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选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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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我都说了。”年斐挣扎道。
杜聆尹静静注视他:“那你为什么哭？是在后悔什么？在为什么难过？”
“我……”年斐抽了下鼻子，崩溃大叫，“因为我在这里受苦受累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他们居然丢下我去救了那个人！！！”
有人来救过他？
杜聆尹蹙眉问道:“是谁来救你了？”
年斐那张狼狈的面容挤出了委屈的神情:“西城的城主府……”
牢房外的戴恩和神恩者们听后下意识对视一眼，满脸迟钝和迷惑，显然不知道这个东陆人突然抽了什么风，净说糊涂话。
西城城主府根本就没几个人支持这个想杀济世者的大逆不道之徒，就算那些敢支持的也早在一个月前就抓到西城的地牢里去了，自身难保，哪有空来救他……
等等，那那群人救了谁？
有人顿时想到什么，脸色剧变，立马往前打开了隔壁牢房的门。那里由于关押人物的危险性，所处的位置还要更深一些。
而不知何时，那个牢房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地上被利器斩断的锁链和几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郁倾被救走了。
……
一间还算整洁干净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意识逐渐苏醒，耳边的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
这显然不可能是地牢会有的声音。
他蹙了一下眉，警觉的睁开了眼睛，任由身体慢慢恢复知觉——被杜聆尹从魔人变回普通人之后，他的身体似乎留了些后遗症。
一开始根本难以动弹，只能在杜聆尹那个空无一人的宫殿里住了几周，吃着他们送过来供奉济世者的食物，即使已经在逐渐恢复，也还是很难掌控自己的身体。
特别是像睡觉这种意识离体的时候……每次醒来，又是一次新的适应过程。
不过。郁倾这次察觉到，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也许是有治愈能力的天赐者帮他处理过了。
他目光冰冷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其实心里隐隐有猜测，但还是越发的不高兴。等梁劭来看他时，就发现醒来郁倾是一副抑郁寡欢，烦躁至极的神态，他撑着身体坐在床上，只转过头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回去怔怔的盯着他眼前那块墙壁。
即使是梁劭，也很少见他这幅虚弱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一向强大又诡异，情绪也阴冷淡漠，这次却不知是碰上了什么，失踪这么久后不但被神恩教抓住了，还受了重伤。
他转动着自己的轮椅，到床前两米左右的距离就停下了，随后刚想开口询问，就被郁倾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我在哪里，睡了多久？”
这是不想梁劭掺和的意思。
梁劭气笑了，冷冷回答他:“你在马车上昏迷了两天，现在在离神恩教驻地最近的一个城镇据点内，住这里还算安全。”
郁倾蹙了蹙眉，这才想起，他之前究竟忽略了什么。
他先是把魔人的那档子事给忘了。
然后，他又因为魔人变回人后无法恢复的身体迟钝，还有和两个神恩者打架之后重伤被囚等等原因，一直没出现在这群人的面前。
在他们眼里看来，大概是郁倾在计划中突然消失，久久不见踪影，过了半年他们才发现原来郁倾是马失前蹄……被神恩教俘虏了。
真难为他们到了这个地步，也舍得出人救他。
但事实上，这些人也不需要再出手了，因为神恩教既然逮住了年斐，那一切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个势力只是郁倾为了以防杜聆尹真的醒不过来而留的后手，现在杜聆尹醒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但杜聆尹居然真的把重伤的他丢在地牢里一个月……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郁倾神色恹恹，还是决定应付一下。
