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祭坛 ...
-
探索队绕过迪纳尔王城不断前进着。到了第六天，他们居然直接碰见了西陆神恩教主城的人，数百位胸前配着蓝色徽章的神恩者在附近仔细巡逻，神经绷的极为紧张，两支队伍差点就打了起来。
因为 两位圣子就在此次出城的队伍里。他们分别坐在轮椅上，旁边便是一个熟面孔……葛里温，他面色紧张极了，同时也在不断的注意周围，深怕漏过了一点细节。
他们在找那个名为杜聆尹的青年的下落。自从前几天杜聆尹在他眼前失去踪影后，葛里温心脏便一片空荡，仿佛被挖走一块般难受。
兵荒马乱的核对身份之后，莉莉安顺从的接受了各种筛查，终于如愿见到了可鲁西德·科罗斯和酋雅·科罗斯。她那副沉静而美丽的面庞一如往日，几乎没有丝毫改变，两个孩子顿时睁大了双眼。
“莉莉安·基尔蒂特？”酋雅小声问道。
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以这样堪称荒谬的方式和莉莉安重逢，并且莉莉安还是曾经的模样……他们的计划真的成功了？
莉莉安的情绪比她先失控了，那些维持的稳重和坚强在一瞬间的心疼中瓦解，她上前紧紧抱住了两个孩子。
“你们怎么出来了。”她有些激动的质问，“外面这么多魔人，若是碰到……”
可鲁西德快速道:“前几天，有人把你的宝石通过神恩者交给了我们，我们想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关于你们的线索。”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到。”酋雅抱着她的脖子开心道:“莉莉安，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爱唠叨。”
莉莉安托住怀里温热的躯体，有些茫然的伸手接过可鲁西德手里拿着的木盒，然后缓缓拉开。
虽然他们都有这枚纯银的稀有宝石，但每一颗宝石切割出来的形状全然不同，莉莉安一眼就认出这颗宝石的出处……这是她和安吉斯献给济世者的宝石。
她怔了一下，瞬间回头找起了原本应该跟在队伍末尾，那个默默无闻又相貌平平的青年。
“黑发黑眼睛的男性，大概跟我一样高，披着一件很长的斗篷，是他把信物送过来的。”葛里温不敢看眼前的画面，只是内心有些着急的补充道——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果然是他。
莉莉安被这接二连三的重锤砸的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过了一会，她才道:“让我跟你们从头开始说吧。”
她把东陆的神恩教与济世者的信息简单概括，包括殿下所做的一切。这样一来，即使是旁听的葛里温也察觉出了不对——那个黑发青年的身份绝不会是普通人，甚至可能就是济世者的化身。
当所有事情串连起来，所有人才恍然发现济世者的良苦用心。
这件事的确不适合在这时候在平民之中宣扬。这百年来，神恩教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做了许多大众无法接受，甚至不合人性的事情，与平民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严重裂缝，这些不是一朝一夕能痊愈的。
但是……
“我们不会让济世者殿下等的太久。”酋雅面色坚定道，“即使那些平民不知道，但如今在场的神恩者，必定将这件事铭刻于心。”
探索队被这只队伍浩浩荡荡带回了城里，从异乡人，终于变回了归乡者。
西陆的上空。
济世者安静的坐在一条金线铺就的鎏金河流之上，发丝铺于其上，连日光都要避退三分昳丽的面容低垂着，隔着缭绕的云雾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从这个广阔的视角，也能发现西陆那原本堆积的，缓慢移动的黑色已经消灭的差不多，只剩下凌乱的打斗痕迹，把地貌破坏的有些光秃秃的——但时间自然会抚平一切，包括这些灾难的痕迹。
世界屏障在前一天已经修复完毕。
平常人做到这一步大概就挥挥袖子准备走了，但杜聆尹偏要未雨绸缪，给神恩教一个交代，以防自己的离开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隐患。
而且……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只完成了最基础的部分。
杜聆尹往后一靠，仰躺在水面上，抬起的手臂挡住了阳光，却还是让那光洒落在犹如黄金熔铸的瞳孔上，柔滑的白色布料堆叠在关节处，在肌肤上留下浅淡的阴影。
他手上璀璨的金环颤动一下，耳边传来安泽的声音:“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知为何，杜聆尹满心闷闷不乐，一时半会并不想开口，便将那道声音当做了空气。
实际上，研究室那两位虽然知道真正的杜聆尹在云庭沉睡，但他们大概没想到，杜聆尹的后手比他们预估的更多，病的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剩下的那部分要做的事，位于他们的监控盲区。
“已经有人类察觉到你的影响了。”安泽道，“你不是还要去其他世界吗？别浪费时间了。”
戴金蠢蠢欲动:“有本事回来打一架——”他的头被书砸了，安泽扯住了他的袖子，微笑道，“记得直接返回余穴园哦，不要来研究院，我和这位殿下都不在。”
杜聆尹略微抬眼，声音带着平时不显于人前无精打采:“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安泽表情裂了:“谁跟他关系好……咳咳，别在监控下说这些。”
毕竟他家那位负责守在在监视器前，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但不小心听见了可就很难收场了。
杜聆尹听着戴金和安泽在耳边吵架，有些走神。心脏却突然在他发呆的时候剧烈的跳了跳，突然翻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人在召唤他？
