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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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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斐艰难的吐露着字句,特别是说到济世者的时候,他的身体抖得厉害,眼神甚至有一瞬间直接摆脱了那种昏昏欲睡的恍惚,爆发出极端的失望和憎恨。
杜聆尹垂了垂眼眸,继续道:“南城掩埋事实,那你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魏贤影去哪了?”
年斐恶意的问他:“你难道不觉得你救的这群人多么可笑,多么蠢笨吗?”
“不。”杜聆尹轻轻道,“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那群人逃到西城来了,被我们城内的护卫抓住,然后送进了大牢。”年斐哈哈大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往西吗?被追杀他们的魏贤影赶来的!他真是送了我好大一个把柄!”
杜聆尹道:“你以此要挟了魏之杰?”
年斐毫不避讳的承认:“是啊。但我可不是笨蛋,会把那群人留在我自己的地盘上,当然是索要完好处,再原样送回他们南城去。”
“魏贤影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那群人跟他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南城……”
“魏贤影现在在哪?”杜聆尹问。
年斐嗤笑:“我怎么知道,大概还在追着魔潮跑吧,他这人,尽喜欢命都不要的往里扎。”
这人……居然毫无反悔之心,包庇招来魔潮的罪魁祸首也就罢了,还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戴恩深呼吸了几下,那些前来迎接济世者的东陆人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眼神化作刀子把年斐一片片剐了,让他尝尝被魔人利爪撕碎的感觉。
魏贤影自然有错。
他错在身为担负着全城百姓性命的城主,却没有及时意识到危机所在,反而抱着危险的侥幸。在出现问题后又无法摆平百姓与天赐者之间的矛盾,也是导致南城魔潮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使他疯了,也必定会作为罪人被通缉。
杜聆尹的目光晦暗了一下,手指牵引着金色光点,凭空凝聚出一朵纯洁而娇小的白色花朵,然后让它随风消失。
在不久之后,这朵花会飘到那几位城主的耳边,告诉他们从年斐这里拷问出来的所有事情,让他们自行定夺。
过去已经发生,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再插手并没有意义。杜聆尹明白,这个世界的人必定比他更了解百姓需要什么,和关乎他们自身存亡的东西。
也更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处理后续。
杜聆尹转过身,朝戴恩轻轻颔首,意思是他的力量还未解除,剩下还有什么事就让戴恩自己来问。
戴恩顿时意会,再一抬头,杜聆尹的身影便已经消失。
他轻微的松了口气,捂着紧张到怦怦乱跳的心脏站了好一会。不知是不是戴恩的错觉,济世者审讯完之后,给人的压迫感居然更强了。
戴恩旁边的两个东陆人突然情绪失控的从身边冲了过去,然后一脚踹在年斐的肚子上。
这个浑身是脚印的顿时从那种恍惚的状态被踹醒了,但好在很快又晕晕乎乎了回去,只是嘴上忍不住痛呼,戴恩见状便放任了,随便他们拿这个卑鄙之徒出气。
毕竟……要不是身份不合适,他也很想给这个企图刺杀济世者的傻逼一脚。
等那家伙的脸被揍得惨不忍睹之后,戴恩终于让他们停手,然后问:“你认识梁劭吗?几个月前在悬危城杀魔人的那个天赐者。”
年斐想张口回答,却牵动伤口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随后道:“……不认识。”
戴恩坚持道:“他来自南城,是一家五口唯一活下来的,实力很强……我们怀疑是他把魔人带到悬危城去的,你真的没有印象了?”
年斐不耐烦极了:“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
戴恩又问:“那你知道悬危城为何莫名其妙出现魔潮?”
年斐沉默一会,突然似真似假的冷笑起来:“你猜猜三年前南城为何出现魔潮?”
魔潮……三年前,那是一群疯子为了贯彻所谓的天选论,而造就的一场屠杀,他们的缘由是为了吸引天灾。
那悬危城的魔潮呢,难道又是同一拨人?不可能,那时天灾已经被铲除了,他们在期盼什么?
戴恩怔了一会,突然想到某个可能性,瞳孔缩了缩。
——有人故意在用魔潮吸引魏贤影。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比他们都早知道南城魔潮的真相?并且不切手段的用这种方式……
是……南城魔潮中的幸存者?
