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神恩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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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摊开了一张老旧的羊皮地图，莉莉安指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标记道:“我们现在在旧迪纳尔王国的王城外围，往里走太危险。从城墙绕过后，再经过迪纳尔的边境线，就能看到神恩教的大教堂广场了。”
“那大概需要多久？”有人问。
一个神恩者激动抢答:“不到三天就能到了！”
中年神恩者怀念道:“我爷爷就是在迪纳尔的王城出生的。他留下的遗物还有一副曾经房子的素描，出发前我带在了身上，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莉莉安轻声道:“没关系。一切结束之后，大家都可以回家看看。”
“昨天路过的黎曼城也是我家……”有人咕咕叨叨，“听说我还是贵族呢，在迪纳尔有爵位的，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人。”
“可惜，这次看不到教堂了。之前路过的神恩教堂真是壮观，虽然已经变成遗迹，但还是能找到以前信徒生活的痕迹，还有一些文字信息。”
“因为教堂地下还残留有法阵的阵纹，魔人不会轻易靠近，主教冕下一直领着我们沿有教堂的地方走啊。”
“原来塔斯特公国离迪纳尔真的这么近！我们刚离开就到迪纳尔王城了，不愧是历史上记载的兄弟盟，六城之间可都隔得很远。”
“你在惊讶什么啊，地图上的塔斯特明明在另一头，前面路过的是瓦努拉图和多尼亚……这两国在近代归顺了迪纳尔，你历史和地理学的真烂。”
他们讨论的时候，天赐者们还在东看看西摸摸，努力想为自己的城池带回一些有用消息，原本搭不上边的各城天赐者也因此熟络起来。
“等全部剿灭这些魔人，我们一定要在西陆打造最大最隆重的济世者神像，起码要有教堂尖塔那么高，才能让殿下看见。”
“虽然总是记不清济世者的真容，但教堂里那些神像真的太……我敢打包票，连殿下万分之一的美貌都没刻画出来……”
天赐者不满:“嫌弃我们东陆的雕刻师差？嫌弃就自己刻去。”
队伍正在喝水休息，杜聆尹悄悄脱离了队伍，看着地上那些被枯枝败叶覆盖的纹路，那张被黑发遮盖的平庸容貌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探索队看似在气氛轻松的聊天，实际上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打发心中的不安，毕竟他们已经在这种荒芜中行进两个多月了。
虽然已经渐渐靠近神恩教的城池，但魔人却没有丝毫减少，也没有人类生活过的迹象……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苍凉。
他们刚发现遗迹的时候还会兴奋和感叹，可现在只能从这些孤零零的残垣断壁中感受到一片死寂，还有万物归尘的落寞。
每日都在赶路，杀魔人，吃的食物算不上多好，只带了肉干和用于烹调食物的调味料，干粮吃腻了就打一些动物作为新鲜补充，晚上在废弃遗迹中休息，生火照明。
这种隔世生活所带来的茫然和恐惧，若不是因为还有同伴在，他们必然挺不了多久。
实际上，他们的确快接近目的地了。但这附近被布置并连接了许多精密而庞大的法阵，用肉眼根本无法察觉，探索队只能这样原地绕圈。
如果杜聆尹直接去破坏法阵——那很可能不小心损伤那些供应力量者灵魂。而从根源破解，又会不可避免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济世者并不适合这时候直接出面。
就像之前说的。
他们需要的是由自己人带回的希望，一个燃起他们能继续生存动力的火种。
而不是翻手覆手便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神。
只剩下一个办法……让西陆人自己主动把法阵解除了。
……
为了维护城内安定，神恩教主城在很久之前就实施了一个提案。