“魏贤影怎么样了。”他问道。
“神战之后，我们还是在南城到悬危城的路上抓到了他，现在被关在总部。”梁劭回答他，“我们救你的时发现年斐也被关在地牢里，这家伙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郁倾嗤笑:“当然了，年斐是我亲手抓的。”
梁劭脸色一变: “你还帮神恩教做事？”
郁倾淡淡道:“不，我只效忠济世者。他想伤害杜聆尹，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更何况，现在也真相大白了，之前的杀手不是魏贤影那个老家伙出的手，他也没清醒到可以出手的程度。”郁倾冷笑一下，“那个死胖子连暗杀都要栽赃到别人身上。”
梁劭拳头攥的死紧，对这个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人恨得咬牙切齿，心底的暴戾几乎要冲破身体，也为接下来的事而心潮澎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那快意的表情。
“没人继续护着他们，该我们出手了。”
郁倾从床上起身，动作从干涩到流畅，他一件件穿上披在椅子上的黑衣，然后终于恢复那副冷峻的样子。
“明天，所有人出发去南城。”
……
其实，郁倾所在的这个所谓拥有数十个不在档案上记录的天赐者，靠四处接猎魔委托而存在的组织，根本算不上什么势力。
他们只是一把由疯狂和仇恨组合起来的刀刃，大部分都是在南城魔潮中家破人亡的人。
一开始，他们只是零零散散，情绪空洞，毫无求生的欲念，但被郁倾一个个找到，告知真相后，这股恨意便是这个势力成长的最好养料。
三年前，南城的魔潮自然不是偶然。
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源于早已毁灭的帝朝，也许是某个世家之后，他们始终痴迷又崇尚着力量，也许是不可抵抗的强制力，或者是天灾和皇天后土。
他们不认为魔人是灾祸，反而觉得这是上天的青睐与筛选，是为了选拔人中龙凤而产生的，是为了磨砺最优秀的人。
而如何更好的被筛选出来，便是他们努力的目标。
在裕今城魔潮前，这些人其实只存在于犄角旮旯里不成气候，因为人们对魔人的恨意根深蒂固，歪魔邪念没有力量作为支柱。
但在天气之器破碎，东陆失去庇护，魔人大批涌现，全民皆兵之后，他们逐渐发现……猎杀魔人居然能获得天赐之后，这种说法就霎时间间壮大了。
于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突然有了名字——他们称之为天选论。
这种理论传播和发扬最广的，就是南城。
南城的地理位置与裕今城靠不近，与神恩教驻地又最远，所以，神恩教和济世者的影响对他们微乎其微，魔人之祸爆发的也就越发频繁。
百姓心无所托，在此言论出现后，城内的心理动荡就越发剧烈，性格烦躁不安，人与人之间的一点小摩擦都会如炸药桶般突然爆炸。
魏贤影自然不免被其煽动。虽然他早就意识到这些人想做什么，却没意识到任其发展下去的严重性，而是觉得如果百姓能为了天赐而更加顽强一些，打起精神对抗魔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南城的确因为杀魔人而获得天赐的人平和了很长时间，还有人请愿城主专门组建天赐者带领普通人猎杀魔人，以便更多人获得天赐，城主也准许了这个做法，甚至亲自出手过。
但渐渐的，天赐者从辛辛苦苦杀魔人得到的提升只能拱手相让，还有普通人被天赐者把杀死魔人获得的力量夺走这些事上渐渐起了摩擦，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的天赐者和百姓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天赐者不愿意再保护那些自私的百姓，百姓也不愿意再捧这些趾高气昂的天赐者臭脚，他们组成猎杀队，可总是因为死的人太多被城主府的天赐者呵斥。
天赐者的言语难听，大概便是“生来就平庸之人还想杀魔人简直痴心妄想，要不是我们保护百姓直至如今，你们早就被魔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诸如此类。
信奉天选论的百姓自然勃然大怒，普通人顿时集结起来抵抗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天赐者，一时间闹得城内都有些分裂。
魏贤影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处理矛盾处理的焦头乱额。