对了。
戴恩想起,梁劭也是南城魔潮的幸存者。毕竟只有他们是身临其境,深受其害之人,必定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当年的真相,也没有人的恨意能超过他们。
他们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群的复仇者,恨不得把魏贤影剥皮拆骨,生吞入腹,绝对有理由做到如此地步。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会顾及悬危城的百姓,只是看悬危城防守坚固,便往那里投放魔人,却造成了严城主的牺牲。
那郁倾——这个曾经是个半魔的人,在这个势力中到底充当着怎样的角色,才能让他们冒着被神恩教发现的风险劫狱?
而且监狱在神恩教驻地的地底,也就在济世者的眼皮底下……殿下知道吗,如果知道,为什么殿下不阻止?
戴恩心情复杂,因为所得知的事情过于出乎意料,他的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也许,济世者殿下早已知道他向年斐问的这些事的答案,所以未跟他们告知去向的先一步离开了,但戴恩不知道济世者此行是什么目的。
济世者虽然性格宽容而悲悯,却时常会对某些事情表现出漠不关心,仿佛与世间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让戴恩发觉……人类与济世者并不是同种层次的存在。
但戴恩大概猜得出那个复仇的势力将会到哪去。
毫无疑问,南城。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那群罪魁祸首在南城的,只能说一群疯子,总比一个疯子来的有行动力。
若他们在那次悬危城魔潮中已经抓住了魏贤影,那剩下的目标……唯有一个。
……
有时,杜聆尹常常会怀疑自己对于空间的地点定位受到了不知名的干扰,否则为什么每次他只要离开那座塔,那就必定碰见那个令他头痛的人。
他在一栋砖瓦房的屋檐下显露身形,只是转头,就突然撞见屋里有一个半靠在床头的黑发男人,他大概正透过木窗注视着景色,猝不及防的与杜聆尹对上了眼睛。
正好在思念济世者的郁倾:“……”
杜聆尹:“……”
杜聆尹的身影只停留了一秒,便下意识转移离开,连空间定位都没有定。
那身影昙花一现,郁倾心里蓦然涌现出巨大的喜悦和不可置信,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冲到窗边,发现窗下的确有一对新鲜的脚印,才确认自己不是在臆想。
他勾起了有些怔愣的笑容,随后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起来,笑得喘不过气,然后牵动肺部的伤口痛苦的咳嗽起来。
满打满算,他和杜聆尹有半年也没见面了。
从那次在浴池的交流,到自己之后的种种行径无人理会,都代表杜聆尹一直在躲着他,特别是刚刚对视的那一刻,那双犹如旭日的金瞳猛然收缩,逃跑跑的比兔子还快,就像郁倾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看来,神恩教审年斐的确审出东西来了,不然济世者也不会专门到南城来。
他那带上几分温度的目光轻轻落在那个脚印上,低声自言自语:“如果你的答案是远离我,我是不会顺从你的。”
……
杜聆尹眼前的情景再次逐渐清晰。
……不是光秃秃的荒郊野外,也并非人声鼎沸的大街中央,只是一座普通百姓的平房后,幸好这次传送没把他传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只是一脚跨到千里之外的裕今城罢了。
他在原地反思片刻,觉得自己的反应是否过于夸张。就算不想见到郁倾,直接离开便可,运用传送逃走也太过夸张了些,总显得自己似乎在心虚。
但杜聆尹主要厌烦的,就是这个男人总是动不动就抱上来,拿自己的生命威胁他,耍赖,以及说一些不要脸的话——杜聆尹想完全掐断以上情景产生的可能性。
他努力把郁倾从脑子里摘走,随后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一边行动着,一边思考关于南城的问题。
比起天灾,其实人祸对人类的打击要更加致命,更容易让人心灰意冷,并且天灾杜聆尹可以提前预防解决,可人祸他却无能为力。
也许在原本的世界可以,杜聆尹作为以信仰而庇佑所有人的神,自身意志便是所有人的意志,他的命令信徒穷极一切也会完成。
但现在这里并不是他的世界,杜聆尹不能用自己的圣源封号代替世界管理系统,那会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杜聆尹金瞳暗了暗,划过一些不知名情绪。
“啊!!”
