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救治圣母病》鹿舌辛

24、济世的机器

　　……

　　“人没治好，反而把自己弄傻了，所以说那匹配度有个[]用。”

　　“……不许说脏话。”

　　“好吧。不过你怎么看？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孩之所以能作为辅助者，是因为对世界彻底绝望，狠得下心……却没想到反而被那圣母病的家伙传染了。”

　　“这不是传染，这是正常的。你都说了他是个小孩，偶尔三观重塑罢了。”

　　“正常……听起来你还打算继续用他，你不是要放弃他了？立的那个flag怎么办？”

　　“我想和他面对面商量一下。”

　　“这么突然？”

　　“他不是早就猜到了。虽然不是更深的方面，但我对他的印象也有些改观了。”

　　“哦……说实话，我也挺惊讶的，不过这也是一个好的发现，起码我们不是毫无收获的。”

　　“但这次他做的太蠢了。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他一些要项，祂可经不起辅助者再试探几次了。”

　　……

　　济世者的归属还在争执之中。

　　但杜聆尹自然不可能一直躺在高台上，郁倾带他回到了神恩教的使馆。
　　他正靠在床边静静的坐着，像之前无数日一般守着那位圣洁的青年，像荆棘守护着睡美人。

　　不，不如说是杜聆尹仍然在保护他。

　　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物体能擅自靠近杜聆尹三米之内，除了郁倾。这便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他是绝对安全的。
　　与其相信这是世界给予济世者的保护，他感觉的到，这是杜聆尹担心沉睡之后，自己这个半魔会遭受其他不公的待遇。
　　……连睡着了都要操心。

　　郁倾的胸口更空荡了，甚至某种时候，发酵成了一种甚至能与杜聆尹共鸣的情绪。

　　自己这样自然是很奇怪的，自从杜聆尹沉睡之后，他便无法自拔的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状态，郁倾很清楚这不对劲，但他阻止不了。

　　像是那些醒来前完全利己主义的想法，那些对善的不屑一顾，此时被他疯狂的否定着，即使知道杜聆尹是济世者，力量不是他能想象的，自己根本无法相比，可是……
　　他不想，因为自己那些恶心的自私，而失去站在杜聆尹身边的资格。
　　他很慌乱。
　　特别是当他意识杜聆尹不可能掌控之后。

　　不断否定那些想法，又不断的冒出来，因为他打心底根本不觉得那些有什么错，但这绝不会契合杜聆尹的想法，若他一直这样，迟早会如现在一般再次弄丢杜聆尹的踪迹。
　　即使他失去杜聆尹就会变成魔人。

　　他快分不清这是自己求生的本能想要抓紧杜聆尹，还是因为自己真正的想法，或者因为那些任务，但是任务早已失败，系统似乎放弃了他。

　　在恍惚之中，黑发少年的手下意识前伸，然后抓住了青年温润如玉的手指。
　　他的指腹在漂亮的关节和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留下一些高于杜聆尹体温的温度。

　　一旁的不眠不休守了好几天的戴恩狠狠瞪着郁倾，却只能无能狂怒的在空气墙外拍打，气的要命。
　　郁倾光是碰身为孩童的杜聆尹他就很不乐意了，更别说他此刻想碰就碰身为绝世美人的济世者殿下，还摸手指！
　　摸了，还握着不放！
　　握着不放，还在床边睡着了！
　　而他不能睡，他还要守着这里看着，等着地理位置最远的神恩教支援，防止六城中的不轨之徒趁机下手。

　　这个不怀好意的魔人……戴恩咬牙切齿。

　　……

　　[叮——]

　　郁倾听见了那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传来了奇异的声音。

　　他原本应该沉入梦境的意识，突然被神秘的光点接引，遁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郁倾的思考能力在一瞬间恢复，睁开眼睛，意识由光点化作身体，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纯白色房间中。

　　房间里摆着两张桌子，三把椅子，两个座位面对着面，十分具有审讯般的压迫感。
　　他下意识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很快就看见两个稍大一些的光点漂浮而来，悬在那两张椅子的上空，随后不再闪烁晃动，仿佛也安安稳稳的坐下了。

