不出来……这肯定是个很好的研究方向。
由于客人还在等待，他只能遗憾的放弃了此刻实施行动的想法——反正杜聆尹不过是转到阿塞亚孤儿院而已，又不会逃跑。
电梯行至一层，杜聆尹一眼就看见坐在大厅招待区的三个人。
他们分别是两男一女，其中两人穿着白色制服，医生装扮，黑发黑瞳的女性一边悠闲的喝着茶，调戏着医院系统更新十分落后的服务机器人，被它的迟钝和笨拙给逗笑了，而另一个棕色长发的男医生则闭目养神，交叠的双腿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坐在电梯正对面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他穿着严谨的正装，像刚从什么生意场赶来一样，眼瞳是很浓的墨灰色，神色自带着一丝打量和威慑。
杜聆尹走到他们面前，那个女医生瞬间脱离了那种散漫的状态，勾起笑容然后往他的身后望去:“你就是杜聆尹？贝姆……不，康德医生已经跟你一起下来了？”
她没看见贝姆·福伦休斯·康德，笑容戛然而止，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色。
正装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也懒得说什么了，对杜聆尹露出了温和的表情:“你好，我们是阿塞亚孤儿院的老师，我叫哥维特·戴林。阿塞亚孤儿院已经通过和安德鲁森女士对接拿到了你的行李，身份手续也办好了，我们可以即刻出发。”
“鉴于你之前的遭遇，我们还给你配备了两个医生，他们都是阿塞亚孤儿院的医护老师——陈芙老师和莱恩·格雷尔老师。”
杜聆尹目光在女医生的身上只是停留了一会，然后向面前的几位打了招呼，回答了她的问题，语气平静得甚至让陈芙有些尴尬:“康德医生有客人。如果有需要，半小时之后可以去找他。”
陈芙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是东方人？虽然长相看上去不是，但在阿塞亚帝国已经很少见了。”
杜聆尹微微一愣，但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句。
比起前两个，莱恩·格雷尔的外表和举止显得十分沉稳冷淡。等所有人都说完，他便道:“你好，我已经看过了你的病史和康德医生刚发来的体测报告，以后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们。”
在确认光屏上认证的身份后，杜聆尹便被哥维特·戴林带上了飞行器，他们将到达克拉米尔最大的港口，然后通过指定飞船，去往首都星。
那是一艘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巨大飞船，据说是阿塞亚孤儿院私有。之所以这么财大气粗，是因为这座孤儿院并不是帝国公办，而是属于塞德伦家族，也就是如今皇室的支系——硬要说负责人，应该是元帅卡斐特·艾戈比斯。
不过他分身乏术，除了悬在阿塞亚帝国头上的危机，阿塞亚的元帅负责着整个军部繁重的事物和资源调配，时不时还得抽身陪皇帝喝个下午茶，除了一些大场合，已经很少有人能一窥他的身影。
飞船上的人不多。这也是杜聆尹第一次进到这种交通工具的内部，以往他只是站在巷口远远的看着一艘艘巨型飞船升空，直到亲自进入，感受到那种失重时心脏骤停的感觉——就不由得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感，仿佛自己正在被这人类制造的科技产物，强行剥离出这个星球。
舷窗外，灰蓝色的星球渐渐变小，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宇宙中渐渐变成一颗毫不起眼的行星。
杜聆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那片璀璨又深邃的星空，却只感觉得到寂静，以及寻不得尽头的空洞和虚无。
他的身体在本能的发冷，因失重仍在狂跳的心脏到现在都没平静下来，无故的酸楚疼痛在某处渐渐流淌……
在怔愣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手。
纤细的手指贴在玻璃上，一小片区域的星星被笼罩在了手心之下，就好像他掌握了这片宇宙——但随着飞船的移动，那些星星如同细沙般从他指缝渐渐溜走了。
当他注视星星，深邃的宇宙，那股内心无法捕捉和解释的情绪便卷土重来。就这样，杜聆尹在走廊的舷窗前安安静静站了一天，直到飞船上的自动报时来到了夜晚，才秉承着一向良好的作息回去休息。
无处不在的监控把杜聆尹表现出异常反应录了进去，然后自动储存进入一台终端。
航行的第三天，房间的窗外突然被盖上了黑幕，失重感骤然降临。
杜聆尹浑身神经瞬间绷紧，他发觉到飞船在降落，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正在发生什么。
从克拉米尔到首都星，正常航行至少需要五天，这艘飞船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做出了行程之外的规划，杜聆尹没有犹豫的迅速换了衣服，走到了门口。
外面是许多急促的脚步声，但并没有吵闹到让船警戒系统启动的地步，一切依然井然有序，飞船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杜聆尹在门口犹疑了一刻，还是打开了房门，撞入眼帘的是匆忙的人流，他们穿着得体，行动迅速，但衣着风格明显不是这架飞船上的，其中一些人看见了杜聆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他们身上制服的胸前都扣着统一的纹章——一条缠绕着巨柱的黑蟒，那细长的头颈垂张着，似乎在午睡，又仿佛正在蛰伏。
一群佣人。一位大家族中的人上了这架飞船。
杜聆尹收回目光，看似若无其事的敲响了左边隔壁的门，过了一会，开门的是穿着白色制服的莱恩·格雷尔，他的表情略带疑惑，但看了一眼走廊上整整齐齐列队等候的佣人便恍然大悟，对杜聆尹歉意的笑了笑，开口邀请他进入房间。