墙根的拐角处,一个打闹中的孩子突然撞到了杜聆尹身上,屁股着地前被杜聆尹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手臂,险险免于摔跤的命运。
“谢……谢谢你……”那小孩本打算瞪人,看见杜聆尹的样子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只得大叫一声,“妖怪啊!!”
“你怎么突然在我家冒出来的?!是花妖,还是魅妖?不会是狐狸精吧?”他穿着小褂,看起来年龄也就三四岁,但是噔噔噔退后几步颇为专业的摆出起手式,面色陡然严肃,“别装了,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本体了,你肯定是个桃花精!”
杜聆尹:“……”
他注视了这个小孩一会,见只是玩闹而不是真的害怕,便没忍住笑了笑,笑的眉目弯弯,直接半蹲下来,指尖缓缓凝聚出了几朵白色小花,然后递给了他。
小孩惊叹又带着好奇:“……你是菊花精?”
他狐疑的看了看杜聆尹,又嗅了一下手里普普通通的白色雏菊,这种长在路边连卖花人都懒得采的小野花,原来成精会长的这么好看。
杜聆尹纠正:“我不是妖精,我是天赐者。”
小孩:“那你叫什么名字?”
杜聆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家里人呢?”
“我叫明顺。”小孩指了指离杜聆尹不过一臂远的房屋:“这里就是我家。”
“明顺!”一道男人的声音从远处突然传来,凶巴巴的喊,“说了只能在屋里玩,你干嘛非要跑到外面去?再不回来坏人就来把你抓走了!”
小孩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迈腿离开,却对这个长相怪异又漂亮的青年依依不舍,突然狡黠一笑,凑到杜聆尹身边偷偷道:“杜聆尹哥哥,我可以先把你定在这里吗?我要先回去找我爹爹,过一会就出来。”
杜聆尹浅金的睫毛眨了眨:“定在这里?”
没等他答应,明顺就虚张声势的胡乱画了几个手势,最后指尖极为轻柔的碰触了一下杜聆尹的额头。
“好啦,你动不了了!”明顺高兴的大叫,“我把妖怪定在我家后院了!”
说罢,他就急急忙忙的绕过墙根跑进了屋子里,独留杜聆尹在原地被逗得眉目舒展,缓缓站了起来。他对小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竟然真的遵守约定,乖乖在外面呆了一刻钟。
可再次出来的,却不只是那个叫明顺的孩子,而是一个身材健壮,眉眼带着一点熟悉影子的大汉。
他抱着孩子不耐烦的走了出来,目及杜聆尹的瞬间却直接怔住了,一时间失去反应能力。
“我说的是真的吧!”明顺嚷嚷,“他就是那个哥哥,还狡辩自己不是桃花精,我不信,爹爹快收了他。”
济世者安静的在墙边看着这对父子。
他穿着无暇的白衣,却愈发衬托眉目的深邃与昳丽,裸露的每一寸莹白皮肤都如同上好的玉石,透着浅薄血色,如霞光般浅粉长发更是顺着背脊一直披散到脚踝。
的确,像一株开的正盛的桃树。
可青年只是对他轻轻颔首,便打算转身离开。
“杜聆尹?”
那汉子突然叫道,又觉得这样大声喊出来不妥,紧张的连忙左右看了看周围,结结巴巴问,“你……您叫杜聆尹?就,就是从前那个喜欢用布包住脸的孩子吗……七年前,不,我看您的名字跟他一模一样……”
那点被挤占在角落的记忆再次被触及,杜聆尹愣了一下,发现好像是有这么干过的印象,于是指尖下意识敲了敲自己另一只手的指节,才大致想起这个给他熟悉感的男人是谁……
客栈老板娘的弟弟,明戈。
只不过明戈与少年时的样子实在毫不相同,如今的他正值壮年,粗布衣料下满身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干粗活练出来的,麦色的皮肤也不再光滑,而是风吹日晒的粗糙,手指上还有一道道被草割的小口子留下的发白疤痕。
七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与老板娘相依为命的市侩少年,变成了一个所有棱角都被磨平的汉子,并早已成家立业,最大的孩子都三四岁了,眉梢满是生活沉淀的庸碌和稳重。
明天可能还有
(努力的想写新疗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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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