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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命运 ...

  •   “……”

      杜聆尹手腕虽然没被碰到,但莫名其妙激灵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尽管杜聆尹一直对这方面迟钝,但也是根本不认为有人会对济世者起什么心思。当郁倾在浴池向他表明心意后,杜聆尹便格外注意与异性……不,是与任何适龄男女的距离起来。

      他飞快把手抽了回来,面无表情的避开了郁倾此刻的目光。

      但最难以理解的,果然还是郁倾的想法。就像此刻——杜聆尹也不理解为什么有机会脱罪,却有人偏要戴着镣铐一样。

      而且这种一本正经的调戏,似乎不太适合郁倾那张虽然好看,但总是挂着冷酷表情的脸。杜聆尹脑子里总会冒出这家伙以前做的事,再对比现在……啧。

      杜聆尹忍不住勾起唇角闷闷笑了,下意识偏过头,让自己的脸对着窗外。郁倾又不是瞎子,他满脸郁闷看着济世者甩开他的手后差点笑出声,原地沉思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做的不对。

      深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外面突然传来些许骚动的声音。

      那里其实离杜聆尹的宫殿极远,但他的感知足以覆盖着整个城镇,所以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一些动静,发现是几个人在争吵,也有急切得不同寻常的喊叫。

      杜聆尹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狼狈不堪,身受重伤的男人正倒在神恩教门口。虽然看不见脸,但只凭那头利落飒爽的金发和那柄巨剑的剑鞘,便能轻易辨认出身份。

      ——戴恩·格纳尔。

      他浑身是血,背上有好几处皮肉甚至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显然连骨头都被打碎,连呼吸都是沉重的负担。

      那具虚弱的身体更是没力气站稳,一出现在神恩教门口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嘭——”的巨响,也引起了神恩教值守护卫的注意。

      有人已经飞快赶去叫医师了,另一人根本就不敢触碰这位半年前肃清了几乎半个神恩教的残暴主教,光是看见身影便吓得发软了,只是站在一旁用烛火观望着。

      杜聆尹面色微凝,一个呼吸间便转移到了金发男人面前,纤细的金线缓缓涌入伤口,治愈他身上的伤势——幸好,要不是杜聆尹听到动静,戴恩连命都保不住了。

      旁边的护卫很快便跪在地上,颤抖的上前帮忙。

      戴恩的肌肉在细微的颤抖,显然连呼吸都格外痛苦,他颇为艰难的抬头呼唤了一声:“殿下……”
      “别动。”杜聆尹的掌心碰触他的额头,发现那里烧的滚烫,“这是怎么回事?”

      戴恩没来得及回答,便彻底昏死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郁倾终于从殿里追了出来,胸口还在因为剧烈运动颤抖起伏着。他大步走向那道白色身影,满腔不满还未吐露出口,就发现戴恩就躺在杜聆尹的面前,顿时面色更加不善了。

      但在发现戴恩身上那些伤口时,郁倾目光瞬间凝固,接着下意识看向了一言不发的杜聆尹。

      那个致命伤……根本不是他下的手。

      ……

      戴恩是在第四天的清晨睁开眼睛的。

      他醒来的瞬间,这个消息就被正在闭目休息的杜聆尹知悉,他终于放心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从而操纵自己的另一个身体进行更灵活的行动。

      郁倾自然还和他待在一起——杜聆尹的确刚开始对他有所怀疑,但很快就排除了。
      戴恩身上的致命伤在后心处,明显是先天天赐造成的攻击痕迹,而郁倾的天赐不过是一个顶多在暗杀上天赋异禀的技能,和运用自然元素什么的……完全是截然相反的路。

      并且,戴恩的剑丢了。

      就是那柄奇重无比,甚至能引动一些天地力量的天赐巨剑。戴恩醒来之后先是关心了杜聆尹的情况,随后便问起了自己的剑,周围的人茫然的看着他,显然只是以为戴恩只是把剑放在了别的地方。

      那是一个卑鄙的窃贼。先把戴恩的剑偷走,再与他交手,而且显然实力不低……毕竟即使戴恩·格纳尔重伤,也不是容易任人拿捏的。

      这样一来,怀疑的范围便缩小了。但裕今城之前卖了神恩教一个人情,回西陆的船队其中就有裕今城支援的四位天赐者,神恩教必然不能直接在裕今城寻找凶手,还得需要与谢映棠交涉一番。

      本来杜聆尹可以直接处理这件事,但他的分/身早在几天前就离开了裕今城,追上了莉莉安主教的船队。

      西陆危机四伏,魔人遍地,杜聆尹需要更加把心思放在另一个自己的行动上,便一直没怎么在意郁倾,也没解释任何东西,只是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所以他显然也没注意到……郁倾越来越不安的情绪。

      他得到的救赎太多了,当杜聆尹成他世界里唯一的那点盼望时,给他的阴影和后怕也太多了。

      戴恩被担架抬走之后,杜聆尹很快就回到殿内,但他们之间还存在一点冷凝的气氛,郁倾察觉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误会。

      当杜聆尹在书桌上撑着头闭上眼睛时,郁倾还有些生气——他觉得,这是杜聆尹用来逃避他的伎俩,杜聆尹心里早已认定他是凶手。

      没错,他揍是揍了,但又没把戴恩揍成那副样子。

      但杜聆尹在书桌上一靠就是一天,那双纯金的双目安静阖着,除了随着呼吸略微平缓起伏的胸膛,整个人犹如一尊被供奉的雕塑般一动不动,毫无活人的气息。

      郁倾便陡然慌了起来。

      他一靠近,杜聆尹便平静的睁开双瞳,整个人焕发出了无比鲜活的生机,原本如玉质般透白坚硬的脸颊都仿佛一下有了血肉,用带着疑惑的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可他一离开,杜聆尹就犹如死去一般——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安静的,安静的,沉寂在那里。