　　幕后之人。

　　老鼠的敏锐自然不是假的，即使他现在有些懵懂，但潜意识的疯狂提醒令他一下子清醒，并警惕起来。

　　这里是哪里？任务失败，他这是要被放弃了？或者说那幕后之人被打断了计划更加愤怒，想要报复？
　　可悲的是，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幕后之人没有那么简单。
　　杜聆尹的力量他在之前便彻底感受到了，而能束缚住杜聆尹的必然也是强者，他们还是人吗……
　　还是说，神？

　　“你好，辅助者。”左边的光点开口道，听起来是较为粗犷的机械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患者的……呃，主治医师？你可以称呼我为戴金。”
　　右边的光点似乎有些无语住了，好一会才介绍道:“你好，我叫安泽，是……技术师傅。”
　　是一道较为冷淡的机械音。

　　郁倾听不懂那现代的用词，但他听懂了师傅和医师的意思，让他惊讶的是幕后之人的态度居然并不严肃。
　　甚至称得上十分散漫。

　　“咳咳，是这样的，之前你的沟通表现想必也是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我们就直接请你来商量一些事情了。”左边光点道，“系统检测到你有一些心理问题，因此还妨碍了任务。”

　　“因为你的态度变得有些过于消极了，所以我们想讨论一下关于后续解除协议的问题。”右边光点沉稳的上下晃动，仿佛在点头。

　　郁倾控制不住冷笑:“……协议，不是你们想解除就解除吗？系统，不是你们想解绑就解绑吗？”
　　他还想说，自己的命就被系在这系统上，自己的是死是活都被拿捏，哪来的选择权利。
　　但他不会说，他并不急着求死，还给对方发这么明显的提示。

　　“……”是没错但是……
　　“……”资本家压榨劳动力自然是需要幌子的，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给面子？

　　“……那自然是要看辅助者的表现。”戴金打了个哈哈，“别紧张，我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治病系统而已，不搞动不动就弄抹杀那一套，我们的协议也是绝对安全的。”
　　“这次主要谈论的是关于‘锁’完全脱落，导致任务失败的问题，我们认为你有一半的责任，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当时不阻止吗？”

　　郁倾沉默片刻:“……他想救，我想试探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嗯，那你后面为什么这么难过？我以为你对患者产生了其他异样的情感，影响了判断能力。”

　　郁倾垂下眼睑:“他太强，我无法追上他。”

　　“…………”就这？这也值得难过这么久？
　　“…………”自作多情……我以为操作不当，这小孩陷入早恋了，看来祂的魅力不够啊……不对，这不是目的！

　　当然了，他们嘴上言之凿凿的说着治疗，其实连少年的内心都参不透。

　　无法追上可以理解为多个含义，比如:不想被丢下、不想离开对方；对对方产生了依赖；因为对方而唾弃自己，而郁倾最深入内心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宣之于口，比如……
　　他感到自厌。
　　他被杜聆尹所庇护，可他之前只要想到这是杜聆尹有病，便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赖以活着的利己信条，隐隐鄙弃杜聆尹的善意。
　　他开始觉得杜聆尹只是没被毒打一顿过，不明白世上的黑暗面而已。
　　但在杜聆尹陷入沉睡，不会动弹，再也无法干扰他的思绪之后，他才察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狭隘。
　　世上就是有这种人，他不能因为自己这种自私的性格而否定所有，杜聆尹就是知晓所有黑暗面，也会坚持向善，遇到困难便坦然面对的人。
　　这种坚持比他可贵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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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患者再怎么强也跟你没有关系。”
　　戴金真诚道，“系统会保障你绝对跟得上他的脚步，你只要好好完成任务就行了，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安泽:“关于辅助者此次的失职，我们归结于心态不够成熟，所以不追究全责。”

　　郁倾的自责被打断:“……………所以？”

　　“我们需要判断你是否适合继续任务，所以之后会开始下达淘汰性任务，任务期间会关闭系统的一切功能。”安泽道，“如果无法完成，那我们的协议就会到此为止。”

　　“协议上没有说明这点比较抱歉，但患者的病情已经无法拖延，知道你这次放任他拯救裕今城，又让他失去了多少‘自我’吗？”
　　戴金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