每个在此居住的西陆平民生来就会被戴上一个检测魔气与恶念的项圈。若有化作魔人的征兆，这个呆在人类最脆弱位置的项圈就会提前将其毙命，要么束缚着，直到神恩者赶来。
很多人怨声载道，抱怨这明明是管教畜生的东西，但在灭顶之灾下，他们早已被神恩教以保护之名圈养了，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拘束，这算什么呢？
更多人潜意识还是想活下去的，于是默不作声就接受了这项规定。
每月一次的仪式也由此而生，仪式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城内当月的堕落的魔人一并丢到城外去，这样就确保了城内的绝对安全。
如今，东陆所有人的性命与最高的权利皆系于神恩教的手上。教皇便是天，而神恩者既是人民的盾，也是时时刻刻架在他们脖颈上的利剑。
平民们畏惧，恐惧，猜疑，麻木着，却没人会为了推翻这一切而做出行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如今只能继续苟活，掀起动乱对谁都没好处。
即使有所不平，有所冤屈也要忍；即使那化作魔人的是前一日还言笑晏晏的至亲，也要忍；即使被神恩教中人看不惯，故意污蔑，也要忍。
不忍，那所有人都无法安生。
仪式的开端，神恩教通常会调出几位负责阵法的神恩者打开阵法，但这半年以来居然没出现过魔人，许多神恩者心中蓦然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他们迟疑着，在这次仪式前，终于选择用这个问题去打扰一下两位圣子。
这对龙凤胎兄妹一位名为可鲁西德·科罗斯，一位名为酋雅·科罗斯，此前身体一直很虚弱，在宫殿里闭门不出，没怎么出面管理过政事。
而这，也是能让西陆民众安定下来的原因，他们都知道自己究竟在依赖什么活着——靠可鲁西德和酋雅燃烧自己的命。
所以，哪怕圣子只有一天可活，濒临崩溃的现状便会保持，他们还在等待着神恩教那支去向与生死皆为未知的分支。
封印解除的那一天，可鲁西德和茜雅在床上狠狠大哭了一场，他们的心理年龄似乎还是被幼小的外表同化了，分不清自己的眼泪究竟是因为过于欣喜激动，还是恐惧和愧疚。
封印被主动破除，自然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莉莉安·基尔蒂特和安吉斯·基尔蒂特已死，封印无法维持。天灾已经转移到了东陆去，魔人转化率低便可以解释了。
二是……那个分支真的找到了圣典默示录中所记载的济世者。济世者破除了笼罩这个世界的困境。
但既然如此？济世者为什么还没在西陆有所动作？他们是被济世者放弃了吗？
虽然无法进行交流，但两位圣子还是隐隐抱有微薄的希望，毕竟封印能够维持一百多年，代表那个分支在那片未知的大陆过得还算安稳。
于是，当有人提议派神恩者在外查探的时候，他们没有因为了保持有生力量而驳回，而是通过了这条提议。
……这就是杜聆尹能通过眼前这个穿着怪异的神恩者，潜入神恩教的原因。
葛里温·莱森是个有着褐发和深绿色的眼瞳的健壮男人。他浑身裱满了武器，上身是西陆人常穿的护身盔甲，下身上一双坚硬的铁护漆和铁边靴子，以保使用者的每一个动作都能造成实际打击，胸前的衣料勾着一个鲜艳的蓝纹铁徽章。
刚开始，葛里温表现的十分戒备，虽然已经渐渐因为杜聆尹浑身平和的气质而明显放松，但一经交谈，杜聆尹发觉这个人虽表现激动，却在不动声色的套他的话。
这种谨慎是正确的，谁也不能保证杜聆尹究竟真的是人类，还是在未知情况下变异的魔人。
但除此之外，葛里温显得过于手足无措了。他似乎不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来自城外的青年，每次不小心嘴瓢时，杜聆尹只是轻轻笑了笑，便让葛里温难堪的别过了眼睛，耳根子发热。
这个人脖子上可没有项圈，他是个危险人物。葛里温如此警告自己。
杜聆尹被带着通过城墙的阵法之后，直接望见了那座壮观的广场，广场中间悬浮着一颗熟悉又巨大的蓝水晶。
它散发着璀璨无比的光辉，略微暗淡的天色被它照的犹如白昼，散发而出的光之线条在空中柔软的舒张，如同水母的触手一般，末端消失在那些的宫殿建筑的大玻璃里，爬山虎密密麻麻覆盖着宫殿墙体，为其添增了许多古朴厚重的气息。
