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风湄

2、2.我花开后百花杀

　　莫允轻轻推开小木屋的门，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悲伤之情涌上心头。这是他的师父，师父教养了他七十年，但是，如今的他还如同孩童一样，而他的师父已经快要归去。
　　大荒的这片土地下，养育了千千万万的人类。有妖魔，有邪道，有普通的百姓，也有他们这八大门派的修道弟子。
　　八大门派收徒要求严格，若是资质平庸者根本不会被收入八大门派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只要是八大门派的弟子，从习武那天起，他们的寿命就会无限延长，容颜不改。
　　他的师父——汐夜。可以说是弈剑门下的一个传奇人物，八十年前，他是弈剑门中当代佼佼者，天资聪颖，武学修为也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只是他师父，一生为情所困。
　　“允儿……是你回来了吗？”苍老的声音传出那人心中无限的希望，“她，可曾有见到她？”床上的汐夜，如同普通的老翁，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如枯木一般的手，想要抓住什么样的在空中挥舞着。
　　莫允见到此情景，心中不免再次感叹，这就是情吗？“师父，我已见到唯一前辈，话也带到。可她，她……她让我先回来……”何止是这样，纵使他在那位前辈面前，千般哀求，万般哭泣。她还是连表情都不曾改变的回了句：知道了。冷淡的让人心惊。
　　汐夜听到莫允的话，无力地笑笑，“呵，唯一还是这么个脾气啊……呵呵……真快啊，七十年已经到了……”说着，他的眼角带着些许晶莹，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个人……那如火的红衣，那银铃的笑声，那如花的容颜。九歌，你终于来看我了吗？他的眼神闪出些许的亮光，似乎找到了焦点。
　　莫允在一旁看着，心中清楚，师父大限已到，此时如此清明的眼神，怕是回光返照了。唯一前辈，就请你行行好，把师父心中的那位，带来见一面吧。莫允不由得在心中哀求起来。
　　他，莫允，从出生就跟着师父一起。师父带他如同亲子，严厉却也宠溺。师父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武功，教他习字，教他吹箫，教他他想学的一切一切，却从不告诉他，师父和那位的故事。
　　其实，前些年，莫允已步入江湖，虽然是几十年的事，但是师父与那位的故事，还是有人会提起。他不懂，为何那位音讯全无了七十年，也不懂，为何师父这七十年来什么都不做，只安心的教导他。其实，他与师父长的十分相似，就连刚才去拜见唯一前辈时，她那迟疑地眼神中，他也已确信这点。
　　他也曾想过，或许自己就是师父的亲子，但一想到江湖传闻，不禁摇头。从他记事起，就没见有个女子出现在师父的身边，他们隐居于此七十年，师父不曾离开，不曾接触外界的消息，只在此，安心的等待……
　　“允儿，可记得师父告诉过你的话？”汐夜一把抓住莫允的手，紧紧地不放，努力地长大双眼，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莫允用力点头，“师父，请放心。你所讲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不敢忘，也不会忘！”
　　汐夜听到他的回答，笑着点点头，喃喃道：“好……好啊……记得就好……我的所有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别象我一样，直到失去后，才会珍惜……莫允，莫允，休要轻易做承诺……”
　　屋外，一阵凉风将窗户吹开。风中卷带着片片的桃花花瓣，打着旋儿，飞进屋子中。汐夜看着这情景，喃喃自语，“桃花啊……”耳边，竟浮现起一阵琴声。悠扬而飘渺，正如同记忆中的一样……
　　是谁的琴，是谁的萧？是谁的歌？是谁的曲？是谁的舞？是谁的剑？想起来了，是他，是她，是他们，是她们……
　　莫允看着那桃花满天飞的景象，不由得呆住了，如同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着。如此华丽，却也凄美。“师父……桃花飞舞啊……”
　　他的话音刚落，门却被打开了。那耳边的曲调渐渐地清晰起来，他回头一看，正是刚才拜见的唯一前辈，不由得高兴的叫起来：“师父，你看，唯一前辈来了，师父，你看，你看……”
　　汐夜似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眼神已经涣散，唇边浮现起淡淡地笑容，“我花开后百花杀啊……”说着，闭上了他的眼睛。
　　莫允一见，不由得愣住了，“师父……师父……”他用力的摇动着他的身体，似乎不相信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他已去了，伤心也是没用的。”唯一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拍拍莫允的头，“他竟为九歌做到此……难为他了，百年修为，却不得轮回……”
　　唯一身边的回忆看着旧友，有些伤感地道，“这是汐夜的选择，你……就帮帮他吧……”
　　“这个忙，不是我能帮的，一切皆是造化。他耗损修为来习得逆天之术，本应魂飞魄散，我能帮的，也是只保住他的之一魂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若是那位知道，自会有办法……”唯一叹息地说道。
　　“哎，她既已出世，那么，他们必定会相遇。三生石前，不是只有我们的名字啊……”回忆说着，拉起了莫允的手，“孩子，跟我们走吧。”
　　唯一说着点点头，“桃花啊……不吉祥啊……未来会如何，就看你的了。我花开后百花杀，这话不是空传的……”
　　莫允不明所以的问道，“前辈，为什么桃花是不祥之花？”
　　唯一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汐夜的一模一样，带着那淡淡的青涩，与不甘。这明明就是汐夜小时候的模样。是那个，还没曾步入江湖的汐夜……“莫允，你记住。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祥的，不祥的，是人啊……”
　　莫允还是不明白唯一的话，差异的看着她。唯一继续道，“这个花，不是桃花。此乃雪罂粟。这花是伴随着一个人而来到的。”
　　莫允一听，眼前一亮。“是九歌！”
　　唯一点点头，“是九歌。九歌天生对花草极有天赋。修炼毒经之时，因为她的年轻气盛，只修了法术，却未修道。要知道，越强的武功，就越需要高级的道法来洗涤自己的杀戮与魔性。九歌当年为了冲破墨罂粟之关口，不听劝说，一意孤行。被外力反噬，身受内伤，后来，我们找到了与墨罂粟相克的雪罂粟之精元，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也正因为如此，雪罂粟深入她的体内，她所到之处，都会出现雪罂粟的花瓣……”
　　“雪罂粟……墨罂粟……”莫允喃喃道，“墨罂粟我知道，是冰心门中毒经的究级法术，可是雪罂粟，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见到了……”
　　唯一大手一挥，将手掌放到他面前。“你看……雪罂粟虽然形似桃花，却不是桃花。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雪罂粟的花瓣，看似是分红，其实是雪白的。看清楚了吗？”
　　莫允点点头，“前辈为什么要让我辨清？”
　　唯一一笑，“别叫我前辈，叫我的名字就可。看你顶着汐夜的那张脸，却前辈前辈的叫着，让我感觉到自己很老了。”这个人，就是汐夜。唯一是无法想象汐夜叫自己前辈的样子，虽然，论辈份，汐夜是真得能这样叫她，但还是很奇怪。“你记清楚了。以后，就靠这个去找九歌。要记得，九歌喜穿红衣，性情古怪。”
　　莫允一愣，“我为什么要找九歌？”他还是没明白。
　　唯一灿烂一笑，淡淡地道，“因为，普天之下，能救你的只有九歌了。”说着，一掌打向莫允，莫允无防备，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前辈，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唯一一摆手，闪身不见了。
　　空中，留下了她的声音。“记住，你还能活一年，一年内，必须找到她。天下间，只有她可以救你。我只能保住你的心脉，剩下，就看你们是否有缘分了……”