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力量不知顺着哪里爬上了云端，隐隐约约的碰了一下杜聆尹，那触感难以言喻，湿冷又恶心。
杜聆尹往脚下看去，猛然一怔。
那根碰触他的东西是丝丝缕缕的，形态与蛇相似的浑浊力量体，是一根牵引的绳子。
包容整个世界的金色屏障随之裂开一条细缝，一只纯金的眼猛然睁开，瞳孔缓缓的转向了东陆的方向——
那里是裕今城，有人在东陆的神恩教堂摆了一个召唤阵。
祭品是……人。
耳边的声音不知不觉消弭了，杜聆尹目光一沉，面容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怒气。
……
明明是大好的青天白日，裕今城的神恩教堂的上空却积郁着厚厚的乌云，天地漆黑一片，殿内冷寂又空荡，唯有狂风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的刮灭那些祭坛上蜡烛的火光，一如济世者的怒火。
那原本是广场的地方，搭建起了一座宽阔的石基祭坛。两侧阶梯由明净透亮的白玉铺就，一直延伸到上方的刻着壁画与花纹的石柱之中，白银与宝石制成的雕像镶嵌其中，气势磅礴，华丽而庄重。
当然，这份华丽如今被鲜血染红，便显得肮脏而阴森。
原本的六根石柱用于点燃了火炬，祭坛四周严格按照要求摆放着一盏盏红色蜡烛，殷红的烛泪在阵法的凹陷里流动这，渐渐与那发黑的血液混合。
血迹斑驳的祭坛中心，躺着一个被巨剑贯穿腹部的男人。
郁倾。
厚重的乌云被猛然破开，突兀刺进了耀眼的日光，杜聆尹的金线甚至先一步的抵达这里，以极快的速度涌入男人的伤口，先吊住了他的命。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面容俊朗的青年抬起了头，他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此时正怔愣的看向了天际的那束光。
随后，他张了张口，无声的笑了笑。
仪式成功了。
血红的不详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祭坛，从中浮现一道他梦寐以求的，圣洁无瑕的身影。
白衣，白肤，粉发，金瞳，身上无一出不美到极致，摄人心魄。
天际上格外恐怖的眼睛和济世者那对美丽的金瞳皆在同一时间冷漠的锁定了他，随后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两秒，涌现出些许诧异。
但这并不影响济世者蹲下查看祭品的状况。郁倾一动不动的躺在祭坛中央，黑色的乱发毫无生气的贴在脸颊上，双目紧闭，苍白的皮肤甚至隐隐泛青，连身体都因为重伤下意识蜷缩起来。
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杜聆尹心悸了一瞬，拖曳的纯白衣摆不可避免沾上了地上脏污的血迹，见到这幕的青年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
“你想干什么？”杜聆尹突然道。
青年吃了一惊，略带迟疑的收回了脚:“您的衣服脏了。”
祭坛上的济世者一动不动的看着郁倾，一丝目光都没分给自己，那总是带着温柔热度的金瞳完全沉寂了下来，变得不近人情。
谢映棠忍不住怔忡。他发觉了杜聆尹话语中那股冰冷意味，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地上这个人能如此牵动济世者的心绪。
一道金线突然破空飞出。
谢映棠瞪大眼睛，发觉自己的脖子被金线锁住，有股沉重的力量阻断了自己的呼吸，身体顿时如同被缚住般毫无反抗之力，窒息感翻涌而上，眼晕和呕吐的感觉不断翻滚着。
这幅血腥又荒诞的场景，让杜聆尹脑海里陡然回忆起了一些并不愉悦的过去……他被这个召唤方式与祭坛布置激怒了。
“等等！”谢映棠终于反抗了一下，喊道，“我可以跟你解释！”
在他窒息前，杜聆尹终于松开了金线。
郁倾腹中的剑同时被抽出，飞舞的金线很快缝合了那个巨大的窟窿，原本昏迷的男人被痛的浑身发汗，下意识抓住了济世者的袖子。
那把巨剑……是戴恩遗失的剑。
谢映棠用力喘了几口气，低声道:“我不想杀他的。藏剑的目的只是想见您一面，是这个人先动的手。”
“那戴恩呢？”杜聆尹静静道，“若我不在，他们都会死。”
“不这么做，您会来吗？”谢映棠问道，“我想过亲自去见您，但神恩教一直将所有人拒之门外，我只是出了个下策。”
下策？下策就是把一个打的濒死，一个捅一刀用来献祭？这就是谢映棠的解释？
“……他们的实力远高于你。”
谢映棠满不在乎: “所以，我用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稍微卑鄙了些。”他指了指脑子，“我下了一种能够干扰他的毒。”
当然，还有一件事恐怕说了济世者也不会信，但他还是说了——那个致命伤，是郁倾是主动往他的剑上撞的。
这个人恐怕因为他下的毒，在脑子里看到了一些使他震动到无法保持理智的东西，急求一个解脱，当这把剑贯穿他的身体时，谢映棠甚至人都是傻的。
后来他跪在地上惆怅了许久，最终决定，把这个济世者十分看重的家伙废物利用一下。
杜聆尹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需要！”谢映棠极快的反驳，那张端正无比的面容只要一敝去那些恍恍惚惚，便看起来盛气凌人，“我不是个喜欢拿人祭祀的疯子，杜聆尹。”
“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从始至终，我只是想见到您。”谢映棠紧紧的盯着他，“我有一件事想求您。”
杜聆尹蹙了蹙眉:“什么。”
谢映棠捡起地上那把沾满血的剑。
“杀了我。”他说。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祭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