水晶广场上空无一人，那里向来是平民禁止踏足的地方。几个神恩者在周围不间断的巡逻，目光紧盯着这颗至关重要的水晶，这里是神恩者维持整座阵法的命脉，若遭到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广场之下的房那些成片的房屋便是平民居住之地，共分为了左右两个城区，牢牢包围着水晶广场。
如今旷大的城内早已没有了所谓经济与商会，白日的街道上甚至有些荒凉，只有一些如同仓库般巨大无比的的店铺还开着门，还有人在田野里耕地，放羊。
神恩之城的所有平民，基本都靠服役和固定分发的物资过日子。
这是为了防止贫富拉开过大差距，让已经摇摇欲坠的社会产生更多动荡，虽然经济效益降低，但大部分平民已经被灌输了低欲望，低消耗的价值观，既没有欲望让自身更具有生产价值，也没有欲望去消费。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城池。
但葛里温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特别当他拉着杜聆尹的手穿越法阵的时候，这个年轻男人的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整个人像走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即将陷落下去。
葛里温·莱森的父亲曾经生活在塔斯特公国毗邻神恩教殿城的边境城镇，一个普通甚至有些贫穷的农夫之家。
但正因一无所有，在塔森特陷落之后，他们一家才能最快到达神恩教，也是第一批办好户籍，得以安居的平民，这在当时乌烟瘴气的西陆，相当于直接抓住了活命的机会。
那些纷纷宣布亡国的旧国平民疯狂流亡着，聚集到了神恩教中心，而神恩教根本无法容纳成千上百万的流民，只能分批安排，又在万殿之城的城外建立了四个城镇，但这些城镇无一不在百年中逐渐陷落。
身为神恩者，葛里温时常庆幸自己的好运，又痛恨魔人带来的悲哀。
杜聆尹。
这是西陆语言拼不出的名字，但经过青年的解释后，了解这个名字的部分含义——聆听者。
他的确人如其名，温柔又擅长聆听，但更吸引葛里温的却是他的温和的言行举止和不急不缓的气度，当被他的目光捕捉时，葛里温内心想要托付一切的心情便忍不住翻涌而出。
这使他一直在纠结之中。于是杜聆尹提出想见鲁西德·科罗斯和酋雅·科罗斯后，葛里温过了一秒才猛然回神，面露紧张。
“这是不可能……不，很难的。”葛里温想了想，但还是干巴巴道，“他们并不喜欢露面。连教皇冕下都已经十余年没见过他们了，要不是这几年天天有医师进出，我们甚至无法确认两位殿下的身体状况。”
杜聆尹略微考虑后，决定不为难这个有点傻傻的神恩者，从腰间的抽绳口袋拿出了一个长条的棕色小木盒，递向了葛里温。
“这里面装着一对重要的信物。”杜聆尹解释道，“替我交给两位圣子，或者主教，当他们看见里面的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葛里温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杜聆尹笑了笑道:“你若是怀疑的话，可以打开检查。”
木盒的底部铺着一层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面托着两块硕大又纯净的水滴形银白宝石，折射的色泽如同被凝固的皎洁月光。
可惜，葛里温并未见过两位圣子，不然他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挂在他们胸前绝不离身的饰品，是象征着本我的标志物。
等过了十分钟都没发现什么猫腻，葛里温终于小心的把盒子缓缓盖了回去——即使是如今，宝石也是十分贵重的东西，美丽的事物在任何时代的地位都不会贬低。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眼前的青年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从原本的阵法入口退了出去，掀起一层层光之波澜，彻底消失。
待他追出去，哪还有半分人影。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神恩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