随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本来一直被他小心控制的言论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变异了。
甚至因此聚集起许多仇恨天赐者和城主府势力的人，这群人里某些是普通人，而绝大部分，都是是通过杀死魔人而获得了天赐的普通人。
他们的思维与性情被魔人污染了一些，再加上外界的声音刺激，思想渐渐与原本的三观背道而驰，对天选论崇尚到了一个近乎病态的程度，甚至打着为了百姓让变强的名号，不择手段的准备了一个禁忌的仪式。
一个令南城生灵涂炭，令魏贤影疯魔的仪式。
——他们试图召唤天灾。
原本人人惧怕的天灾与白瘴，在这群疯子眼中却成了神的旨意，是天选的象征，它会为他们带来天赐，也能让筛选天选者的魔人把那些他们深深仇恨的，卑鄙无耻的天赐者全部杀死。
而为了召唤天灾，他们需要一场魔潮。
一场规模要大，足以召唤天灾的魔潮，需要弱者鲜血的洗礼，以及……数不清的恶意。
至于普通百姓能不能承受的了这么多的“天赐”，他们又怎么会考虑？他们只是在疯狂的得意着，觉得自己是天意的代行者。
不止裕今城，每个城的地域都分三六九等，只是没有那么明显。而南城地域辽阔又偏僻，那群疯子便在某个村镇中圈出一片地方，然后一心一意的开始饲养魔人——或者魔人的前身，一群不幸被选中，即将变成魔人的无辜百姓。
他们理所应当，将这些生命当做为了召唤天灾而必须牺牲的生命。能为此做出贡献，不过是这群人的荣幸。
人总是在自相残杀上如此有天赋。
一开始他们圈养的那些人只是零零散散的变成魔人，不成体统，于是有人想到了一个绝佳又恶毒的办法，他们向这些百姓撒了一个美好的谎言，待他们喜上眉俏，离温暖和安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再猛然让他们跌落到最底层的地狱。
这个方法成功了。
……而城主府与天赐者意识到南城被天灾笼罩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批魔人从下城区杀入城内，边走边屠，血流成河，天灾也如愿降临，许多人光是望着那乌泱泱的魔潮，便已经心生绝望。
百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魔人，连天赐者都会畏惧，普通人更是被风卷落叶般残杀着。天赐哪有这么好得，死里逃生就已经不易，更别说反杀，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没人再敢去信那个言论了。到了生死关头，他们才知道当天赐者究竟要面对什么，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天赐者，究竟曾经遇到什么。
南城中天赐者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魔潮抗衡。
魏贤影迫不得已抛弃了整个南城四分之一的百姓，用自己的天赐将所有魔人圈在了一道石墙之内，然后悲哀的看着他们，看着自己的百姓在魔人的利爪下哀嚎。
这就是南城魔潮的来源。
数万百姓在一夜之间丧生。
而魏贤影也彻底被压力逼疯，实际上他猎杀了无数魔人，力量变强后理智也丧失了不少，到了最后一年，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在寻找那些最初的，嚷嚷着天选论的罪魁祸首。
他的儿子魏子杰顶替他处理南城剩下的诸多事务，好在他还算聪明，这才没闹出太大内乱，但那些贵人自然在这件事后对魏贤影和他的儿子多有不服，城主府的势力没落了许多。
此时，其他城主也来这里探明情况。而魏贤影疯了，魏子杰自然怕极了他们将责任归咎于蒋家，为了不从城主的位子上落下来，将这场荒谬的，由谣言话祸引起的魔潮，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盖了过去。
他谎报原因，谎报了死亡人数，也谎报了那群罪魁祸首的消息。
而用什么转移城主们的注意力？
当然是……沉睡不醒的济世者。
那个明明拯救了裕今城的济世者，为什么会在灾难再一次发生时熟视无睹？他难道不是注定来拯救他们的人吗？难道他抛弃了他们？
只有丧尽天良之人才会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那几个城主本来半信半疑，可在魏之杰表露对济世者的黯然之时，一股寒冷也从他们的背脊猛然涌了上来。
他们望着南城的惨状，害怕在济世者一直沉睡不醒时，自己的城池就是下一个被魔潮冲垮的。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天选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