“飞船很快会回到原本的航行路线，不用担心。”莱恩为他倒了杯茶，他的办公桌上堆积着一些资料，有些杂乱，看得出在杜聆尹敲门前，他正在处理一些工作。
原本航行的目的地是孤儿院，而孤儿院在首都星——杜聆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塞亚能如此迅速的派出飞船，在当夜就赶到了克拉米尔。
他才是被顺路带上的那个。
杜聆尹摇了摇头，试探道:“戴林先生呢？”
“他在接待库尔比尔特家的那位，就是……维什·库尔比尔特，你应该在新闻里听说过他。”莱恩的解释毫不避讳，但更像是无所谓，“他被撤职了，演讲结束后就被遣送出首都星，回了家族领地。但前不久，皇帝又下令让他回来配合辛德勒·库尔比尔特的研究。”
杜聆尹当然知道维什。临走之前，他还看过相关新闻，但也因此疑惑丛生，因为那只是几天前的新闻，维什·库尔比尔特明明还未被撤职，而莱恩的语气，就好像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个月了一样。
他也不怕杜聆尹发现端倪，虽然有如今处境的原因，但更明显是阿塞亚帝国上下对此客观的态度造成，因为没有资格接触这些上层圈子的事情，议论的风气便异常开放。
“对了，那次讲话并不是直播。”莱恩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阿塞亚帝国总要掌握一个时间差，毕竟这是面对公众的新闻，被科尔格沃掌握可就不好了。”
杜聆尹顿了顿:“所以星网改革……早就在进行中了。”
“从那个讲话在网络公开，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了。”莱恩颔首，“说实话，接到去带维什·库尔比尔特回来的任务时我还是比较高兴的，毕竟我们都不太喜欢那位新派工程师，维什·库尔比尔特的存在多多少少会让光网安全一些。”
“他更受你们支持？”
“不是。”莱恩道，“是对他更放心。”
“再怎么说，他还是个有原则的人，但另一位为了讨好皇帝，什么都做得出来。”
杜聆尹从他的态度察觉到了一些东西:“那光网改革……”
“当然没人期待什么改革。”莱恩表情平淡，“你要知道，改革是为了什么。即使那场讲话再好听，但归根结底——这场改革是因为战争产生的，它的侧重点也将是战争。”
“停战协议生效开始，有人十足厌恶现在的局面，也有人在现状中得到了一丝安宁。我是医生，当然也会同情那些被繁衍物逼得走投无路的人类……他们不应该成为争斗的牺牲品，真正该改变的不是光网，而是对感染者的处理方式。”
杜聆尹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
繁衍物，光网改革，科尔格沃，资质测试器……一切似乎隐隐有迹可循。
可当杜聆尹一个个去思索，却发现这其中毫无关联，这些东西，似乎只是帝国统治罗尼星系逐渐发展出来的问题。
……等等。
众所周知，光网现在最大的劣处便是覆盖性不足，虽然通过算法在许多方面已经十分智能，但再贴心也会有出bug的时候，只要离开网络，个人光脑就像鱼离开了水，变得呆板又笨重。
他突然想起之前康德医生一时兴起对他透露的那些话，那些关于进化的研究……阿塞亚帝国连人脑的进化都还没搞出结果，他们拿什么去改革光网，他们凭借什么技术？
或还是说，狼狈离职后又被光网信息中心请回来的维什·库尔布尔特已经有了解决当今困境的方法？想要通过这项成果证明自己？
杜聆尹突然问道:“你认为改革会成功吗？”
莱恩微微一愣。
他思考了好一会，才认真的回答了杜聆尹:“不会。”
“信息技术局限于我们的硬件技术和基础设施普及，如果阿塞亚还是不想花财力在罗尼的每颗星球建设发信厂，一百年内，光网改革都不会有什么起色。”
他的语气笃定，杜聆尹心里不由得又微微茫然起来，感觉这其中似乎缺失了某一环。
没人能够阻止改革，也没人觉得改革能够成功。
所以，他们即使再抗拒改变现状，也对这场变革表现的不咸不淡……就像局外人。每个人都是旁观者。
杜聆尹回到房间的时候还在思索这件事。他说不清是哪来的好奇心，在光网搜索了一下维什·库尔比尔特的信息。
伴随着词条的是百科页面上一大串荣誉奖章，铺天盖地的讨论。
随着改革的进行，维什·库尔比尔特在光网的讨论度越来越高，有许多人分析他，也有人崇拜他，但强光之下必有阴影，伴随而来的谩骂更是铺天盖地，即使他的认证账号很少更新，每天留言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不过维什·库尔比尔特从不理会这些。只一心坚持自己的事业，两耳不闻窗外事，连重大改革的讲话也穿常服出席，在一片庄重精致的正装对比下，显得漫不经心又邋遢。
他在坚持什么？以他这样冷漠又执着的性格，在经历这一切为什么还愿意接受皇帝的命令，回到光网信息技术中心？
谜题的本人正与杜聆尹同处一艘飞船上。
杜聆尹霎时站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抓到了什么关键点，但现在却并不是时候。即使之前一直能顺利蒙混过关，但目标是这样一位被重重佣人和护卫包围的大人物，他要怎样才能见到维什·库尔比尔特？
他连对方的衣角都不一定能触及。
也许是犹有天助，在舱房里埋头查了一天维什·库尔比尔特信息的杜聆尹突然被房间的提示醒了神，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位胸前配着锃亮巨蟒纹章的佣人。
他扯出了如同丈量过的标准笑容，希望他能接受维什·库尔比尔特的邀请，约定下午在茶话室见面，而引荐者——是哥维特·戴林。
他在与维什·库尔比尔特交谈的时候顺带提及了杜聆尹的存在，以及他恐怖的资质，却没想到对方顿时起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想要见见杜聆尹。
杜聆尹微微一怔，不由得重新计算起手中的信息:他以为，被皇帝再次调回首都星的维什即使不是心怀妒恨也一定会郁结在心，但从他随意找人聊天看来，他的心情不仅没有被影响，反而处变不惊。
难道被撤职被又被调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大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