      像极了一个虽有人的外形,却没有人的灵魂的物品,虽精致华美,但却极易损坏,仿若一直把他放在那里置之不理,便会失去最后一点灵魂。

      郁倾恐惧着,于是每日都不动声色的找机会跟杜聆尹说话。杜聆尹大部分时候会回答,并且十分认真的聆听他说些什么,有时会走神……但郁倾觉得不够。

      黑发的男人站在三米之外,目光定格在蹙着眉熟睡的杜聆尹身上。

      分/身正在战斗中,杜聆尹这时候无暇注意这边的情况,只能任由郁倾穿过腰脊抱住了身体,被放到内殿的床上——这张床杜聆尹一次都没躺过,他总喜欢在除了床之外的地方睡觉。

      郁倾仔仔细细的给他盖好了被子,默默凝视了那张毫无攻击性的面容一会。午后的日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撒在济世者纯粹的粉发和半张完美的面孔上,使其多了一份温柔和真实的质感。

      就像他始终不肯跟杜聆尹坦白一样,杜聆尹也有许多秘密,并且也没有和郁倾谈论的打算……

      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一道鸿沟。

      即使郁倾的确已经拼尽全力的成长,但他依旧跟不上杜聆尹的脚步,他不懂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不了解他的力量,也无力涉足现状。
      郁倾甚至有时觉得,还不如并入神恩教,只当济世者的一把刀也未尝不可。

      起码还能帮到他,不是吗?

      但郁倾的本性根本无法被驯服,神恩者也不会容忍他们之间混进一只不合群的老鼠。

      杜聆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个黑发脑袋就靠在床的左边,盖在被子底下的手被苍白瘦长的手指死死抓住,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他怔了一下,刚想把手抽出来,郁倾就已经被杜聆尹的动作惊醒,然后神色恹恹的自己把手松开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杜聆尹突然叫住了带着满脸沉郁之色,正要起身离开的郁倾,缓缓撑起身体靠在了床头。

      “你们已经抓到了南城的城主?”杜聆尹道。

      郁倾沉默了一会,转身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杜聆尹言简意赅道:“我看得见。他被关在那群南城幸存者设置的地牢里,那群幸存者曾经来救过你。”
      郁倾眉头一紧,下意识问:“你还知道什么?”

      青年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道:“你所做的大部分事,我都知道。”

      虽然杜聆尹用的依然是无比平常的语气,但郁倾心里有鬼,自然怎么听都不对味。

      可他很快便深呼吸,冷笑道:“那你现在问起来做什么?要人?他们早就从南城回去了,魏贤影肯定死了,尸体剩没剩下都是未知数。”

      “不是要人。”杜聆尹表情淡淡,“年斐已经审完了。如果需要,你们也可以随时把他带走。”

      郁倾脑子一嗡,眼里顿时涌上意外之色。
      把一个被打成残废的天赐者,送到一群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复仇者那去,这不是把年斐往火坑推?

      他所知的济世者,明明不应该如此处理这件事。

      “你知道年斐去了那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他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这是你把他亲手送出去的。”郁倾直直的盯着他,“我很好奇,这就是被你认定的罪人的下场?”

      青年因为这过近的距离往后退了退,却没被他的话刺激到:“因果报应而已。”

      年斐在牢里已经关了很久,所有人都在等待济世者的决定。
      东陆人恨年斐是个包庇罪大恶极之徒的从犯,神恩教恨年斐差点刺杀了济世者,没人会为其开脱,即使过了约定俗成的期限,他也迟早会被处死。

      郁倾当然清楚这一点,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无辜的人。若什么都能用因果糊弄过去,那你救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死了也不过是宿命,人本就是会老死的……”

      “我没有干涉他的命运。”杜聆尹淡淡道,“而且我做的事情很少,在这个世界没怎么干涉人类的行动,只是防御了界外的干扰。”

      若是论干涉……如果他偏要救下年斐,那才是真正的干涉。
      无论是拒绝神恩教的供奉,还是住在高塔,都是他竭力避免接触的证明。济世者的出现只是为了救一时之急,在这个世界留下太深的影响,反而会适得其反。

      “但你明明一开始就插手了。”郁倾冷冷道,“年斐为什么被关在神恩教?因为刺杀济世者。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说不定还在悠闲的当他的西城城主呢。你以为南城魔潮是意外?若没有你七年前一举救了裕今城,又直接陷入沉睡,不理世事,南城的天选论根本不会壮大。连裕今城那次也一样,如果当时不是你在医馆,那条蛇根本不会跟戴恩·格纳尔打起来,也就不会在城主府因为动用不了自己的力量选择自爆,让天启之器破碎,天灾真正出现在东陆……”

      “你说不干涉命运,但自己其实就是命运的一环。”

      杜聆尹微微敛眸道:“你很清楚所有的事。”

      郁倾道:“不然呢?这七年我跟你一样在睡觉吗?”说完这句,郁倾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过于偏激和尖锐,喉咙哽了一下,半晌干巴巴道:“……为了了解六城和神恩教的未来动向,我全部查过一遍。”

      裕今城那件事,他先是从戴恩·格纳尔那里套出了一些,然后结合裕今城魔潮时谢映珏的话和一些知内情的人坦白,还有沈涯自述的罪行,推断出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条蛇会为了杜聆尹放弃逃跑,与戴恩·格纳尔对峙起来——现在他知道了。
      杜聆尹生来就受到所有生命的喜爱。前几日,郁倾还在杞人忧天的以为杜聆尹会被妖物袭击……而事实呢?

      济世者三言两语便把他们打发走了。那些妖物总是更愿意遵从自己的内心的本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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