　　“现在他的‘自我’的占比只剩下思维的百分之十，这就是解开封印的后果，这样下去，他的‘自我’迟早会彻底死亡，到时候你看到的就不是什么济世者了，而是一个……”
　　安泽见他停顿良久，开口接上:“济世的机器。”

　　郁倾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戴金:“自我的概念和意志都死亡了，便是机器。”

　　“如果你救不了他，那就别拖延他。”安泽话语有些冷酷，“为了救他，我们会换上更好的人选。”

　　“不行！”
　　郁倾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停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但不会让他变成……机器的。”
　　“但你们要告诉我善意值是如何判断的，‘锁’锁住的自我究竟是什么样的，界限在哪里？”

　　戴金:“善意值代表的是他在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所付出的善意，这是他恢复正常人的重要数值。一般人是只在自己的利益之外去做好事，有的人可能一生都不会为了别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关于自我嘛………”
　　“反正你看到的那个冷冰冰的，都是‘锁’的作用，那个天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就是他的自我，而‘锁’也不会一直对自我的封印起作用的，过了融合期便只能锁住力量了。”

　　“……是这样没错。”安泽语气有些复杂，“界限就要靠你去判断了，反正不能触及生命。”
　　“融合期的意思是:患者进入疗程是一个需要融入世界，不可打破的过程。这也是身体变小，封印力量的原因，进入的世界需要的力量越多，封印的时间就越长……那个锁的组成不仅仅有我们的，还有他自身的。你的任务是要阻止他在这段时间乱来。”

　　“即使度过融入期，患者的力量也并不是无极限的，如果透□□代表他的[]……这个词说不出来，反正他的病占了上风，这时你必须去制止。”

　　“若是与他的目的冲突了呢？”郁倾问道。

　　戴金恨铁不成钢:“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哪样不和患者的目的冲突？你管他干嘛。”
　　“你要记住，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找回患者的自我，‘锁’是一个辅助工具，在他失控的时候可以强行控制他的工具，懂吗！要懂得利用！”

　　郁倾:“……”

　　“我说过，患者是没有任何义务拯救一切的，你知道他的症结在哪吗？”安泽认真道。

　　郁倾竖起耳朵听。

　　“自己去探索吧，这都看不出来，我会立马跟你解除协议。”
　　安泽的声音冷酷无情。

　　郁倾直接被莫名其妙生了气的‘主治医师’和‘技术师傅’弹出了这个白色的空间，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猛然从床边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像是睡着了。

　　这两个幕后之人…………
　　郁倾沉着一张脸，终于从他脑内不多的词汇中挑拣出了形容词。
　　从心所欲，任性至极。

　　尤其是喜欢戏弄人这一点，真的十分讨厌……他那些异样情绪就这么被他们左一句威胁右一句无厘头给搅散了，如今只剩下满肚子阴郁暴躁。

　　杜聆尹的症结在哪呢？

　　此时他不由得思考起刚刚的对话来，也琢磨起幕后之人的身份。
　　说是为了治疗杜聆尹，可语气却十足的散漫，话语也并不严谨，说了许多听不懂的词……听口气，又似乎年纪不大。
　　不，不能以语气判断，他们可是连杜聆尹都能操控的人。

　　他久违的打开了系统面板，只见上面的善意值下降到55，掉了一大截。而‘锁’的那个任务变红了，似乎代表着失败。
　　之所以掉的这么夸张，应该就是融入世界的过程被打断了，杜聆尹付出了什么代价……以至于使用力量之后，需要陷入沉睡。
　　原来之前他说“还不到最好的时机”是这个意思。

　　他那时要是直接加上自己手上那颗锁，说不定杜聆尹就无法挣脱封印了。
　　……可他没有。
　　他选择了做旁观者。

　　郁倾有些后悔起来。

　　他想打开地图，却发现地图被锁住了……这才想起刚刚幕后之人所说的淘汰任务。

　　[淘汰任务一:不借助地图的情况下，找齐所有的‘锁’。
　　淘汰任务二:给患者戴上所有的‘锁’，并在不丢失善意值和自我的情况下，协助患者拯救世界。]

　　“……这两个人，果然也讨厌我吧。”
　　郁倾盯着任务二，不由得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